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水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李干婵这么想着。
囚禁她……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在李干婵快要踏入围猎场的时候,身后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李干婵有几分诧异:“你跟上来做什么?”
江静水:“让你一个人进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觉得这是一个我作为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李干婵:“围猎场已经在进行改建工作了,没有你说的这么危机四伏。”
江静水:“是吗?那干婵,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在这个时间来围猎场,明明今天是彗星文化节啊。不去享受节日的气氛,却偏偏到这样一个深山老林中,是为了什么呢?”
李干婵抿唇,片刻后继续一语不发地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江静水抬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李干婵抬眼,看着江静水的侧脸,没想到对方下一刻就转过了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李干婵一顿,有些试探性地开口,“你有,嗯,做过什么梦吗?”
江静水:“所以,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因为梦?”
李干婵一怔。
没有把江静水的底细探出来,倒是让对方看透了一点自己。
从某种意义来说,江静水其实是一个感知很敏锐的人。
江静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李干婵的表情尽收眼底,“看来是我猜对了。那我再来猜猜,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其他人吧? ”
李干婵后退一步。
江静水:“怎么?”
李干婵:“觉得你是不是会偷听别人的心声?真可怕。”
江静水轻笑一声:“干婵,如果你也有喜欢的人,你就会发现,能明白对方每一个动作代表着什么,能推断出她的每一个想法——真的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喜欢,所以会在意,你会不受控制地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
李干婵:“江学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刚刚已经说了拒绝你的话。”
江静水:“你记错了,明明是暂时拒绝。而且,这和我一直在提醒你,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是一个讨人厌的无赖。
李干婵转头继续朝前走,听到身后江静水带着些许揶揄地笑出来。
可恶。
“干婵,这也许就像是一个比赛,比比看我们谁先投降。”
李干婵头也不回道:“学长,我之前倒不知道你有这么幼稚——”
“小心!”
李干婵的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就被江静水往旁边一带,扑倒在草地上。
等李干婵再从地上坐起来时,就看见江静水精准地捏住了一条花纹蛇的七寸,那条蛇还在嘶嘶嘶地吐信子。
江静水面无表情地用力,将蛇直接捏死,继而随手一丢。
他转过头来,神色瞬间一变,不见丝毫冷凝,而是像一面清幽的湖水,悠悠泛起圈圈涟漪。
“你怎么样?”
说着,他的视线上下扫荡,见李干婵除了蹭上一点草屑,没有任何大碍,于是悄悄松出一口气。
李干婵:“江静水,你的脚。”
江静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的脚踝上有两个泛出黑血的小洞,伤口的周围已经渐渐呈现出青黑的颜色。
正是那条蛇方才留下的咬痕。
李干婵:“那条毒蛇刚刚对准的是我?你是为了救我。”
江静水:“别放在心上,只是顺手为之——嘶。”
江静水脸色一变,闷哼出声,随即脸上也冒出些许的冷汗。
李干婵:“那条蛇是有毒的?江静水,你感觉怎么样?”
江静水脸色苍白,勉强勾起一抹笑:“我倒是想要逞强,但是你应该不会相信了。”
李干婵搀扶着江静水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还好系统还没有下线,李干婵连忙问她,这条毒蛇的毒应该如何解。
就在李干婵忙着采草药,为江静水敷伤口时,就听到对方哼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是在笑我自己,真蠢。”
于荒僻的郊外被不知名的毒蛇咬上一口,在这种几乎可以算是亡不待夕的时刻, t他居然看着李干婵的头顶,在想,真好,至少她此刻眼里全是他。
真是,蠢透了。
李干婵嘟囔:“就说了,让你不要跟过来。”
江静水明白李干婵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干婵,我没有后悔过,关于所有的一切。就算是我真的会死,我也不后悔。如果能重来,我只会拼命选择更好的方法去救下你,”江静水牵扯着惨白的脸,露出笑意,“刚刚那一瞬间,我真是大脑空白,我从来没有过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他抓住李干婵放在草地上的手,将五指扣入对方的指缝之中。
“如果我真的会死,那我不想有任何的遗憾。”
“李干婵,”他轻轻地唤出这个名字,只觉得每一个音律平仄都恰到好处,仿佛一颗小小的橙子果粒在舌尖绽放,“因为我喜欢你。”
“无论我刚刚的姿态如何的傲慢,如何的轻狂,但那都是假象,”他有几分迟缓地眨着如蝴蝶一般的睫毛,“真相藏在所有,我对你说的话里。”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一颗稳健又小心地跳动着的心脏,将那一方颤动,借着手腕处的脉搏,一点点传达到李干婵的心里。
就像是能触摸到了一颗真心。
李干婵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她在来到满是轩裳华胄的宸京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她见过江静水的很多面,傲慢的,虚伪的,也有谦和的,脆弱的。
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的样子,但同时眼睛里也绽放着她无法形容的光芒。
像是最极致的阳光,只偏爱那一片湖水,毫无保留地洒下,粼粼波光随着水纹悠扬地晃荡,仿若化身成一条白日星河。
时至今日,李干婵才终于发现,她确实如自己所想,并没有多了解对方。
“你不会死的,”李干婵把手抽出,缓缓站起身,“那个草药可以解蛇毒。”
“干婵,”江静水笑咳一声,“你还是这么会避重、就轻。”
李干婵就站在江静水的面前,太阳在她背后,阳光都被挡住,于是投下一片阴影,将江静水笼罩。
江静水只感觉眼前忽然出现剧烈晃动着的诡异画面。
很快,江静水就发现这不是错觉,而是他的头脑真的越来越昏沉,如果不是他现在苦苦支撑,大约下一秒就会陷入昏睡。
……李干婵,给他敷了两种草药。
他努力抬起头,“一种药是为了治我的伤,还有一种药是什么?为了让我昏迷?”
李干婵:“嗯。你该睡了,江学长。”
“……为,”江静水紧紧皱着眉,咬住舌尖,“为什么?”
李干婵垂眸:“因为,这件事与你无关。”
她不能让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江静水最终支撑不住,沉沉地睡过去。
在入睡之前,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说过,预言家总是不好做的。能看到未来,不是恩赐,而是诅咒。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感谢不存在的上苍。”
“抱歉,就算你不原谅我,哪怕是恨我,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死去。”
“我只要你活着。”
是他的声音。
而恍惚之间,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在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
李干婵上前,为江静水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为他的伤口简单包扎,又在周围洒下一些系统说的可以防蛇虫的草药汁,继而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小婵。”
走了不知道多久,李干婵又听到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
足够拟人化的AI音显得有几分阴森,伴随着若有似无的电流声,在这片荒郊之中响起,带着太多瘆人的滋味。
“你为什么要来围猎场?”
李干婵的步履不停,“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在这里,我一定能遇到我一直在找的人。”
说话之间,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天色骤然暗下来。
周围深绿苍翠的树木统统陷入一片暗色之中,层层叠叠,宛若暗中窥伺的鬼魅幽魂。
李干婵抬起头,看见天上挂着一轮煞白的月亮,比一张白纸还脆弱,其后的夜色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
面前这片黑色的森林里,就藏着那个人。
那个曾经夺去洛嘉书性命的黑衣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系统沉默片刻,忽然发声。
李干婵:“你和我说一周目真正的结局之后,我就在想,为什么嘉书前两次周目里都会死亡,而且她的死亡存在着相同点。”
“一、同样死于彗星节当天。”
“二、同样死于一个面容不清的男子手下。”
“相似的死亡,这就好像是一个既定的结局,一个逃不开的诅咒:她一定会在今天迎来灭亡。”
“因为二周目的结局画面对我来说太过于悲惨,我一直不愿也不敢去回忆。但当我强迫自己去回想,便不难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如果那个黑衣男真是孙纶他们的人,那为什么在射杀嘉书之后,他没有再开木/仓杀我?”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嘉书来的。”
“他就是为了来杀掉她。”
“这也引出了我想到的第三个相同点:死于同一人手中。虽然我没有看见黑衣男的脸,而你给我回放的一周目的结局里,那个持刀男子也是面容模糊。但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就是他。”
李干婵继续往前走,像是快要被这片静谧的森林所吞噬。
这里安静得只有她的说话声。
“那时候,我和嘉书是逃命的老鼠,而他是悠哉悠哉的猫。他在这片森林里闲庭信步,比起我们,他从容自在地就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或者说,不是像,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我说的对吗,系统?”
系统:“……也许只是巧合。而且围猎场这个地方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怎么会属于谁?”
“太多的巧合堆叠在一起,它就会无限接近于必然。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李干婵一顿,“如果没有证据,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呢?”
“那些雇佣兵什么有用的细节都记不起来,原本线索到这里就该断了,但是我后来又再仔细去翻阅了他们的口供,看了很多遍,又去查阅资料,终于让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虽说雇佣兵大多是地下组织,具体来源不可考究,但是细细探查之下,还是让我找到了这个专职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的雇佣兵团,最早是一群贵族豢养的死侍,而这群践踏别人生命的贵族,同样也是这个围猎场的创办者。”
“尽管我不知道一周目中有什么线索指向围猎场,能进一步作证我的想法。但是有这一点关联已经足够驱使我来这里一趟。”
“另外,如果我猜错了也没关系,我的下属已经在中心礼堂之外拉起了最严密的安保警戒线。绝对不会再发生一周目那样的事情。”
李干婵将系统拿出来,捧在她的手心里,“当然,我更自信于自己没有猜错。”
-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此时,一辆奢华的豪车上,唐秋和郁嘉木坐在前排,艾兰和江慕星坐在后排。
江慕星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继续喃喃道:“她为什么要在中心礼堂外布置这么多安保人手?明明这么重视这一场话剧,为什么却突然去了围猎场?而且还不想任何人知道。”
就在刚才,四人意识到李干婵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之后,立刻从暗道离开礼堂,随之发现礼堂外的安保系统超乎寻常地严备,连他们要离开都被盘问了很久。
唐秋很快就认出来了,这应该是李干婵的人做的事情,换言之是她吩咐的。
四人又想办法去探寻李干婵现在身在何处,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问,李干婵的属下们却始终是守口如瓶。他们四人最终是在校门口的监控上,看到了李干婵的踪迹。
她上了一个人的车。
而江慕星最是眼熟不过,那辆车的主人正是江静水。
江慕星手机的相关定位软件里,还一直没有解除这辆车的坐标汇报——这还是他们兄弟之间还没有撕破脸皮时,他录进去的,因为那时的他,只是纯粹地担心着兄长的安危。
后来,他们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却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发挥了如此的作用。
江慕星都来不及理清纷繁复杂的情绪,便和其他三人坐上了车,向着手机上的定位t飞速驶去。
围猎场。
为什么要去这个地方?
坐在副驾驶的郁嘉木低头沉思,眼神暗涌,自从他听到这个地点之后,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郁嘉木,”艾兰看见郁嘉木的神色有异,也顾不上之前两人间的龃龉,直接开口问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郁嘉木一顿,眯着眼,揉按着额头,“这个地名让我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
“嘉木,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既然你说小婵在你面前死去,那么你还记不记得具体的细节,”坐在主驾驶位上的唐秋,形容镇定,只是眼神积累起的阴翳,却暴露出他最真实的情绪,“你记得一些细节,但却记不起具体的经过,你也不知道,它发生在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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