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立于周莹身后的锦春,掩唇一笑,步子轻盈地往放着茶壶的柜前走去。
见此,沈之禾瞥了周莹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锦春的步子,笑着开口,“如今在我这味仙居,怎能劳动客人自己动手?”
闻言,周莹柳眉一挑,心道这丫头气性还挺大,方才自己分明为这些时日未来道了歉,怎的还拿话刺自己,往常锦春在这味仙居帮她干活干得还少了。
不过这些话只能放在肚中,倒是不敢摆在面上,好不容易哄着她给自己做了顿吃食,若再将她惹恼了,估摸着没这么好哄了,瞧着她二人正在柜子前倒着凉茶。
周莹飞快扫了陆今屿一眼,压低着嗓音,语速飞快,“你可要说话算话,此次总要帮我在阿禾跟前说几句好话。”
话音一落,陆今屿抬眸扫了周莹一眼,目光在她发间那支银簪上头停顿了片刻,随即收回目光,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瞧着正往回赶的沈之禾,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她都送你银簪了,哪里还需我替你说好话。”
听得此言,周莹一愣神,心中暗骂一声,明知这人小心眼,自己还非要在他面前显摆,瞧着沈之禾越来越近的身影,她瞧了眼记吃不记打的陆离,眸中满是羡慕,他们几人自幼一同长大,也
不知怎么的,原本礼数极佳的陆今屿便长歪了。
竟养成了这么个锱铢必较的性子,眼见着沈之禾便要回到他们身旁,周莹当即咬牙切齿道:“此次你若帮我,那一品轩的利我再让阿禾两分如何,到时我便让人同她说是你让的。”
至此陆今屿才饶有兴致地抬眸瞧了周莹一眼,原本自己就再想着该如何同沈小娘子拉近关系,这法子倒是不错,就相处的这些时日来看,沈之禾是个爱财的性子,那铺子每日生意倒是不错,不过只让两分多少有些少了,“如此,便说定了,也不让你吃亏,我也再让两分利给她。”
闻言,周莹满目震惊,先前只以为他看惯了京中贵女娇滴滴的模样,在沈之禾身上寻个新鲜,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真心在,只是不知这真心可否冲破世俗,毕竟阿禾瞧着就与寻常女子不同。
只瞧着她孤身一人带着幼弟,靠着一辆推车便能在这红叶镇立足,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便能租下一间不小的铺子,早前阿爹便暗叹一声可惜,阿禾若是个男子,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自然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依附于男子,正想着,沈之禾便提着水壶走至几人身侧,她才倒了杯凉茶,陆离便伸长了手臂,一把将茶杯从她手中捞走,猛灌了下去。
吃时不觉得麻,亦不觉得辣,只觉得鱼肉嫩滑,入口即化,一时间吃得停不下来,如今一不留神咬破了胡椒,口中都是那酸麻的滋味,陆离一边忍着口中的麻辣,一把继续剥着油焖大虾。
实在不怪他,桌上三位,周莹是女子本就食量不大,郎君倒是胃口比往常好了不少,只是这二位注重礼仪,这油焖大虾吃起来实在费劲了些,故而皆数便宜了陆离。
尤其是这油焖大虾,色泽红亮的大虾,点缀着碧绿的葱花,色彩斑斓,瞧着就十分诱人,陆离怕脏了手,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只大虾送入口中,入口便是鲜嫩的汤汁,外壳炸得酥脆,“咔嚓”一声,牙齿咬破虾壳,鲜嫩的汤汁顺着缝隙流出。
他十分灵活地将外壳剥去,随意将虾壳吐在面前的盘中,咬下一口虾肉,那鲜嫩的滋味,让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眸子,他抬头望向身侧二人,伸手夹起一只大虾,问道:“郎君,你们真不尝尝在,这虾的味道当真不错,我觉着同那地锅鸡与水煮鱼平分秋色。”
闻言,两人皆是摆了摆手。
见此,沈之禾眉头一皱,抬头望向两人身前的瓷盘,里头除了几块鸡骨头与鱼刺外,并未瞧见虾壳,她心中不解,暗道一声难不成今日自己做的虾味道不好,可瞧着陆离那模样,难吃二字实在难以出口。
正想开口询问,铺子内与自己相熟的食客,瞧着那三人吃得欢快,早便忍不住了,“小娘子,这几位今日吃的,何时加在那菜单中?”
“是啊,我瞧着那小郎君吃得香,想来味道是不错的。”
“你这岂不是废话,沈小娘子的手艺还能有错?”
话音嘈杂,沈之禾一时顾不上问那两人,当即扭头望向那几位食客,笑着开口,“诸位莫急,待后日我便在菜单上加上,诸位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同竹楹说要何种辣度。”
“为何明日不上?”
“你忘啦?沈小娘子才说过,明日要去吴家做寿宴,味仙居歇业一天。”
“你瞧着我这记性,前脚说后脚忘,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我今日听我家那口子提起,昨日陈敬酒醉之后,在巷子里被人敲了闷棍。”闻言,那人一拍脑袋,冲着沈之禾歉意一笑,扭头又同身侧的同伴开口道。
“陈敬?”
见着同伴一脸迷惑,那人轻啧一声,面上满是焦急,“你忘了,就是先前寻你借钱做生意那位,先前日子还在味仙居对沈小娘子颐指气使那位。”
“哦,原是此人,怎的他得罪了何人?”闻言,他恍然大悟,倒是想起了此人。
“我听说,那日陈敬从味仙居离开后便日日呆在家中,直到昨日接了请帖才往码头来,在那艘船上喝得醉醺醺的,直到戌时一刻才跌跌撞撞从船上下来,好似才走到南锣巷口便被人敲了闷棍,如今人还躺在床上。”岑郎君听着两人所言,凑过身子,指着外头那艘两层楼高的船道。
那绘声绘色的模样,好似他亲眼所见。
话音落入沈之禾耳中,她眉尖一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船只,若她方才未瞧错的话,那点了辣子鸡的外地商人,便是上了那艘船,如此倒是连上了。
因那日陈敬在自家食肆碰了钉子,回去后憋不住气,便寻了这外地的商人来找茬,反正这人在红叶镇不过停留三两日的样子,待他一走,此事便与他陈敬再无任何干系,不过岑郎君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之禾狐疑地瞧了岑郎君一眼,却见他一边同领桌的食客相谈甚欢,一边替身侧的少年布菜,瞧着倒是个活泼的性子,她收回目光垂着头,原本还想着让陆郎君帮自己瞧瞧,从沈家带出的木匣。
眼下那陈敬被人打了,自己倒是可以寻个时间上门瞧瞧,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套出些关于阿爹有用的信息,只记得先前似乎听他提及,阿爹当年在学堂中算是佼佼者,也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念书。
她正想着心事,身侧的陆今屿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香囊,抬手递到沈之禾跟前,一股淡淡的药香在鼻尖萦绕。
“郎君这是何意?”沈之禾抬头,眸中满是不解。
闻言,陆今屿就着摊开双手的姿势,压低着嗓音,同沈之禾解释,“明日你要去吴家做寿宴,吴永瞧着不是个心思重的,但那孙县丞你也见过,瞧着就是不是个好的,那吴家同他混在一起,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善类。而那吴永对你的心思,你也知晓,若是他趁着明日寿宴的机会对你下手,你恐怕无法防备,这香囊中装了不少提神醒脑的药材,你带着。”
说罢,陆今屿不顾沈之禾的拒绝,起身走至她身前,半蹲着身子将那香囊挂在她腰间。
两人正纠缠间,竹楹捧着一盘刚出锅的辣子鸡匆匆推门而入,入目便瞧见她家公子与她家小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顿时嘿嘿一笑,飞快将那辣子鸡送到岑郎君与那少年桌上。
道了声慢用,转头便跑到几人身旁,正要开口,便被周莹身侧的锦春捂着嘴一把拽走。
“阿禾,你便听他的,吴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先前听阿爹说,那家子是靠放印子钱起家的,手段狠厉。”周莹抬手按住沈之禾要解开香囊的手,轻声劝道。
闻言,沈之禾才歇了要归还香囊的心思,倒不是矫情,实在是这未婚男子赠予香囊有特殊寓意,她瞧着腰间那精致的香囊无奈叹了口气,抬眸望向陆今屿,只见他虽面无表情,眸中却氤氲着笑意。
此人身份尊贵,相貌又是上乘,这等男子对自己如此上心,若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们之间天差地别。
忽而一声叫唤,打断了沈之禾的思绪,她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名叫阿恒的少年,脸颊涨得通红,连带着嘴唇也是通红一片,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正不停地“斯哈”出声。
岑郎君才倒了杯凉茶,那少年便接过猛灌了一口,毫无作用,顿时眼泪汪汪地望着岑郎君,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
“小娘子可有何解辣之物?”岑郎君从怀中取出一块饴糖,剥了外层的糖纸,塞入那阿恒口中,扭头向沈之禾问道。
“郎君稍待片刻,我去给小郎君倒上一碗牛乳。”说罢,沈之禾匆匆朝灶房走去,片刻便端了一碗牛乳从后头赶来。
一口将牛乳饮尽,阿恒才觉得口中的辣味被压了下去,他躲在岑郎君身后,不好意思地瞧着沈之禾,先前她提醒过自己这辣子鸡味道极辣,倒是吃不了辣的人,自是不要尝试,自己却因着嘴馋硬是点了一份,眼下好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
“眼下好些了吗?”岑郎君冲着沈之禾感激一笑,低着询问身后之人,瞧着他点了点头,这才同他秋后算账,“早便同你说了,吃不得辣不要点,如今好了辣成这样,若是小娘子食肆中没有牛乳,你当如何?”
自知理亏的少年,口中含着饴糖一言不发。
瞧着那少年再无异常,沈之禾冲着竹楹招了招手,“将这辣子鸡撤走,小郎君可爱吃甜?那便补上一份糖醋排骨可好?”
“自然是好的,今日实在麻烦小娘子了。”岑郎君冲着沈之禾一拱手,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世子瞧上的女子,可是身份差了些,他瞧着沈之禾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谁料一扭头对上陆今屿冰冷的目光,心中一紧,当即低下头来,这才想起自己得了陆将军之令来此,还未同世子讲,眼下倒是有些麻烦了,听闻那三位钦差还未离开,自己这几日总归还得避着些。
第104章 糖醋排骨
瞧着自己被认出来的岑郎君,再不敢像之前那般同邻桌的食客谈天说地,低着头如坐针毡,只恨自己为何要纵容阿恒再点上一份糖醋排骨。
谁料坐于他身侧的大娘,瞧着他二人面容清秀,衣着富贵,倒是镇子上难得一见的俊秀少年郎,想着家中还有几位适龄的女娃还未寻到人家,当即摇着蒲扇,笑着凑上前来。
“郎君瞧着面生,可是从外地来的商人?”
闻言,岑郎君抬头,偷摸瞧了眼床边的陆今屿,只见他端着一只烟青色茶杯,侧头望着窗外,并未关注自己这头,而他本就是个话多的性子,说来惭愧,原本将军是打断让梧青来着红叶镇,实在是自己话太多,惹得他头疼不已,才将自己丢出军营。
收回望向陆今屿的目光,岑郎君脸上扬起一抹讨喜的笑意,冲着那大娘道:“大娘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商人,不过是同幼弟来此寻亲的。”
话音一落,那大娘霎时来了精神,若这二位郎君是外来的商人倒也罢,毕竟瞧着手中有几个银钱,却日日在外头奔波,算不上好亲事,如今既是来寻亲的,这二位郎君又是一身好料子,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当即喜滋滋的瞧着眼前的岑郎君,那模样瞧着越瞧越喜欢,当即又笑着问道:“如此看来我们这红叶镇倒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您瞧瞧靠窗那位丰神俊朗的郎君亦是来此寻亲,听说啊,那位郎君还是京中来的贵人哩。”
闻言,岑郎君额间爬上冷汗,不敢应声,心中暗道一声他自然知晓此事,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便瞧见竹楹端着一盘色如琥珀的糖醋排骨,匆匆赶来。
“郎君,您二位的排骨来了,快趁热吃。”
瞧着竹楹将手中的排骨放下,岑郎君冲着她感激一笑,随即扭头冲那大娘道:“大娘,实在抱歉,我兄弟二人吃完后还有事,便不同您说了。”
说罢,扭头望向桌上那碟排骨,只瞧着新鲜的仔排滚在浓郁的汤汁中,炖得酥香软烂,筷子一夹便脱骨而下,隔着老远便能嗅到那酸甜的滋味,岑郎君身侧的少年早便忍不住了。
伸长了手臂,夹起一块排骨,略吹了吹便塞入口中,霎时糖醋酱汁的酸甜在唇齿只见缠绵,咬破外头那层炸得酥脆的外皮,鲜嫩的汤汁瞬间溢出,本就喜食甜的少年,眸子一亮,抿了抿唇。
藏在桌下的左手,轻轻拽了拽岑郎君的衣摆,“兄长,这味道极好,你快尝尝。”
话音一落,那少年无师自通地端起一碗米饭,抿着唇取过一只汤匙,探着身子舀了几勺糖醋汁浇在米饭之上,他飞快将米饭与汤汁搅拌均匀,随即又夹起一块排骨,筷子微微一动,那骨肉便从中间脱落。
他察觉到岑郎君疑惑的目光,抬头腼腆一笑,抓着汤匙就着那脱骨的肉,舀了一勺塞入口中,汤汁浓郁的鲜香,夹杂着米饭的香味令得这位名唤阿恒的少年,满足地眯起眸子。
心中暗叹一声,难怪前些日子陆离回了趟军营,宛如要他的命似的,这小子嘴巴实在太严实了些,在这红叶镇日日吃得这般好,竟一点都不漏嘴风,想着那少年抬头瞪了陆离一眼。
恰好与口中叼着油焖大虾的陆离对上视线,瞧着阿恒眼中的不满,陆离心中暗道一声坏了,看来自己是被这小子记恨上了,别瞧他如今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心比谁都黑。
只瞧那躺在床上的陈敬便知,那下黑手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且不说这铺子里头暗潮涌动,闲下来的沈之禾从灶房推门而出,一边琢磨着方才岑郎君所言,一边朝院子中走,如今已是暮春十分,院子里头那颗桃树上的桃花早已落尽,眼下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微风拂过,吹得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沈之禾抬眸望去,只见那绿叶中探出一两颗小巧的毛桃,那模样瞧着倒是长势喜人,不过这桃子单吃估摸着水分不足,口味不佳,不如用来腌紫苏桃子姜。
到了夏日无甚胃口时,便煮上一锅绿豆汤配上一块腌得脆脆的桃子,清脆爽口正是夏日极好的饮食,剩下的桃子用来熬酱,夏日还能冲些冰饮。
她从未在这红叶镇度过夏日,也不知这红叶镇的冰块价格几许,想来不会便宜,沈之禾无奈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无论何时赚钱是赚不完的,这四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攒够买宅子的银钱。
正想着,脚边忽然传来几声呜咽,沈之禾低头望去,便瞧见也不知从哪野回来的阿黄,浑身湿漉漉的,口中还叼着一只个头不大的小猫,正有气无力的叫唤着。
瞧见沈之禾望向自己,阿黄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口中含着的小猫放在地上,沈之禾这才瞧清楚,那猫崽子估摸着才两个月大,原本漂亮的白毛湿透了黏在身上。
小小一只匍匐在地上,踉跄着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沈之禾走去,见此沈之禾无奈扶额,蹲下身子,轻拍了拍阿黄的脑袋,指尖提起那不停叫唤的猫崽子,瞧着它精神倒还不错,扭头冲着不远处正修剪着葡萄枝的王二娘喊道:“二娘子,去取块干净的布巾来。”
闻言,王二娘放下手中的剪子,匆匆朝卧房去了,片刻手中拿着一块布巾匆匆赶来,这才瞧见沈之禾身前那只小猫崽子,心中疑惑,直到她低下头对上阿黄那狼狈的模样与直打转的尾巴,心中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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