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今早奴婢去榷场取香露,发现客人好像较往日少了不少,街头上的魏人也不怎么见到。”
突然绿樱提起这件事,魏人少了,便会影响香露的售卖,尤其她的铺子还是销给魏人居多。
“魏国那边似乎在举办圣水节庆。”卫瑜然尚未放在心上,生意有淡旺季,总不能要求一年到头都是旺季。
魏国清明前有个撒圣水的节庆,持续半个月,举国欢庆,这时候买了香露也是浪费,客人少也是正常的。
过了几日,卫瑜然赴宴参加一位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在一众莺莺燕燕的女眷中,忽然闻到熟悉的香味,是青烟罗艾。
这位夫人她并不相熟,只听说她有个姐姐在汴京当妃子,蒙受恩宠。
卫瑜然也得给面子过去交际,她权当长见识了,没成想这位夫人居然用的是她露华香苑里的香露。
听着旁人对其夸个不停,惹得人艳羡,卫瑜然心想这算是打开了新的门路。以后就算魏国的夫人小姐不买了,也有本朝的夫人小姐争先抢购。
绿樱给她取来宴上的百花糕,卫瑜然施施然听着她们夸这香露多好。
“这香露想必很贵吧。”
“我猜也是,恐怕也就只有大夫人买得起。”
三两银子,那可贵多了,换算下来可是需足足六贯钱,六千文钱呐。
回去时卫瑜然心情十分不错,没两天,掌柜就过来同她汇报,说是这个月的青烟罗艾已经销售过半,仅剩两瓶。
“魏国那边不是还在庆祝节庆吗?”卫瑜然有些疑惑。
掌柜一身长衫坐下,两盏热茶下肚,解了口渴,说道:“来买的并非是魏人,而是我朝的宦官夫人小姐。”
“全都是我朝的夫人小姐买的?”卫瑜然觉得这个比例有些不太对,难道魏国夫人们不喜欢了,即便那边在过节庆,那也不至于一个客人都没有吧。
“奇了怪了。”卫瑜然又问其他香露有无魏国的夫人买。
前几日赏花宴青烟罗艾得到上流女眷们青睐,许是有人回家就命人来买,买走了这些份额也是有可能的。
这正是掌柜这次过来的第二个原因,“并无,甚至比上个月少了许多,还有奇怪的地方,榷场上的魏人少了,不仅我们铺子受到影响,其他商户亦是。”
卫瑜然在榷场开铺子时间不长,她不甚了解往年的情况,问起:“往年魏国过节庆,榷场也会如此?”
掌柜脸色有些凝重:“圣水节会影响魏人出行,但不至于像今年这般少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难不成榷场出什么事了?
卫瑜然想去打听,却不知从哪里打听,明明今年开春榷场还扩大货殖了,魏人怎会突然不来往了呢。
这个情况持续到圣水节结束那天,卫瑜然打算和绿樱去一趟榷场看看,“今日魏国的圣水节结束了吧。”
绿樱:“听说是结束了。”
“也不知情况如何,算算时间,一瓶香露也快用完了。”
她主要担心普通的添香香露没人买。
卫瑜然让人准备马车,换了身衣裳,没来由的,胸口忽然闷得很。
这时春桃从外面匆匆进来。
“火烧屁-股了这么着急?”卫瑜然对身旁的绿樱说:“你去跟我娘说,我今日去一趟榷场,让她不用等我吃饭了。”
绿樱应声出去,春桃急忙说:“不是的,是将军带了好多人过来!”
“他过来做什么?”
卫瑜然后知后觉想起这段时间似乎没怎么见过那个男人了,以为他公务繁重,一直在营寨里。
春桃正要开口,这时门口传来齐整的脚步声,震天响,卫瑜然不明所以,来到门口,冷不丁看到侍卫们一个个冲了进来,她吓得后退。
“这是在做什么?”
她抬眸看着来到她跟前的周枭,美眸顿时火起,“你带那么多人闯进来想做什么?强闯民宅吗?!”
周枭满脸凝重,没有了平时和她拌嘴的放松,“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卫瑜然尚未意识到事情严重,“长话短说,我等会要去榷场看铺子。”
这时周枭身边的李勇出声:“大少奶奶,铺子可能要关门了。”
“凭什么?”卫瑜然脸色变了几变,又看了看这两人,见他们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忽然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
李勇说:“榷场魏人骤减,大少奶奶你应当也知道这事。”
“榷场要关了?”
李勇:“差不多,魏国一直以来都不甘伏小做低,今年年初甘衢土匪一案又令魏国岁贡加重,早就对我朝心生不满,这次圣水节一过,我们发现他们竟然在边境上驻了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大军!
卫瑜然听到这个数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魏国要打过来了?”
“没错。”
“那……”卫瑜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是在边境上驻了二十万大军,遥州不就是在边境上吗,那打过来遥州会不会沦陷?
几息的功夫,卫瑜然想了许多,却越想越害怕,下意识看向周枭,“你们要去打仗吗?”
周枭眼神示意李勇离开,“此事情况紧急,并非是之前小打小闹的土匪袭击,是真真切切上战场的拼命,这场战事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停下。”
甚至可能永远回不来。
此刻他最放不下的便是面前满眼不安的女人。
卫瑜然对甘衢土匪一案有所耳闻,那才几千人,袭击得突然,因为有火炮弹-药,还折损了他一半的火蝎军。
这才修养生息没三个月,竟然……竟然又要去抗击敌人。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
卫瑜然脸色白了白,才发现他今天穿的不是日常训练服,而是一身冷冰冰的铠甲,甲片泛着冷光。
她下意识抚摸上肚子,脸转到一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你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亥时。”
卫瑜然脸色更白了,“那你……注意安全,我把铺子关了,趁着清明和娘回锦州避一避。”
说罢,她就要出去寻她娘,偏生周枭伸手拦住她,眸光深邃,像是看穿她平静面容下的不冷静。
“卫娘。”周枭深深把眼前的女人轮廓收入眼底,“我已派人去寻贡文星。”
卫瑜然眼睫一颤,柳眉深拧,不明白地看向周枭,“你找他做什么?”
“让他八抬大轿娶你。”
第80章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你在说什么?”
卫瑜然宁可怀疑耳朵出问题了,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周枭说出的话。
“我没跟你开玩笑。”
周枭异常冷静,甚至严肃,“你一没靠山,二怀了孕,你以后要怎么办?贡文星和周贯聿同是书生,样貌气质相近,我给你找个你喜欢的人,以后你就跟他过日子。”
“我会让他以正妻之位娶你进门。”
卫瑜然脑袋嗡的一声,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气得一片空白,“周枭,你把我当做什么?”
周枭知道她接受不了,只能强硬道:“这事没得商量,你听我的——”
啪的一声,卫瑜然双目通红颤着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一不是你妻子,二不是你妹妹,你凭什么随意处置我的人生?”
周枭受了一巴掌跟没事人似的,只是绷紧了下颌,“你听话。”
卫瑜然热泪盈眶,哽咽:“你出去!”推着他欲把人推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枭毫不退让,语气愈发重,“我不为你考虑谁为你考虑?你当下需要一个丈夫,万一我回不来了,你以后也有个好夫家。”
周家人丁凋零,他是最后一个,他走了,这女人只会被别人欺负得死死的。
别以为那些宗亲会看在她怀了周家孩子的份上,让她好过,她能不能生下来还得另说。
即便生了下来,她与自己并非是结发夫妻,周贯聿生前只是个廪生,没有做官,因而她也不是官眷出身,她既无法承袭自己的财产,也无法领到朝廷对官眷的抚恤。
她们娘两靠什么活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般羞辱人?你可曾考虑过我和贡文星的感受?!”卫瑜然眸色倏紧,双唇轻颤,越想越难以接受,“我肚子里怀着可是你的孩子!”
不仅羞辱了她,也羞辱了贡文星!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没有?他不是喜欢你么,你也喜欢他。”
最后一句,周枭压着情绪看向一边说出,自从那日宴席过后,贡文星连着三日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他不为自己的前途高兴,反而为失去一个女人而焦愁。
他对卫娘有感情,那就够了,虽说目前还只是个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但至少也是个京官,她嫁过去后,能跟去汴京过好日子。
他会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给她当嫁妆。
周枭目光触及她通红的眼眶,“他若是连孩子都不能接受,他那是喜欢么?”
卫瑜然不可思议抬眸,他是怎么把这些事轻飘飘说出来,就好像别人会丝毫不在意那般,“倘若你是贡文星,你难道会接受一个怀了大哥孩子的寡妇?!”
寡妇本就艰难立世,没有媒妁怀上了大哥的孩子,更是被人嚼烂舌根,如今他竟然让一个探花郎娶这样的寡妇,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根本是闻所未闻!
“我会。”
卫瑜然呼吸一滞,微微张着嘴,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闪着泪花的眸光描过男人刚毅严肃的面庞,想看出他是不是在骗自己,可看了大半天,男人黑眸里前所未有的认真。
过了许久,她垂眸凝泪,“我不要你替我安排,我是人,不是你操控的木偶。”
“爷,贡文星过来了。”
李勇带着贡文星进来,卫瑜然失神看向那个高大的身影,对着贡文星承诺他所有的财产都将当做是她的嫁妆,并会让田镇等人助他仕途上平步青云。
唯一的要求便是贡文星娶了自己。
卫瑜然鼻尖一酸,眼泪汹涌夺眶而出。
贡文星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震撼的许诺,看向一旁心心念念的美娇娘,目光从她肚子飞快掠过。
他很想答应,但是他不能保证他爹娘同意,他得……他得回去征求他们的同意。
殊不知,这话落在周枭眼里,等同于没有主见的懦夫,他压着火气,“你已经当官了,不是还需奶妈喂乳的三岁小儿!”
贡文星看着眼前威仪凛然的男人,愧疚得低下头:“我现在就回去同爹娘商量——”
“滚!”
周枭满腔怒火地让李勇把人撵走,余光瞥向一旁失神掉泪的女人,走过去,抬手用指腹替她抹去眼泪。
“哭什么?”
“他不娶,我娶。”
卫瑜然定在原地,含泪拧眉,“我谁都不嫁!你休想左右我的人生!”
周枭深深看着她,扣住她手腕,把她拽到管事面前,下令道:“立马安排人给她穿上婚服,今日成亲!”
“放开我,周枭,你不能这样——”卫瑜然被人紧紧扣住,话音刚落,管事的安排两丫鬟把她强行带了下去。
李勇把贡文星撵走后,得知将军要在今日之内完成所有婚事,当即命令所有甲兵将整个宅子打扫干净,又把朱姨娘叫出来,让她把持整个流程,需要什么礼节、聘礼,通通只管说出来,剩下的交给他去办。
尽管匆忙,但该有的三书六礼一个也没少,几个媒婆忙进忙出,到了日落,夜幕降临,整个宅子挂上了红灯笼和喜字,喜桌上摆放着供果、喜糖和各式点心,丫头们手捧金碟银盘,走在宅子的走廊上,步履轻盈。
红绸垂在屋檐下,风起飞舞,宛如一道道流淌在夜色之中的火焰,喜庆的氛围烘托得热烈而庄重。
婚服是之前朱姨娘过来时,周枭就已经让人着手去做,只是因为卫瑜然一再推脱,才搁置。没成想最后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穿上。
卫瑜然坐在铜镜前,看着戴满朱钗,描了纯红即将出嫁的自己,眼含热泪。
娘来劝她说,周枭是想让她当官眷,好承袭他的财产家宅,即便不幸死在战场上,他也是有莫大的军功,作为家属,她们娘两不仅朝廷会抚恤,以后孩子出生也能蒙受父亲的恩荫,而不是作为野种,出身不明,饱受坎坷。
“可是……”
“女儿啊,你这次真的不能任性了。”
唢呐一响,在敲锣打鼓的锣鼓声中,卫瑜然身穿一身大红婚服从屋里被人牵出,而周枭亦是同样一身大红婚服看着款款朝他走来的女人,心中动容。
院子里侍卫们站在两侧代替了宾客,既严肃又喜庆,拜了高堂后,已是戌时六刻,距离亥时还剩不到两刻钟。
卫瑜然麻木地被送入洞房。
头上的红盖头被挑起,眼前映入昏黄的烛光,还有周枭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他眼里藏着很深的情绪,她看不透,只能看到他此刻有些高兴。
“卫娘,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他递过来一杯合卺酒。
卫瑜然忽然觉得眼眶疼得厉害,从他手里接过合卺酒,闭上眼与他交杯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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