“二少奶奶,你怎么哭了?”
卫瑜然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没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雪,有些激动罢了。”
她携绿樱回去,摘下头上珠钗,解了发髻,柔顺乌发披落,轻柔躺在床上,拢着满袖暗香阖眼睡去。
若夫君还在世的话,他此刻会不会就在自己身边?在雪地里与自己披着貂皮大氅看这初雪的冬日?
可惜,再也没有可能,她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
窗外飘着雪,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
次日,下了一晚上的雪,营寨里一片银装素裹。
吃过早食后,卫瑜然便窝在竹轩居算账本,只是算着算着一抹高大身影笼罩下来。
她一抬头发现周枭不知何时过来了。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周枭看着廊外飘着的雪,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昨晚下雪了。"
卫瑜然:“妾身昨晚从议事堂离开,恰好碰见它落下来,很美。”
“我本来打算与你一起看初雪。”周枭语气有些遗憾,“我猜你应该没见过雪,这次来北方机会难得。”
“现在见过了。”
周枭转过身,定定看着坐在桌前翻账本的女人,她眼里似有淡淡的哀伤,不知道是不是想家了。
“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看。”
卫瑜然仍是没提起多少兴趣,明年她都不知道在哪里。
周枭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提起这次他来找她的目的,“卫娘,这次官家打赏的布匹、禄粟……还有赏赐的钱财我打算都交给你管。”
“这……”
卫瑜然诧异地抬起头来,“交给我?”
周枭颔首。
卫瑜然咬唇,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察觉他给予自己的权力越来越大,原先还只是让她帮忙打理内宅,管上下吃穿用度,钱财方面都是需要多少,就从他那里申报支多少。
而这次,他竟然让自己直接接管那么多,单是官家赐给的绫罗绢帛就有两百匹,禄粟三百石,这次因功获得赏赐的钱财据说有三千贯,俸禄因升职又涨了不少。
她听人说,这次从五品升到正四品承宣使,每月正俸从二十两银子涨至五十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公用钱、职田、厨料和薪炭等也都纷纷增加或上涨了上去。
她还是第一次了解为官的男人居然有那么多那么杂的钱,以前在周府,她只是打理周长史留下来的房屋和良田,以及大哥寄回来养整个家的俸禄。
若是全都让她掌管了,这跟让她掌管这个男人的钱库有何区别?
“大哥……这不妥。”她想拒绝,再者,这里又不是周府,是他周枭的地盘,是他个人的账房。
“有何不妥?”周枭人逢喜事,心情格外好,“我周枭没有女人,那不就只能让卫娘你管着么!”
“当然,月钱这方面也会给你提上去。”周枭转念一想,以为她是在嫌弃之前月钱太少,而管理的东西太多,正好这次升了职,给她涨上去。
“一个月五两月钱如何?”
卫瑜然顿时睁大了眼,周枭以为她仍然嫌少,于是又提了上去,“一个月七两?”
因为有公用钱、茶钱、酒钱、餐费等补贴,这么多年正俸基本花不出去,经年累月积攒下来还算可观,有时候钱多了,没地方使,他每年都会拿一部分犒劳属下,以及寄给曾经跟他出生入死却不幸战亡的部将家属。
卫瑜然见他还想提高,赶忙出声制止,“卫娘多谢大哥厚爱。”
一个月七两,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这得是多少人一年都挣不来的,而她竟然一个月就能拿到,而且还是她独自支配,个人私有。
卫瑜然内心是心动的,有月钱傍身,她会安心许多,哪怕哪天离开这里,她也有余钱应对一切。
“那就这么定了。”周枭离开,转头去给她拿库房钥匙。
卫瑜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虽说月钱涨上去了,但拿着这么多的银钱,又管着那么多账,她就越心慌意乱。
这权力不像是给弟媳帮忙打理,倒像是给当家主母主持一切。
第33章 我问你暖床丫鬟是什么?……
自从接过了管理库房的任务,卫瑜然天天窝在竹轩居记账清算。
不过她待在营寨里也闲得没事,周枭说过不急,让她慢慢来。
又因为升了职,有些官场上的人来往送礼,她还得帮忙看着些,免得礼数没有周到,让人说了闲话。
算累了,卫瑜然就撑着太阳穴,休息一会儿,喊来绿樱给自己揉一揉。
不过只要一想到她月钱有七两,心里就忍不住高兴,哪家小娘子能抵挡得了七两的月钱。
“二少奶奶,今天怎么不见爷?”绿樱从容把称呼改了。
卫瑜然喝了口茶,阖上双眸养神,“他今日去赴观察使千金的百日宴了。”
-
这天,遥州观察使田镇的千金过百日宴,周枭受邀过去赴宴。
田镇和周枭是好友,早些年田镇和周枭入的同一个军营,出生入死过几回,后来田镇当了观察使,又娶了妻妾,平日来往不多。
到了田家,周枭将卫瑜然给他准备的长命锁礼物送了出去,田镇让他不用这么客气。
“客气什么,这是我给侄女送的。”
田镇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让人收下,“周大哥,来来来,这边喝酒。”
田镇邀他坐上宾,又让人摆上上好的精酿酒,“周大哥最近升了官,恭喜贺喜啊。”
周枭与他碰酒,摇头一笑,“老田,我才是要羡慕你弄瓦之喜。”
人生喜事不过升官发财娶妻生子,而田镇几乎都做到了,而他还打光棍一个。
“不知周大哥有没有娶妻的想法?”田镇也是关心好友,见他常年待在营寨里,身边没一个女人,他看着也是着急。
周枭喝着酒不说话。
许是这个目标太遥远,田镇换个说法,“周大哥有无心怡的小娘子?”
“田镇,我知道你好意,但是我周枭一介粗人,哪认识什么小娘子,新兵操练就够我烦的了。”
田镇闲适依靠在椅子上,睨他一眼:“你难道就不好奇女人的滋味?”
周枭沉默地给自己倒酒,田镇瞧他这样子,笑他:“没尝过吧,我跟你讲,这小娘子水灵灵地很,你要是遇上了,她能把你的魂勾去。”
“……行了行了。”周枭怕他再说下去就把床上那点事都抖出来了,“女人……我周枭又不是没有过。”
只是……那个女人是他弟媳。
“真假?”田镇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
他没记错的话,周枭的人生准则就有一条是不碰女色,认为会误大事,所以这些年来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这事他从刚认识周枭那会就知道了。
今儿突然说他有过女人,真不怪他怀疑起来。
“我骗你作甚?”周枭对这人颇为无语,一口闷了一杯酒。
田镇给他倒上酒,“我寻思周大哥要是还没有女人,我田镇明儿让夫人给你相看几位小娘子,必定是腰似水蛇,嘴如樱桃,贴心贴己,也算是报答这些年周大哥对我的关照。”
“扯这些做什么?我周枭不需要。”周枭烦他聊这种无聊的话题,皱起了眉,“还喝不喝酒?不喝我回去了。”
“喝喝喝。”田镇顺顺他的毛,刚和他喝完酒,就听到亭子里有人路过,窃窃私语议论什么北珠。
“说来这北珠之风倒是愈来越甚了,前些日子我家夫人过生辰,想要北珠,你猜怎么着,我田镇竟然花了二百八十贯钱买了一颗北珠,而且还是如此小一颗。”
田镇伸手比了个大小,周枭扫眼一看,约莫也就两分宽,比他之前买的那颗色泽稍逊色一些。
“二百八十贯?”周枭疑惑,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他买也就九十贯一颗,如今才过去多久就涨到了二百八十贯?
“可不是!”田镇同他聊起北珠之闻,说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前段时间有个魏人手上有颗一寸之大的北珠,开口要价三百万贯。”
“荒唐。”周枭不屑一顾,区区一颗北珠,就算再大再好看,三百万贯简直天价。
而这个魏人竟然敢开口要价三百万贯。
“你也觉得荒唐是吧?”田镇觉得找到了知音,意味深长开口:“但是定北转运使何天逸买了下来。”
周枭一顿。
田镇又说:“此奢珠献给了官家,官家大为高兴,对定北转运使夸赏了无数金银,时下不少人都争破头去抢一颗北珠。”
所以北珠之价才会越炒越高。
“荒谬。”周枭对文官这些趋之若鹜的烘炒北珠行为嗤之以鼻。
两人又继续喝酒,田镇酒量差劲,很快就喝醉了,他夫人过来扶他回去,“你瞧你,不能喝酒就少喝。”
“夫人,我头疼,回房你给我揉一揉。”
“啧!还有外人在,你说话注意点。”
田夫人回头看向周枭,却发现对方一直在看他们,她颇为歉意地朝他点头,“周大人见笑了。”
周枭颔首,“夫人先送老田回去吧。”说罢,他自个儿起了身,打算回去。
田夫人赶忙唤来丫鬟把田镇扶回去,她好去送送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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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枭赴宴回来,卫瑜然听说他喝醉了,转身便让人煮了碗解酒汤过去。可没多久,家仆过来说:“爷请二少奶奶过去书房一趟。”
卫瑜然疑惑他怎么不在卧室里歇着,“是解酒汤出了问题吗?”
家仆却什么都没说,只道:“二少奶奶过去便知道了。”
卫瑜然不得不动身过去,走出竹轩居,地上已经盖了一层薄雪,她踱步经过,身后留下一串可爱的脚印。
来到书房,越过屏风,书房里点着炭火,陶瓷熏炉点着淡淡的檀香。
她见到周枭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许是还有酒意残留,倒显得有几分散漫。
桌上摊开一卷书,他回来难道就在看书?
“大哥唤妾身过来有何事?”
周枭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疲惫的身躯似乎了有了栖身之所,神经放松下来。
“卫娘,我头疼。”
卫瑜然凝眸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犹豫道:“妾身再去让人煮碗解酒汤。”
说罢,她欲转身。
“卫娘,你帮我揉揉行不行?”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前方传来,让卫瑜然脚步一顿。
周枭忍着酒气反涌上头脑的阵痛,深邃的眼就这么静静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僵在原地,似在犹豫。
“今天去老田那喝酒,他喝醉了,有他夫人帮忙按揉缓解。”
周枭一闭上眼,就能回忆起老田和他夫人相处的画面。
卫瑜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他也想要有人帮他揉一揉,念在他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好的份上,卫瑜然动身绕过书桌,站到周枭身后,抬手摸上他两侧太阳穴,轻轻按揉。
“大哥,这个力度如何?”
周枭在她动身过来时,嘴角就已经牵起,嗯了一声。
得到反馈,卫瑜然继续用这个力度给他按揉,“大哥今天累了吧。”
“委实有些。”女人纤细葱白的指尖按揉在眉上鬓角,周枭缓缓闭上眼,享受这一份宁静。
只是闭上眼,就想起田镇的话,他调侃自己没尝过女人,要帮他介绍,可他脑子里全都是那日的欢好。卫瑜然这女人的娇媚吟喘。
“卫娘,你能不能看看我?”
卫瑜然心里一咯噔,装作不懂,岔开话题:“大哥是不满意这个力度吗?”
“要不我让绿樱过来给大哥揉一揉吧。”
说罢,卫瑜然就想去喊来绿樱,只是刚松手,腰间一紧,待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坐到了周枭腿上。
这越界的姿势令她惊慌失色,欲推开他,“大哥……”
“卫娘,能不能看看我?”周枭将她反应都收入眼底,压着浓郁的情绪望着她。
卫瑜然想走,但是被他铁一样的双臂禁锢着,胸前更是结实的一堵墙,她逃不掉,也不敢看他的脸色。
“大哥,你喝醉了,别这样……”
“以前是大哥误会了你,骂你。”他指的是在周府那段相处日子,误会她水性杨花,骂她是狐媚子,她可能因为这个心中有怨。
“我给你道歉行不?”他以后绝不会再用那样的话羞辱她。
手腕被抓起,手帕掉落在地上,卫瑜然不得不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可是她看着眼前硬朗刚毅的男人,眉眼间还有几分与亡夫相似的神态,她实在说不出半句答应的话。
她沉默地一声不吭,用眼神告诉他,他们身份不合适。
周枭看了出来,胸中涌起一股挫败,他把人放了,站了起来,往外走。
不一会儿,书房里就只剩下卫瑜然一个人,她站在书桌旁没动,大哥他……方才是有反应了么。
绿樱的话偏偏在这时出现在脑海里,她忘了再血气方刚的男人也会有需求,只是一直被她忽略了。
她以为周枭会定时去解决,可没想到他竟然宁愿去洗冷水澡。
大冬天的洗冷水澡,他也不怕出问题。
卫瑜然蹲下捡起手帕,伸手时瞥见掌心几乎快看不见伤痕的伤口,蓦地又想起那日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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