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姐姐……”桑渡不解极了,她往前走了半步,想要拉住沈慈昭的手。
可是沈慈昭却像是厌恶极了,她猛地抽回手,恶狠狠地盯着桑渡,“还不快走!”
桑渡叫沈慈昭的力道推搡地身子晃了晃,她盯着面前的人,视线里像是蒙上了水雾,看不真切。
肩膀处传来一股力,盛逾的声音在桑渡耳边响起。
“沈慈昭,你在做什么?”那声音微沉,听起来,似是情绪严肃。
“盛宗主,这件事,是我们呈莱宗自己的事情,不劳您费心。”沈慈昭的视线落在了盛逾身上,她的声音一丝丝地从喉咙里泄出来,在周围的嘈杂声中,被不住放大,再放大。“还请你带着自己的夫人下山去,别掺和进来!”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就差是将盛逾是在多管闲事几个字明晃晃地说出来了。
盛逾微微皱眉,他不知道沈慈昭忽然是怎么了,可身边的人显然因为沈慈昭的反应无措极了。
“沈慈昭,镇妖山塌了,不是你们呈莱宗一宗的事情,倘若里头镇压的大妖逃脱,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到那时,你们呈莱宗拿什么去承担?拿你们全宗人性命吗?!”
沈慈昭瞳孔轻颤,她盯着盛逾,并未开口反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声道,“盛宗主的好意,我呈莱宗承您这份情,只是桑渡在这里,非但不能帮上忙,还可能会牵扯众人的精力,让人分身,还请盛宗主将自己的夫人送走,不要成为大家的负累。”
“你……”盛逾眉头紧皱,他下意识将桑渡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看向沈慈昭的视线里满是地方。
只是,在他身后,桑渡的声音悠悠响起,“阿昭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们的,我会留在安全的地方。”
沈慈昭看向了桑渡,她眼睛当中,情绪流转,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盛逾已然开口截住了沈慈昭的话头,“沈慈昭,桑渡是我的夫人,我自会顾好她。”
沈慈昭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硬邦邦的,她盯着盛逾许久,撂下一句随意后,便转身去忙旁的事情了。
到最后,她一眼都不曾看桑渡。
桑渡站在盛逾身后,她微微垂眼,看起来,身形瘦削又单薄。
“桑桑……”盛逾看向桑渡,他张了张唇,却又半晌没能说出什么旁的话来。
反倒是桑渡,她抬头看向盛逾,竟是还笑了笑,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外,竟丝毫看不出方才沈慈昭的话带来的影响。“我没事,呈莱宗主峰受到的影响不大,盛逾,我就留在主峰上。”
盛逾眸光轻闪,他抬眸看向稍远处,那是镇妖山的方向。
冲天而起的妖气几乎要将天地撕裂。
的确耽搁不得了。
盛逾收回视线,他垂眸看向桑渡,抬手在桑渡掌心中结印,“别怕,有我在。”
桑渡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在盛逾的陪同下,回到了出嫁前住的院子。
院子里头,打扫得很是干净。
显然,就算是桑渡不在的这大半年,这间小院依旧叫人打理得很是整洁。
桑渡眸光轻闪,她在院中站定,而后转头看向盛逾,“你不用陪着我了。”说着,她抬起手掌,“不是在我掌心画了符吗?若是有危险,你会知晓的。”
盛逾这才点了点头,他走到桑渡面前,低下头,在女人的眼睛上,留下浅浅一吻。“好好休息,睡上一觉,事情就都解决了。”
桑渡目送着盛逾离开。
直到盛逾的身影完全从视野里消失,桑渡才抬脚进了屋子,她换了身便于行走的衣裳。
呈莱山上的火已经被扑灭了。
有人在镇妖山陡然倾塌时受了伤,整座主峰,无人入眠。
众人皆是忙碌。
没有人注意到桑渡。
桑渡直觉沈慈昭的反应不对,但这么多年同沈慈昭相处下来,她知晓,就算自己去找沈慈昭也问不出个缘由,这种时候,只有一个人有可能解答她的疑问。
——谢安淮。
镇
妖山倒塌后,进山的是呈莱宗的长老及以上的人,都进了山谷。
小一辈的,则是都留在了主峰上。
桑渡很快就找到了谢安淮,在塌了一半的大殿前。
谢安淮一个人在那里,他站在台阶上,抬头看着面前倾倒的大殿。
“谢师兄。”桑渡跑向了谢安淮。
谢安淮身形微微一滞,他回头时,有几分恍惚。
那声音的主人,现在不该在呈莱宗上,也不能在呈莱宗才对。
只是看向朝着自己奔跑过来的人,谢安淮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是桑渡,是比从前更为明艳了些,就算未着粉黛,依旧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明艳。
“桑桑,你……”谢安淮原本想问桑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转念一想,镇妖山出事,就算桑渡不知晓,盛逾也一定知晓。
而桑桑直到呈莱宗出了事,又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谢安淮眸光微沉,他看向面前的人,喉结轻轻颤了颤,“桑桑,听话,回须弥山去,别回来。”
谢安淮不曾像沈慈昭那般言辞激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桑渡,声音温和,一如既往。
可他说出的话,也是让桑渡离开的话。
桑渡于谢安淮身前站定,她看向面前的人,并没有绕弯子,“谢师兄,你让我回去,阿昭姐姐也让我回去,为什么?”
桑渡当然明白,他们或许是怕镇妖山坍塌,自己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可是从前,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从不会想将桑渡推走,而是会同桑渡承诺,一定会保护好她。
可是这一次,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让自己回须弥山去,不要再回来。
桑渡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着谢安淮,“镇妖山出事……我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惊惶失措。”
桑渡微微垂眼。
思绪在她脑海中翻涌。
的确,桑渡遇到过许多事情,无论是旁人知晓的,还是只有她自己知晓的。
那些事情初发生时,桑渡或许会乱上一阵,但她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以一个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眼前的危机。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就算是现在,就算桑渡现在表现得好似没什么事一般,可她的心里,依旧充盈着巨大的恐慌。
她的身躯仿佛都消散了,只剩一副皮囊,皮囊里面,装着的全是恐慌。
这一份着实怪异的恐慌,加上沈慈昭同谢安淮的表现,桑渡不得不认清一件事。
——虽不知为何,可这镇妖山或许与自己性命攸关。
倘若不是留在呈莱宗上会出事,沈慈昭又怎么会那样严厉地让桑渡离开呢。
谢安淮看着身前的人。
桑渡同从前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地,好似可以看穿一切。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快步走到桑渡身边,抬手抓着桑渡的手腕,将人拉着往外走,“你跟我走。”
桑渡被拉得一个趔趄,“谢安淮!”她连名带姓地喊拉着她往前走的人,“你做什么?倘若镇妖山上发生的事情当真同我有关,那我怎么能走?!”
谢安淮手上的力气很大,他不给桑渡挣扎的机会。
夜色中,谢安淮的声音如同寒冷的夜风,让人打颤,“桑桑,在镇妖山出事前,先出事的,是埋葬着你娘亲遗物的那片桑树林。”
郁郁葱葱,有灵气相护的,经年不枯的桑树林,在一夜之间,叶落枝枯。
那片林子中的桑树,在一夜之间,死透了,无一幸免。
桑渡大口喘着气,她挣脱不开谢安淮的手,只能跟着人往前走。
谢安淮的话,却若一束光,照亮了桑渡思绪中的黑暗。
事情的关键在于她的母亲桑镜明。
那镇妖山外的结界,便是由桑镜明亲手落下的。
只是,当年桑镜明落下的结界,可不止镇妖山这一处。
一个地方出事,或许众修士还能应对。
旁的地方的镇妖山倘若也出事,有盛逾在,或许也能将那些大妖重新封印。
可若是……沂梦涧出事呢?
若是那些被赶到沂梦涧深处的魔族,逃出来了呢?
桑渡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看着谢安淮的后背,有些茫然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桑渡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如今,这天底下留着桑镜明血脉的,只我一人了。”
“倘若当真所有的封印都出事,我是不是要……”
“桑渡!”谢安淮忽然停下了步子,他转头看向被他拉着的人,声音低沉了两分,“从未有人那样说过。”
谢安淮盯着桑渡,许是面前的人看起来太过恍惚,他不得不放缓了声音,“桑桑,那只是最坏的猜测,可是,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呈莱宗的镇妖山出了事。”
“即便当真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情……”谢安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温和,“桑桑,这天底下有那样多的修士在呢,没有道理什么都不做,就要你一个小姑娘以血肉去缝补桑镜明留下来的结界。”
第67章 “我只是……不想让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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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之中,断壁残垣。
满地的狼藉,沈元白脸色沉重,他打头,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
到处都是浓郁的妖气,这让他们难以提防周围潜藏的危险。
方寻青也是一改从前的装扮,一身青衣,潇洒利落。平日里总是披着的长发被她高高绾起,整个人与平日里很是不同。
方寻青站在沈元白身侧,她的脸色看起来略有些苍白,“元白,这味道,似是狸妖。”
沈元白脸色微沉,他记得那只狸妖。
那只狸妖,先前还是他与桑镜明一起镇压于此的。
狸妖名为照空,妖力深厚,当年,害得不少人染上疫病,耗费了药修们不少心力以及许多灵药,才救下了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
惹出这样大麻烦的照空大妖,沈元白是想要将其斩杀的,桑镜明却是阻止了沈元白的念头。
桑镜明一贯认为,妖分善恶,这世上,许多误入歧途的妖只是受人唆摆,或是无人引路。
她将那些并非不可救药,有一颗恶心的妖压在镇妖山下,同那些妖物承诺,只要他们静思己过,等到罪恶涤清的那天,自然会将他们放出来。
沈元白垂着眼,他看向身后跟着的人,“照空这只狸妖,动作极快。二十多年前我与他缠斗时,这狸妖的妖力已然相当深厚,你们多加小心,莫要被狸妖抓伤。”
那狸妖身上缠绕怨气。
怨念同妖气一起,成了病恶之源。
他们一行,修士之身,多少都有灵脉护体,身上只要没有伤口,那怨气一时半会儿伤不到他们,只是,但凡身上有了伤口,妖邪入体,如今他们在这山谷之中,一时半会儿出不去,怕是难救。
飒——
众人皆是一凛。
沈元白垂眸拔剑,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儿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灌木丛轻轻晃动着,仿佛方才有什么,从灌木丛中极快地穿过。
不等沈元白说话。
那飒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光如此,那飒飒声在一点一点地靠近。
这声音,仿佛成了一个包围圈,现在,这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而沈元白他们,则成了被困在这圈中的猎物。
方鸣锐眼皮子跳了跳,这一群人里,他最是脾气暴躁。
如今这飒飒声,赫然是那狸妖的挑衅,这让方鸣锐心中升起怒火,只见他忽然抬手,扔出数道符咒。
火球如同坠落的流星,从众人上方翩然而至。
沈元白脸色一变,他抬手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火球接连落下,热气扑面而来,烤炙得众人偏头躲避。
在火焰燃起的瞬间,那飒飒声也停了,仿佛被方鸣锐的这些火球吓退。
方鸣锐眉尾微挑,看着有些得意,“不过一只——”
他的声音骤然卡在了喉咙里,剩下的话语变成了嚯嚯的气流声。
方寻青瞳孔微微放大,她盯着不远处的方鸣锐,脸色骤变,“鸣锐!”
方才还站在那里,洋洋自得的男人,喉咙处赫然多了一道豁口。
皮肉外翻,先是晶莹透亮的,而后才一点点染上了粉色。
那狸奴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是隔空割开了方鸣锐的咽喉。
方寻青冲到了方鸣锐身边,她从袖中取出符咒,贴在了方鸣锐的伤口处。
那外翻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依旧骇人,只是方鸣锐的脸色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只是稍显得有些苍白和力竭。
这时,其余人才反应了过来,他们结阵而立,将受了重伤的方鸣锐护在了中间。
沈元白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看向空旷的四周,抬高了声音,“照空,镇妖山倾塌,你在最外面,不曾出逃,为何要伤我同门!”
山谷当中,忽然掀起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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