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蕴躺在床上,头昏脑涨,扎在被子里。
卫攸芝没听到回应,干脆直接打开门,冲躺在床上的宋蕴喋喋不休:“下周有个聚餐,你二姨给你瞅了个对象,工作也是在北京,家里条件都不错,你这个样子,怎么跟人见面?”
“妈,您做事情之前,可不可以先征求下我的意见?”
宋蕴声音沉闷,低缓的从被子里传出。
卫攸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迄今为止没觉得规划中有哪条路是错的,“我是为你好,你这个年纪就应该按部就班,工作稳定下来后,谈婚论嫁!”
刚进门的宋父听到里边卧室正大小声,吵架的动静,几步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卫攸芝心里有点子窝气,因为在她这么些年的教育中,自己女儿一直都很听话,鲜少忤逆,看见宋爸爸过来,直接告状:“你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她二姨给瞅了个条件好的对象,让她下周跟人见见,她不愿意。”说完扭头去厨房里了。
宋爸爸听出门道,家里一切也向来都是卫攸芝在操持,觉得没什么问题,直接跟宋蕴说:“你妈说得也没错,这是正经事。别大了,反而不知道轻重。”
宋蕴闷在被子里没吭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嗡的,隐约只听到一声关门动静。
晚饭没有出来吃,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开车走了。
卫攸芝气急败坏的打了几通电话出去,宋蕴也没有接。
最后到了公寓,看见手机还在响,宋蕴拿到手,干脆关了机。
宋蕴因为感冒和智齿发炎浑身冷,关掉手机的时候手都不由得打着颤。
之后铃声消失,周围世界恢复安静,宋蕴摸索着躺到了床上。
整个人也似乎跟着这片安静,开始下沉了一样。
陷入很深很深的梦境,一片走不出来的沙漠,整个人干渴难忍的几乎昏厥,迟迟找不到绿洲。
宋蕴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昏愦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照的她眼睛疼。
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刺耳,以为是房东,宋蕴支着酸痛的身体起来过去开门,才发现是卫攸芝。
“妈,你怎么找这里来了?”宋蕴头重脚轻。
卫攸芝松口气,看自己女儿自从回国后就明显瘦了一圈的身板,这才觉察出点什么:“你知道你多吓人吗?”卫攸芝说着心有余悸,进去屋里,“今天周二,你们部门领导一早打给了我电话,说你昨天没上班,今天又没来,问出了什么事。”
卫攸芝只当是宋蕴跟自己吵了一架置气。
宋蕴在英国时候大多时间生病就是能挨过去就挨过去了,也是之后跟俞顾森在一起才注意起这些。当然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感冒会这么严重,居然睡过去这么久。
卫攸芝也的确是被吓到了,看一眼慢吞吞给自己穿外套,换鞋子准备出去的宋蕴,终于忍不住问:“小蕴,你老实跟我说,回国前,你在学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导师还是同学闹矛盾了?”
探身正穿鞋子系鞋带的宋蕴闻言动作僵了一瞬,随即继续,一并说:“没有。”系好鞋带起身。
之后过去附近的医院挂号,吃药不行,将近四十度的高烧,肺炎,医生直接让挂点滴。
卫攸芝旁边叹气。
手机不停的响。
宋蕴挂着点滴,转而跟人说没事,她自己能行,让卫攸芝趁天早,打车回家。
卫攸芝不清楚这种事情在宋蕴身上早就习以为常。以为是她真是长大了,有了脾气,置气的劲儿还没过,赶她走。
白了宋蕴一眼,自顾自旁边接电话。
宋蕴打开被她关掉的手机,部门同事和领导的未接来电挂在屏幕上。
电话最多的是那位平时上班总是一起吃饭的女同事,叫齐悦,算是饭友。
她给同事齐悦发了条简短的讯息,一并拍了张自己打点滴的照片,然后让人帮忙给领导请个假,一并感激的说事后请吃饭。
齐悦是个热心的,之前在其他部门,也是前不久刚调过来,找到一个说得来的饭友不容易,先是关心一番,接着满口应下,让宋蕴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这次生病宋蕴一直挂了一个星期的点滴,之后一个多月里时不时的总是咳嗽不停,断断续续,智齿方面的问题,医生说因为这次炎症会加重,会很容易复发,让她再找专业的牙科治疗,最好拔出。
至于那场相亲,自然是黄了。
宋蕴前后瘦了十多斤。
卫攸芝自此之后多半年的时间里,没再提关于相亲的事。
收到Eson教授寄来的邮件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初,寄到了宋蕴租住公寓旁边的邮局。邮件里除了一本登她文章的《Science》期刊外,还有一封信件。
Eson教授的亲笔函。
字数不多,两三百字。
大概内容就是说:看到了你临走前放在我办公桌上的那封信,不必感谢我毕业时给你那么高的认可,给了你高分,你知道的,我向来一视同仁。你的优秀是你这些年努力的结果。
还写道:当时听到你回国发展的决定时候有点惊讶,但是之后想想也合乎常理,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如果实在无聊,也可以同我这个老头,吐槽,抑或分享一些工作生活上面的事。
最后,就是一些祝福语,类似宋蕴留给老教授的那封信里写的一样。
Eson是个怪老头不假,但从没人质疑过他的职业素养。
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
意外接到小朋友陈嘉沅的电话,也是在那个冬天,宋蕴最后印象里只知道那天很冷,下了雪,临春节刚放假,她怕冷,家里开着暖气,手里还抱了个暖宝宝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原本以为是单位齐悦的电话,两人约了空闲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结果接起电话,却是一道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
喂了一声,喊她宋老师。
一个很久违的称呼。
宋蕴犹豫了下问:“......是嘉沅吗?”
对面嗯了声。
那通电话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打来的,让人有种时过境迁的怅然。
电话多半是偷偷打的,因为宋蕴听到里边隐约传来的一道女音过后,就嘟嘟两声被匆匆挂断了。
喊他的是陈瑾他的妈妈,虽然相隔了一年多,但宋蕴对声音还有些印象。只听她说小叔叔邀请了俞先生就在隔壁屋说事情,让他不要乱跑乱动东西。
宋蕴脑中记忆深处的某张脸,顿时清晰起来,纵然电话已经又被匆忙挂掉,手还是不由得抓着缩紧。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听到关于俞顾森的消息。
紧接着,那通被匆匆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宋蕴看着电话号码犹豫了瞬,最终还是接起喂了声,压抑着嗓音说:“嘉沅,不听话哦——”
只听小朋友稚嫩着声音又回应给她一声嗯,接着方才说:“宋老师,俞先生过来了,我还以为,终于能见到你了。”
宋蕴静默了瞬。
“有没有好好学习?”
接着有意的岔开了话,煞风景的问了小朋友一个他不会爱听的问题。
“新老师声音甜甜的,跟你声音有点像,不过不会变魔术。”宋蕴问他学习,Leo评价老师。
骆迁来了通电话,俞顾森出来走廊口的窗台边抽烟,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Leo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拉着打国际长途的那个座机线,躲在一边在通电话。
俞顾森原没在意,站在门口处的窗台静静抽烟。
只听Leo在跟人说些学校里参加的活动,说篮球比赛拿了第一,说社团活动他也得了奖。
都是稀松的日常。
直到听见他顺口喊出的一声“宋老师”,俞顾森笼在掌心的烟霎时烫到了手,不禁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一眼烫红的那点掌心肉。
第48章 chapter48
一个月前市政厅对面的13号办公楼做整体保修, 他开车过去了一趟,拿一份落在那还有用处的文件,无意中扫掉了他当初给宋蕴介绍自己时, 写名字的那本书。
书掉在地上, 平铺在那, 背页的纸张翻开,锯齿的一道被撕走的一页痕迹留在那。
写他名字的那页纸, 被人撕走了。
想想也知道会是谁。
俞顾森之后思忖了一下时间, 大概就是最后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里的那次见面。
她在试图抹掉曾经以往留下的所有痕迹。
俞顾森想到这里将烫红他掌心的半截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不由得来了一股冲动, 只想进到屋里, 将小孩子手里的那通电话夺走, 问她一句:蕴蕴, 你真觉得能抹掉吗?
俞顾森承认此刻有点不理智。
一通电话就能直接让他整颗心吊起,然后松解不下。
陈瑾四处找嘉沅不见,此刻又上了楼,刚好撞上转过身的俞顾森,忙客气的问候了句:“俞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来找嘉沅。”
俞顾森颔首点头, 往身边的屋子里偏了偏脸,说:“他在里边跟人打电话。”
而电话对面正娓娓询问嘉沅近况的宋蕴, 在隐约听到久违熟悉的低嗓男音时, 抓握手机的指尖顿时再次收紧, 大冷天浸出一些黏腻汗意,怀里抱着的暖宝宝也被她按压的不成形。
这边陈嘉沅也听到了陈瑾和俞顾森的对话, 忙小声跟宋蕴说了声:“我妈妈来了!”接着再次嘟嘟两声,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若无其事的从趴着的桌子上下来。
“Leo!快出来。”陈瑾碍于俞顾森在,不好对不听话的小孩子动怒,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刚刚特意叮嘱喊了Leo一遍,但明显没奏效。况且自己孩子自己清楚,Leo一直有些叛逆在身上。
Leo腾腾腾跑了出来。
陈瑾不禁拉着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你刚跟谁打电话呢?”
“没有谁啊,我没有打电话。”小孩子嘴很硬。
剩下俞顾森独自站在门口的位置,视线转而放在那通挂掉的电话上面,专打国际长途的座机电话此刻重新变的安静,他视线迟迟没收回来。
骆迁这边拿着外套出来,喊了他一声:“顾森,刚陈霆那边来的电话,想见见你。”
俞顾森收回视线,几步走过去,接过骆迁手里拿给他的外套,问:“地点。”
“人在万利酒店顶层的开放大厅。”有人找到骆迁这根线,同SA想搭桥大陆港口方面的事宜,原本骆迁没上心,吃饭消遣时候不过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身边这位却是出人意料应允了下来。于是才有了接下来对方千方百计的约谈。
“刚蒋叔说打你电话没打通,特意打到我的手机上来,说俞叔叔亲自坐镇在埠市总部,你不在大家都心慌慌的。”骆迁说着跟在俞顾森身边一同往楼下走,他口中的俞叔叔就是俞绍安,俞父。
俞顾森淡笑了下,“总部就一个,都挤在那做什么,既然他老人家爱那里,我可以搬出来。”
骆迁也不由笑笑,随口似的说:“你别不是躲着俞叔叔吧?所以找来这里。”
俞顾森穿上西服外套,扯过系上一颗扣,提了下唇,说:“没躲什么,我只是跟他说,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
两人走下楼,迎面碰上近一年多代Leo课的那位新家教,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女生,戴着副眼镜,烫着卷发。
家教女生因为不认识俞顾森,只是跟骆迁打了声招呼,声音甜软的问候:“骆先生。”
骆迁点了点头回应,俞顾森则是已经越过人踏出了门外。视线没放过去分毫。
骆迁紧跟上去,心里不禁叹了声,想到了宋蕴,如果刚刚是她,俞顾森怕是说什么都会再多待一会儿。
接着又想起来两年前那次他们调研回来原本还有个会要开,俞顾森二话没说交待人等在第二天,然后当晚留在他家的事情。
那天刚巧周六,宋蕴宋老师过来给嘉沅上课,要到天黑了。
所以喜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很明显。
周边人看的最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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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抱着暖宝宝依旧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她最近追的一部大热剧,情节跌宕悬心,但此刻她压根没心思看,听觉似乎都跟着消失了。
只能分辨画面里呈现了一滩广阔无际的海水。
像极了俞顾森曾带她去过的那片湿腻海岸,潮涌潮退,潮来潮散,是她与俞顾森,有过的一段半潮期。
一段不上不下的关系。
宋蕴坐在那摸索着手机翻着看,划拉了两下界面,找到从回国就不曾再登录过的那个社交软件,点开,先给自己设置关闭了一下浏览痕迹,接着找到俞顾森的账号,然后就发现自己压根多此一举。
他最新的动态还是停留在差不多两年前,当时他们还在一起时,他发的那条介绍猫咪的动态上。
大概他已经没再登录过,或者,账号密码都已经忘了。
再或者,压根就已经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号,发过这么一条动态。
毕竟他那么忙,每天都会有新鲜的事情,新鲜的面孔出现,出席各种场合,甚至,已经结婚了都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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