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实在瞧不起此人的做派,奈何自己摆摊做生意,还是得对此人笑脸相迎,沈之禾蹲下身子,瞧着坐在积雪中久久未起身的郎君,“可需奴家为您请为大夫来?”
“无需你假惺惺的,若不是你方才拨弄那火炉,我怎么会失足摔倒。”伸出的手掌被那男子一把拍开,清脆的响声,惊得摊位外的食客探头朝里望来。
“坏人,不许欺负我阿姐。”
沈之禾拦住从身后冲出的弟弟,垂眸望向自己泛红的手背,她余光扫过周围,已围了一圈食客,皆是好奇地瞧着推车后的两人,沈之禾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气坏了自己便宜了他人。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快些将眼前之人解决,他已经浪费自己不少时间,就在此时,一位等得不耐烦的食客,一手撑着推车,探着身子朝里头望着,一眼便瞧见坐在地上的男子,戏谑道:“李家已败落到这等田地了?李家公子连一份吃食都付不起了,要用这苦肉计吃白食?”
闻言,李姓少年,当即从地上起身,气急败坏道:“周尧,你休要胡言,是这,是这小娘子勾引我,对!就是她勾引我,她瞧我一表人才,家中又有银钱,将我勾到此处,适才瞧见你们围了过来,她便一把将我推开,我这才摔倒在地。”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轻佻有些试探,她暗道一声,真是麻烦,她不过就想安安稳稳摆个摊,奈何麻烦一个接一个,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火钳放下。
她眸光扫过四周,瞧着藏在人群中全然一副看好戏模样的钱婆子,心中暗道,若是今日自己不将眼前这无赖解决了。
那往后恐怕人人皆言她人善可欺,若真如此,这摊位必然是摆不下去了。
必不能让这无赖砸了自己的营生,想到此处,沈之禾沉着脸,这人来的时间不巧,周围并无他人,他又铁了心要污蔑自己,自也不打算再给他留脸面,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你这獐头鼠目的模样,倒贴与我,我都瞧不上。”
“你!”闻言,李常大怒,指着沈之禾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原以为这是个可随意揉搓的软柿子,如今看来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莫不是李公子调戏人家小娘子,被人推开了,没站稳才摔倒的?”不待李常说完,周尧兴味十足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扫过,自打他无意间在沈之禾摊位,买过一次吃食后,不单单是自家老头子爱吃,连那位惯常挑嘴的祖宗也爱。
就为这,也不能让李常那混小子,坏了沈小娘子的生意。
闻言,沈之禾诧异抬头,此人竟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着被人捅破真相,李常恼羞成怒,跳着脚,指着两人道:“原说你瞧不上我,原来早就攀附上了周家,他是什么身份,你不过一介农女,还想入周家的门?不如早早从了我,还能少受些风吹雨打的苦。”
“你休要胡说,我与这公子萍水相逢,不过是他瞧不惯你这种无赖,仗义执言罢了,难不成你觉得人人都如你这般不要脸吗?”
此人越说越离谱,沈之禾恼怒不已,顺手抄起火炉旁的火钳子。
李常望着那尖锐的火钳子,一阵胆颤,扭头对上周尧戏谑的目光,生怕自己被他看轻,梗着脖子开口,“你若没勾引我,为何要对我笑,引诱我到推车后方。”
闻言,沈之禾翻了个白眼,从古至今某些男子的自信真是令人钦佩,哪怕瞧他一眼都是对他有好感。
与此同时,衙役从人群中钻出,口中呼出一团白雾,大喊着何人在此闹事。
见此,李常犹如见到了救星,快步走至衙役身旁,指着沈之禾便道:“差爷,那小娘子勾引小人,小人不愿她便恼羞成怒将小人推到在地,您瞧小人的手掌便是那会受的伤。”
衙差扫了眼李常的手掌,扭头看向沈之禾,“沈小娘子又见面了,今日之事,可如这郎君所言?”
原来此人竟是先前帮助沈之禾处理无赖闹事的衙差,沈之禾冲着他福了福身,“自然不是,分明是这位郎君见我家中无长辈,借机调戏我,却被我炉中炸出的火星子吓到,后退时没瞧清楚脚下,被绊了一脚。”
“你胡说,明明是你瞧我样貌出众,故意对我笑,勾我到你身边去。”
“是啊差爷,老婆子我瞧得清清楚楚,就是这小娘子勾引的李家郎君。”钱婆子站在人群中,眸底划过恶意,心中暗道让那贱蹄子抢自己生意,今日必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哦,这郎君有证人在此,沈小娘子可有?”衙差走近才瞧见周尧,心中一个激灵,暗道一声失算,本想着来此走个过场,怎么周家二公子也在,“周二公子,周大官人近来可好?”
“家父很好,牛耆长先听听沈小娘子所言。”
早便不耐烦的沈之禾快步走至人群处,一把将藏在人堆中的钱婆子拽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老虔婆你可知做伪证,是要挨板子的,先前你故意引来沈家大房到我摊位前闹事,我还没寻你算账,今日竟又敢帮着这无赖作伪证,我瞧得清清楚楚,这周公子来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现。还有你,仗着家中有些权势,日日在这集市上白吃白喝,长得这般獐头鼠脑的模样,也敢说我勾引你,家中没铜镜,水总有吧,但凡多看自己两眼,也不至于这般自信。诸位,今日周公子在,不如将他欠诸位的银钱要回来。”
“你……你这个泼妇。”李常脸色涨得通红,胸口不住起伏,“往后还有谁敢娶你。”
“啧。”沈之禾轻啧一声,还是高看了他一眼,翻来覆去只会用嫁人一事威胁自己,她目光扫过四周,忽而顿在一处,“你若是有那位郎君那般姿容出众,以此话威胁我,我倒是还有些害怕。”
众人顺着沈之禾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酒楼前不知何时站了位面色苍白的少年,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多谢姑娘夸赞。”对于沈之禾方才所言,少年也不觉得冒犯,笑了笑踱步而来。
而周尧在瞧见那少年出现之际,便自觉站到他身后。
“正如那姑娘所言,方才我在酒楼上瞧得清清楚楚,便是这无赖意图调戏这位姑娘。”少年垂着眸,瞧着惨白着一张大脸的李常。
本就几人争吵搞得一脑门子官司的衙差,疑惑的目光从那少年脸上划至腰间的玉佩,顿时大惊失色,片刻便露出谄媚的笑容,“陆公子所言自然属实,来啊,将这调戏民女之人带回府衙,交由县令大人处置。”
“都散了,人家沈小娘子本本分分做生意,尔等莫要再此处挑事,若再有此事,我定不轻饶尔等。”衙差心惊肉跳地瞧着少年脚下步子不停,带着周尧直直朝沈之禾走去,大声冲着围观之人喊道。
“往后应当极少有不长眼的人来寻小娘子麻烦了。”周尧瞧着众人散去的背影,扭过头来便瞧见那少年站在沈之禾摊位前却一言不发,他无奈摇头,“小娘子今日有何吃食?”
“二位郎君来的巧,今日我这摊位刚好推出新的吃食,小笼包与小馄饨,二位可要尝尝?”
沉吟片刻,沈之禾再度开口,虽说今日这少年未出现,自己也能将这两人解决,但有他出言作证,倒也省了自己不少口舌,“今日多谢二位,若是二位要尝尝,那这顿便算我账上吧。”
第15章 少年郎
闻言,周尧自是不愿吃白食,但眼下有个祖宗站在跟前,又不敢随意替他做主,便垂着头站在那少年身后,一言不发。
等了片刻都未等到那少年开口,周尧疑惑抬头,此时才发现先前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走至沈小娘子的推车后。
瞧着那金尊玉贵的少年,蹲在幼童身前,一脸严肃地望着他,那场景着实有些好笑,扭过头却见那幼童惊得面如白纸,却又因眼前之人方才帮过阿姐,不敢动弹,只能可怜兮兮地朝着沈之禾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此,周尧眼前一黑,心中暗道真是个活祖宗,莫不是今日酒多了,不然怎么无缘无故起了兴致去捉弄一个幼童,想到此处,他扭头望向沈之禾,只见她面色如常包着馄饨,对沈之安的目光视若无睹。
作为沈记摊位的老食客,周尧自然知道沈之禾对幼弟的宠爱,换作往常早就上来护犊子。
疑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过,片刻之后,在他快忍不住时,蹲在沈之安身前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在周尧惊诧的目光中,抬手伸向沈之安,弹了他一个脑瓜嘣,“你可知若是那位被衙差带走的男子,在你阿姐的摊位前摔坏了,哪怕你阿姐再舌战群儒,也无法洗清那人泼在你阿姐身上的脏污,那你阿姐今日恐有牢狱之灾。”
也算是今日这小娘子性子实在合自己眼缘,这才提点两句。
闻言,幼童眼眶瞬间泛红,惊惶地望向站在摊位前地沈之禾,瞧着她不如往日那般笑着安抚自己,当即惊慌失措地从矮凳上爬起。
“阿姐,之安今日,今日就是瞧着那人欺负阿姐,这才想教训他一下。”沈之安仓皇地抱着沈之禾的腿,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
寒风瑟瑟,街道上偶尔行过三三两两的路人,顶着严寒朝家中赶去,无人注意街角的动静。
听着沈之安带着哭腔的嗓音,沈之禾心中十分矛盾,今日他趁着那姓李的公子不注意,将冰块丢到他脚下,若是摔出个好歹,那她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自然是要教训他一番。
可如今瞧着他被那少年吓哭的可怜样,又十分心疼,当即抬头瞪了眼少年,随后将他揽在怀中,轻声哄着。
好不容易将怀中的弟弟哄好,沈之禾心中暗道,之安年岁小又听话,今日此等行为,估摸着是这几日被自己养的胆子大了些,需好好管教,只是何苦这般吓唬他。
瞧着被自己吓哭的幼童,少年摸了摸鼻子,只得受了沈之禾那眼。
“噗嗤。”难得瞧见少年吃瘪的周尧,一时不查轻笑出声,对上少年凉飕飕的视线,他瞬间收敛笑意,举着双手,朝不远处走去,“谨之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寻个小木桌来。”
沈之禾瞧了眼周尧远去的背影,联想着方才那衙差对少年恭敬的态度,她心中对少年的身份有了猜测。
与此同时,少年斜倚在沈之禾的推车前,也不理周尧,只垂眸瞧着少女指尖灵巧翻飞,一只圆鼓鼓的馄饨便出现在她手中,不消片刻,她身前的木盘中便摆满了如同元宝似的馄饨,小巧可爱。
“小娘子可有考虑过送他去学堂?”
刚巧沈之禾掀开锅盖,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少年的神色模糊不清,只听见他清冽的嗓音穿过水汽,落在她耳畔。
“自然是想的,只是郎君也瞧见了,奴家如今不过想摆个摊糊个口罢了,便时常有人来捣乱,今日若无二位郎君相助,我与幼弟恐无法脱身,哪还有余力送之安去学堂。”水雾散去,沈之禾心中诧异,却面上不显,只是垂着头将盘中的馄饨下入滚水之中。
滚圆的馄饨随着滚水不断翻腾,沈之禾取过蒸笼置于锅上,用冻得通红的指尖捏起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小笼包放入其中。
少年歪着头,望着眼前动作不停的少女,无声地咧唇一笑,有意思,没成想这偏僻小镇还有这般有意思的人。
不仅做的吃食合他口味,连性子都这般有趣,他睫羽微垂,藏住眸底深处的兴味。
就在沈之禾馄饨出锅之际,周尧搬着一张小木桌与矮凳从不远处走来,“小娘子不如准备两张这种桌子如何,毕竟如今你卖得着馄饨,总不能让食客如往常那般站着吃。”
走近后,周尧将手中扛着的桌椅放下,估摸着是桌椅有些分量,天寒地冻之际,周尧喘着气,脸上泛着红晕,额间也泛起细密的汗珠。
“多谢郎君提醒,是我思虑不周了。”沈之禾将手中的馄饨放在木桌上,转身去端小笼包。
恰好错过少年促狭的目光。
“二位请慢用。”将手中的小笼包置于桌上,沈之禾思索片刻,想着后世有些人偏爱醋,在吃小笼包时极爱蘸着醋吃,她想了想又取过一只空碟,倒了一碟送到二人桌上。
猪油的香味扑鼻而来,少年的注意瞬间回到眼前的木桌上,他瞧着瓷碗中热腾腾的白汤上,泛着点点油花,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中,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拿起沈之禾用滚水烫过的勺子,在碗中搅动,滚圆的馄饨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漂浮,如幼时舅舅送给自己的小舟般有趣。
他舀了一个,略吹了吹便塞入口中,牙齿咬破那层薄薄的馄饨皮,他眸子一亮,肉汁的鲜香瞬间充盈在唇齿之间。
虽说那少年吃的极快,但他动作极为优雅,瞧着便是长年养成的习惯,他将口中的馄饨咽下,抬手夹起一个皮薄馅大的小笼包。
入口之际,目光落在那碟醋上,他沉吟片刻,“敢问小娘子,那碟醋是何意?”
“回郎君的话,这醋便是用来蘸小笼包的,您若是要吃小笼包,可得小心些,这小笼包又名小笼汤包,里头裹满汤汁,您瞧这就能瞧出。”沈之禾快步走近,指着小笼包的底部道。
“阿姐说得对,昨日之安吃的时候,汤汁都滴到身上了。”沈之安躲在沈之禾身后,小手攥着她的衣摆,探着头冲那二人道。
闻言,少年有些诧异,原想着自己方才将他吓哭,虽说小孩可能不记仇,但也不会这么快便主动与。自己搭话,他目光从幼童脸上划过,落在沈之禾身上。
与此同时,几名男子循着味,顶着寒风从不远处走来,远远地便瞧见周尧坐在摊;位前,心念一动,脚下步子加快。
“周公子,许久未见,周翁问问还好?”为首的男子还未走近,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走近才瞧见周尧身前坐了为清贵少年,“这位是?”
“家中表亲,落了难来家中借住。”周尧知那祖宗喜清净,当机立断,“诸位,在下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行一步,改日请各位得胜楼一聚,告辞。”
顺手丢下一枚瞧着重量不轻的碎银,“小娘子,稍后在下会让府中之人来取吃食,这小笼包与馄饨各五份。”
话音未落,身前的少年早已走出一丈远,周尧当即大步跟上,生怕那祖宗再去寻酒喝。
沈之禾瞧着远去的二人,瞧着摊位前的木桌,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还要将那木桌送还回去,不过好在那周尧财大气粗,若不是他,今日自己恐怕一份都卖不出去。
捏起桌上的碎银,她顿时眉眼一弯,心中暗道值了,这枚碎银估摸着有五两,抵自己出好几日摊了。
“小娘子?”为首那男子瞧着沈之禾出神的模样,心中不满,但又瞧着方才周尧出手阔绰的模样,只得按住性子,再度开口。
回过神来的沈之禾,将碎银塞入腰间,笑着望向那几人,“几位,要吃些什么?”
“按照方才周公子的,给我们一人来一份。”那人大刀阔斧地在木桌旁坐下,上下打量着沈之禾,心中暗道,这小娘子虽说有几分姿色,但年岁也忒小了些,难不成周家郎君就喜欢这挂?
要不然以周公子的身份何苦要来这等小摊位,那男子似乎觉得自己摸到了事情的真相,心中对寻求周家帮忙的事有了几分成算。
10/10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