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在京中那些时日,自己带着莹姐儿吃遍了各大有名的酒楼,她仍旧对这味仙居念念不忘,她这会儿倒是对沈之禾多了几分好奇。
抬头时,只瞧见对面那两人头埋在碗中,吃得一言不发。
知道晌午过后,味仙居里头的食客,才陆陆续续离开,后头忙了一上午的沈之禾,总算是得了空闲,眼下天热,光站在外头,人都能热得一身汗。
更别提在灶房里头忙里忙外的沈之禾几人,她扯着陆今屿快步朝小院走去,顺手扯下包着头发的布巾,露出底下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陆今屿垂眸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心头微微一涩,快步走到水井边,提了满满一桶井水,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打湿后递到沈之禾手中,“阿禾,快擦擦。”
“多谢郎君。”沈之禾仰着脸,笑着接过陆今屿手中的帕子。
天气炎热,衣服自然也穿得单薄了许多,沈之禾如今也就穿
了件轻薄的外衫,眼下汗湿了,露出里头藕粉色的小衣,陆今屿一垂眸便瞧得一清二楚,他撇开脸,不自觉吞咽着口水,喉结微动。
“阿禾,先去换身衣衫,再吃午食吧。”
闻言,沈之禾愣了愣神,这几日她做完吃食后,确实都会去换身衣衫,但这还是头一遭陆今屿提醒自己,她扭头瞧了眼,只瞧见他撇过头,耳尖带着微红,一副不敢瞧自己的模样。
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自己嫌热,图凉快,穿得衣衫十分轻薄,汗湿里头穿得小衣便瞧得清清楚楚,方才在灶房里头忙着还好,顾及不到,一抹红晕爬上了沈之禾的脸颊,她匆匆将布巾塞回陆今屿手中,飞也似的逃回了卧房。
回到卧房,她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回想着方才陆今屿通红的耳尖,她不自觉偷偷笑出了声,她在后世看过不少关于古代的小说,里头写着的那些男子大多在十四五岁时,家中便会给他们安排通房丫鬟。
可她方才瞧着陆今屿那反应,可不像是有通房丫鬟的样子,平日里除了周莹,自己便未曾在他身边瞧见过其他女子,沈之禾垂眸取过布巾擦了擦身子,偷偷笑了笑,扭头取过干净的衣衫,飞快套在了身上。
正系着衣服上的绳子,外头传来竹楹的高声呼唤,“娘子,有客至。”
闻言,沈之禾心中了然,想来是竹楹瞧着前头膳厅没了人,便将那位陆小娘子请到后院来了,她匆匆将衣带系好,一头乌发随意挽起个发髻,取过桌上的银簪,簪入发髻。
这才匆匆推门而出,只瞧见一位身着藕色上衣,下头配着一条同色长裙,发间簪着一支鎏金凤莲花簪子,唇红齿白,那长相瞧着倒是同陆离有几分相似,此时正拽着陆离,满脸愤慨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在此处吃得这般好,为何都不同我说,早知红叶镇有这般厨艺高超之人,我当日就跟着你们一同来了。”陆袅不敢在陆今屿跟前造次,便抬手掐住陆离,一把将他拽到小院门口,咬牙道。
早前她在京中,还同阿娘担忧他在这边陲小镇,日子过得艰苦,谁晓得他竟日日吃得这般好,还同家里诉苦,真是可恶至极。
自知理亏的陆离,心虚一笑,飞快转移话题,“袅姐儿,你可晓得前些日子,你阿兄差点丢了性命。那日大雨滂沱,我同表兄被人围困,若不是我机智,今日你便见不着我与表兄了。”
“什么?何人如此胆大包天?”陆袅仔细辨认了一番陆离的神色,心知他没有欺骗自己,一时惊怒万分。
“还有是谁,自然是临安侯那位宠妾干的。”唤过沈之禾后,便又去膳厅端碗筷的竹楹,从两人身边路过,顺嘴道。
还记得那日自己瞧见公子,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若不是小娘子机谨,公子早就命丧黄泉了,那女人实在可恨,原先还以为她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可如今瞧着公子查出来的线索,倒是没有表面瞧得这么简单,她林家似乎勾结了孙家想造反。
沈之禾远远瞧着这兄妹两人站在一旁嘀嘀咕咕,疑惑地瞧了桌面的陆今屿一眼。
陆今屿坐在小院的石桌旁,替沈之禾倒了杯凉茶,随即轻声道:“他们兄妹二人自幼便这样,习惯便好,阿禾,我饿了,何时能吃午食?”
听着此言,沈之禾愣了愣神,扭头瞧了眼身侧的看似面无表情的陆今屿,眸中露出些许委屈,今日朝食吃得早,如今午时已过许久,倒是她倏忽了,“吃食已经做好了,我去唤了阿七来吃饭,竹楹,去前头将扈娘子唤来,吃饭了。”
说罢,她站起身子,匆匆朝灶房跑去,方才自己瞧着那兄妹俩唱戏似的变脸,竟忘了自己几人还没来得及吃午食,毕竟往常这个时候,陆离同竹楹早就嚷着饿了,可这会,他俩不知再同陆娘子说些什么。
不过片刻,她同凌七一人端着一只装满吃食的托盘,匆匆走到桌边,如今这味仙居的人口越来越多,这几人的胃口也大得很,好在她这味仙居每月纯利润都能有个一两千两银钱,多吃些也就多吃些了,沈之禾每日做得吃食分量都不少,就瞧着那一份椒麻鸡,便做了满满一大盘。
这椒麻鸡是用童子鸡,煮熟后剁成块,再用花椒加上各种调味料配成的料汁淋在上头腌制小半个时辰,如今正好腌制入味,一口下去,清爽开胃,不油腻,鸡肉鲜嫩多汁,带着麻辣鲜香的滋味,十足的开胃。
沈之禾今日还做了爆鱼,将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青鱼从中间劈开,去掉鱼身的大骨后,剁成大小均匀地块状,裹上加了鸡蛋的面粉糊糊,放入滚油锅中,炸到鱼块两面金黄,再捞起,控干油后,加入她的秘制料汁,腌制半个时辰,这爆鱼便做好了。
被料汁浸透的爆鱼,酥香可口,又带着清甜的口感,正适合这炎炎夏日,这不才端上桌,陆今屿便迫不及待夹起一块,那鱼块不仅外皮炸得酥脆,连带着鱼骨都极为酥脆,又吸饱了料汁,酥香入味,一块落肚后又夹了一块。
那模样瞧得陆离也顾不上同陆袅掰扯,飞快扑到桌边,夹起一块爆鱼塞入口中,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爆开,实在太美味了,这吃食还是沈小娘子头一次做,这滋味竟一点不比味仙居的招牌菜差,不,应当说味仙居的吃食无论是招牌菜还是普通的菜,味道都极好,哪怕是寻常的菜色也比外头食肆或酒楼要好上许多。
瞧着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沈之禾无奈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声,看来这几人今日实在是恶狠了。
实则不然,陆今屿方才不过是瞧着沈之禾的注意力全然在陆袅身上,这才同她说饿了,而陆离同竹楹两人,那日吃饭不是狼吞虎咽,而王二娘凌七扈娘子三人几乎从不同陆今屿同桌,自己寻了一处空地便吃了起来。
而陆袅瞧着几人的模样,再嗅着那浓浓的香味,才吃过的午食,便又有些馋了。
第140章 紫苏桃子姜
午后的阳光穿过挂满了葡萄串的树叶,光影斑驳,微风浸润着冰块的凉意吹在身上,赶走几分夏日的炎热。
葡萄藤下的石桌上只剩了一块爆鱼,陆离抬头瞧了眼沈之禾同陆今屿,只见两人放下了筷子,瞧着是吃饱了的模样,当即抄起筷子就要将最后那块爆鱼夹入碗中。
谁料自己才将最后那块鱼夹到面前,一旁忍了许久的陆袅实在忍不住了,磨蹭着凑到陆离身旁,“阿兄,这鱼肉味道如何?”
实在是这桌上的吃食太香了些,加之陆离同竹楹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虽说这两人胃口一向很好,可她方才瞧得分明,连她那十分挑食的表兄,都就这菜吃了一大碗米饭,甚至连他在京中从不碰的鱼都吃了好几块。
话音一落,陆离警惕抬头,对上陆袅眼巴巴的模样,当机立断将那爆鱼塞入口中。
陆袅目露失望,心中暗道一声,待回了京中,自然要同阿娘告上一状,他连块爆鱼都舍不得留给自己,这种阿兄不如丢了算了。
想到此处,陆袅心中还是有几分委屈,自己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此处,就为了给他俩报信,可他连一块爆鱼都舍不得让给自己,她无意识地扭头委屈巴巴地瞧了眼正打算站起身子的沈之禾。
还未开口,便听得跟在自己身后的桃溪开口问道:“竹楹姐姐,这爆鱼味道如何?可还有多余的给我尝尝?”
闻言,陆袅惊诧地扭过头,便瞧见桃溪直勾勾地盯着竹楹碗中剩下的那块爆鱼,这鱼肉实在是太香了,哪怕这爆鱼是冷食,她都能嗅到那股子鱼肉的鲜香,勾得桃溪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自然是不错的,沈小娘子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这爆鱼在油锅中炸得酥脆喷香,连带着里头的鱼骨都炸得脆脆的,再用小娘子特质的料汁腌制小半个时辰,这味道鲜甜可口,还带着一点麻辣,开胃下饭。”
竹楹往口中扒拉了一口饭,匆忙咽下后,侃侃而谈,再抬头便瞧见,对面那主仆二人眼中泛着绿光的模样,心中一惊,难怪方才陆离听见袅姑娘问他爆鱼的口味,匆忙将那鱼块塞入口中。
她小心翼翼端起面前的碟子,左右移动了几下,便瞧见那主仆二人的视线随着碟子上的爆鱼而动,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学着陆离那番动作,直接将鱼块塞入口中,只好恋恋不舍地瞧了自己面前的鱼块一眼。
忍痛将碟子递给对面的主仆二人,那几人慎重的模样,好似在交接什么重要的东西,将沈之禾逗得笑出了声,难怪说这姑娘是陆小郎君的妹妹,竟同他如出一辙的好吃。
“小娘子若是爱吃,暮食我再多做些,扈娘子快些去屋里头搬两张椅子来。”也是她疏忽,方才光顾着几人的午食,竟让陆袅站好一会儿。
瞧着那主仆二人红扑扑,额间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沈之禾又唤过王二娘,多取了几块冰来,
自己匆匆往灶房去。
这两人自京城来,一路奔波,舟车劳顿,估摸着也没好好歇息便来味仙居寻人了,沈之禾想着今日晨间做得饮子还有不少,正好端出来几人一遍谈事一边喝上几口。
再取上些自己前些日子腌制的紫苏桃子姜,还有一碟浅绿泛着透明的冬瓜糖。
这紫苏桃子姜便是摘得院子墙角那颗桃树上的毛桃,做法简单,不过费了些时间,起先要用盐将桃子外头那层绒毛清洗干净,也就是如今味仙居赚了不少银钱,倘若是早前她还在摆摊时,这紫苏桃子姜是万万不敢碰的。
旁的不说,单就头一步用盐去掉外头那层绒毛,沈之禾便舍不得,毕竟大邺的盐价格还是较高的。
将桃子搓洗干净后,也不用去皮,直接切成块状,加入糖与盐腌制小半个时辰,将毛桃本身的酸涩去除后,洗净备用,再加入一早备下的子姜片,与紫苏水,一同装入洗净的瓦罐中,加入一碗糖水,最后再加些米醋,腌上一日。
待到想吃了便取上一些出来,装个小碟子,泛着紫粉色的桃子片,瞧着格外诱人,若是贪凉,里头再加些冰块,桃子清脆爽口,酸中带甜,带着紫苏独有的香味,正适合这炎炎夏日。
沈之禾瞧着陆今屿扎了好几块桃子,也没碰那淡黄色的子姜,心下了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取了一根干净的竹签,扎了一小块子姜递到他唇边,“郎君尝尝,这子姜的味道比桃子还要好些。”
闻言,陆今屿垂眸瞧了眼身前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沈之禾,无奈勾了勾唇角,顺着她的意思,咬下了那块子姜,原以为入口会是生姜的辛辣,小心翼翼咬下一口,这才发现,这生姜被腌制的刚好,去除了它原本的辛辣,留下一点清甜,还带着紫苏的清香。
方才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陆今屿笑着同沈之禾道:“桃子酸甜爽口,子姜爽脆倒是一道极为开胃的小食。”
说罢,陆今屿扭头瞧了眼身侧吃得正欢的陆袅,无奈扶额,想来也正常,阿禾的手艺,毕竟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宫中御厨,反正京中那些酒楼的厨子的手艺是比不得她的,“袅姐儿,来红叶镇难不成就是为了来吃的?”
这会儿陆袅口中正叼着一块冬瓜糖,听着陆今屿所言,讪讪一笑,匆忙将口中的糖吞下后,冲着一旁的桃溪伸出了手。
几人便瞧见,还在不停往口中塞着桃子姜的桃溪,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递到陆袅手中,随即伸长了手臂,捞了一块桃子糖水到自己跟前,心中暗叹一声,这两位公子在红叶镇过得是什么快活日子。
这沈小娘子的手艺也太好了些,且不说方才的爆鱼,就单说眼前这蜜饯与糖水,若是放在京中的莲香楼卖,少说得要一百来文银钱。
接过桃溪递来的信封,陆袅瞧了眼沈之禾,一时间有些迟疑。
见此,沈之禾站起身子,同陆今屿说了句灶房中还有些事,便要走,却被他抬手拽住。
“阿禾不是外人,你直接说便是了。”大约是瞧出了陆袅的心思,陆今屿抬手从她手中取过信封,顺手便拆开了。
“对啊,袅姐儿,要说起来,沈小娘子还是表兄的救命恩人呢。”陆离口中叼着块冬瓜糖,揶揄地瞧了陆今屿一眼,含糊不清道。
瞧着两位兄长极为信任沈之禾的模样,陆袅便将如今京中的局势同两人说了明白,只道是如今林家仗着二皇子母子受宠,圣上抱恙在床,在朝中一手遮天,搞得乌烟瘴气,连带着他们的太子表兄也只能称病在东宫中,闭门不出,暂避锋芒。
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陆离留在京中的二哥,也被那几人排斥除了朝堂,更别替身在临安侯府的陆今屿的母妃了,若不是周莹陪在她身侧,也不知要被姓林的女人磋磨成什么样子。
陆袅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又道:“那女人似乎对莹姐儿起了些不好的心思,我来红叶镇前那段日子,时常瞧见陆今昔那臭小子缠着莹姐儿。”
“莫不是那女人想让莹姐儿做她儿媳?临安侯如何了?”陆离摸了摸下巴,想着先前周莹对付自己的手段,暗叹一声林家那侧妃当真是勇气可嘉。
一旁的沈之禾听着云里雾里的,直到陆袅提及周莹的名字,这才猛然抬头,“莹姐在京中可还好?”
“阿禾莫忧心,莹姐儿那性子自然吃不了亏,加之老师德高望重,名满天下,我猜她是为了给她那不成器的儿子造势,才打了莹姐儿的主意。”陆今屿瞧出她眸中的担忧,抬手拍了拍沈之禾的手背轻声安抚。
几人谈着京中的局势,那头孙县丞挤兑了几句县令后,便哼着小曲儿往县衙后头的牢房去了,昨日京中来了消息,如今二皇子在京中掌控了局势,只要贵妃娘娘在圣上跟前吹一吹枕头风,改立二皇子为太子,那他便能从着鸟不拉屎的红叶镇离开了。
离开前再将这陆世子还有沈家一门全处理了,往后便再没人晓得自己在红叶镇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过那沈小娘子实在可惜了些,不仅厨艺好,人长得也好,若不是怕误了主子的大事,自己多少是有些舍不得下手。
孙县丞叹了口气,暗道一声可惜,便瞧见狱中那略显憔悴的沈大郎直直扑到自己面前,“大人,我何时才能从这鬼地方离开?”
最初那几日还好些,沈大郎仗着自己同孙县丞的关系,又暗地里帮着他做了不少脏污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要不了几日便能从牢中出去,可一晃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
孙县丞除了起初来过几次以外,之后便再没来过,反而县令大人同周老隔三岔五便来上一趟,想从自己口中撬出沈二郎夫妻的死因,说来也奇怪,他夫妻俩都死了一年多了,早前一直说着是因疫病而亡,自己后续也处理的十分干净,究竟为何会查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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