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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元坐在椅子上,他微微挑眉,看向下方的人,“你说谁闯进来了?”
“回禀魔君,是那位叫盛逾的修士。”
听清下方人的回答,夜子元猛地坐直了身子。
盛逾——
他与盛逾第一次见时,盛逾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十来岁的人族,在夜子元眼中,虫子一般渺小的存在。
然而,自从坐上魔君的位置,也只有那位人族修士给了夜子元最惨痛的教训。
以至于现在,夜子元听到盛逾的名字,都觉得眉心在跳。
“他怎么进来的!?”夜子元压低了声音,他眉头紧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传回来的消息……”答话的人吞吞吐吐的,“传回来的消息说他是从封印处的天堑出现的。”
夜子元低声咒骂了一句,只见他站起身,“我亲自去一趟。”
第88章 “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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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所处之地的边缘,又天堑。
在结界的加持下,这天堑更显得陡峭。
夜子元示意手下留在原地,而他自己则是飞身上了天堑。
盛逾正背对着夜子元立在天堑之上。
夜子元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一些过往,他对盛逾的情感复杂,多年未见,记忆中的少年身形高大,已经看不出从前的略显瘦削。
“盛逾,你要做什么?”夜子元开口道,他盯着面前人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魔族可没有做什么事情,你这般闯进旁人的家里,不合适吧?”
盛逾回头,看向了夜子元。
他的神色冷淡,视线落在夜子元的脸上,让方才还假装淡然的夜子元有些绷不住情绪,面上完好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
夜子元喉结上下颤了颤,他盯着盛逾,瞳孔轻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盛逾盯着夜子元,他轻喝一声,“魔族没有做什么事情?”
夜子元心中一惊,他盯着盛逾,心里略有些打鼓。
魔族虽说避世不出,可这些年的小动作却也是断断续续的不曾停过,只是从未闹得叫人知晓。
这种事情,夜子元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并不会当真离开沂梦涧的封印,只要他们于这一件事上的决定一致,那么旁
的事情都是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对上盛逾那一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睛,夜子元的心里却是直打突突。
就在夜子元有些狐疑不定的时候,盛逾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同你说那些事情,我来找人。”
夜子元松了一口气,只是他面上仍旧有几分狐疑,上下打量了盛逾一番,“找人?我这魔族能有什么人同你有渊源……”夜子元的声音顿了顿,他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要去梦渊?盛逾,你上次闯沂梦涧就是为了去梦渊,你不是试过了吗?没用的。”
盛逾面上的神色微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来找一个人,她……”
夜子元听着盛逾的话,甚至有几分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盛逾,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愕然道,“魔族的女人?盛逾,你……”
盛逾的眼风扫了过来,夜子元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再仔细想想,夜子元便也觉得自己这话不着调,他赔了两声笑,“从外面来的?可是盛逾,这段时间,沂梦涧并没有外人。”
盛逾眸光微凝,他缓缓垂眸,似是在想着什么。
而夜子元则是继续道,“若是有外人进入沂梦涧,我自然是会知晓的,可是这段日子,除了你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进到魔族的地盘来,盛逾,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盛逾没有说话。
夜子元这话倒不是托大,他身为魔君,倘若有非魔族的人闯入,自然会有所察觉。
桑渡并没有自己这样的修为,能够瞒过夜子元进入魔族。
可是,倘若桑渡不是来了沂梦涧,那又去了哪里呢?她在沂梦涧附近的镇子上出现过,目的地应当就是沂梦涧才是。
盛逾的眸光轻闪,他深深看了夜子元一眼,而后飞身落下天堑。
饶是知晓盛逾飞身落下天堑是从离开魔族回到沂梦涧,夜子元仍旧有些心惊肉跳,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踩在了悬崖边上。
水雾拍打在夜子元的脸上,微微有些疼,他眯着眼看向深不见底的天堑,啧啧两声,而后快步退了回去。
等在外面的魔族见夜子元出现忙跟了上去,“魔君。”
夜子元抬手止住了那人话头,他垂着眼,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安排好人手,守住几处入口,让盛逾这般大张旗鼓来找的人一定不一般,那人现在不在咱们这儿,可盛逾既然来了,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我们若能在他之前截住那人……”
跟在夜子元身后的人眸光善良,听起来,似乎有些激动道,“我们截住了盛逾要找的人,到时候,盛逾不就任由我们捏扁搓圆了!”
夜子元停下了步子,而后一掌将那人拍得趔趄好几步,险些摔倒。
“魔君……”
夜子元瞪了一眼那人,有几分咬牙切齿,“记得吩咐下去,若是当真叫我们先遇见了盛逾要找的人,好吃好喝地将人供着,这可是份大人情!”
往前走了两步,夜子元仿佛越想越有些气不过,又对着那人来了两脚,“捏扁搓圆,还捏扁搓圆!盛逾那厮,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夜子元喘了两口粗气,他大手一挥,“还不快按我吩咐的安排下去!”
回到山上,夜宁正在等着夜子元。
见人全须全尾的,也不像是经历了一番打斗,夜宁松了一口气,他抬眸看向夜子元,神色微微有些严肃,“他来做什么?”
夜子元摆了摆手,他脱力一般坐了下来,看起来没个正形,“说是找人。”
夜宁闻言,眉头皱紧了些,“找人?找什么人?”
夜子元瞥了眼夜宁,他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摊,“我若是知道他要找什么人,一定赶快帮他将人找到,然后送还给他,好让他别在沂梦涧进进出出。”
“不过盛逾要找的,是外头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我有错漏,守在各个隐秘入口的人也能将想要进魔族的人拦下来。”夜子元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肩膀有些僵硬,整个人缓缓往下滑了滑,“我真是不爱同这些修士打交道。”
夜宁眸光微沉,他垂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我准备再去找一趟小叔叔,你要同我一路吗?”
夜子元晃了晃手臂,“算了,若是我跟你一起,小叔叔或许原本还想见你的,一听有我便又闭门不见了。”
夜宁没有强求,他思忖片刻便抬脚离开了。
夜宁的小叔叔夜莫白,有间僻静的宅邸。
那宅子离得很远,夜莫白也不需要特别多的仆从,宅子里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夜氏一族,若有族人丧命,族中天灯会有指引,夜宁总是疑心夜莫白死在宅子里都要过上许久才能叫人发现。
宅子外头的两具石狮子上方积了雪。
夜宁停在了外头,守门的老人佝偻着背走了出来,他对着夜宁鞠了一躬,“夜宁大人。”
夜宁微微侧身,避开了老人的礼,他眸光微闪,“还请前辈替我烧信相邀,我有要事要与小叔叔商议。”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他有些颤巍巍地转头走向了门房,门房的桌子上,摆着一叠黄纸符咒。
夜莫白并不见人,只是,若是当真有人求着见他,老人便能点燃黄纸符咒,这样,闭门不出的夜莫白便能收到消息。
只是他知道了有人见他是一回事,会不会选择相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人点燃了黄纸符咒,火舌跳跃间,那张薄薄的黄纸很快便化作灰烬。
夜宁眸光闪烁,他立在宅门前,微微垂眼,心中有几分忐忑。
片刻后,老人从门房走了出来,他对着夜宁作了作揖,“夜宁大人请回吧。”
夜宁的心微沉。
只是他并没有抬脚离开,反倒是往前走了半步,面上有些急切,“前辈,还请前辈在帮我烧信相邀,我当真有急事要见小叔叔。”
老人抬了抬眼皮,他盯着夜宁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门房,又点燃了一张黄纸。
很快,黄纸便在老人的手掌当中燃烧殆尽。
片刻后,两人面前那扇古朴厚重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老人对着夜宁做出了请的姿势。
夜宁心中松了一口气,夜莫白至少仍旧是心软的。
他眸光微凝,抬脚大步进了宅子。
而老人则是转头,颤巍巍地准备回到门房去。
“老人家——”脆生生的女声响起,老人转头去看,是个面生的女娃娃。
桑渡手里提着食盒,她掌心微微有些濡湿。
知晓夜莫白的事情后,桑渡便想着法子从管事大人那儿讨来了给这宅子里的人送吃食的活计。
她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只是见夜宁在外面,便一直等在僻静处。
现在,见夜宁进了宅子,她才提着食盒从僻静处走了出来,“老人家,我来给您送吃的。”
老人盯着桑渡,等人走到面前,才有些缓慢地开口,“从前,不曾见过你。”
桑渡笑了笑,她抬手搀着老人的胳膊,将人送回了门房,而后又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下来,揭开了盖子,里头的食物仍旧冒着热气,“老人家,我是新来的,以后都是我来给你送吃食。”
桑渡看着老人认真道,只是她的余光却是落在一旁的大门上,这么大的宅院,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莫白大人,便只有门房这一位老人。
虽说抱着些小心思,桑渡倒也有几分真心诚意,“老人家,您有什么想吃的便同我讲,我第二日给您送过来。”
说着,桑渡摸了摸身上,翻出个还没来得及吃的果子,她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将果子也放在了老人面前。
见老人朝着自己看过来,桑渡笑了笑,“这个是我送给您的。”
老人轻哼了一声,他缓缓坐了下去。
这些年,他一个人太久了,如今一个小娃娃丁点儿的善意,竟让他有些眼眶发酸。
桑渡眨了眨眼,她微微歪头,看着面前的老人,有些疑惑,“老人家,您还好吗?”
老人又哼了一声,他摆了
摆手道,“送了吃食你就回去吧,主人不喜外人靠近。”
桑渡却是从老人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他并不排斥自己,所以非但没有像老人说得离开,反倒往门房的位置又走了两步。
见老人瞪眼朝自己看过来,桑渡摆了摆手道,“我等您吃完将食盒拿回去呢。”
老人瞪了一眼桑渡,可面前的小姑娘却只是笑笑。
这让老人微微愣了愣神,他的视线落在桑渡身上,直勾勾地,却又像是穿过她,看到了什么旁的人。
“老人家?”桑渡有些疑惑地开口。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开始用饭。
他吃得很快,狼吞虎咽的,倒不是饿,而是想要食物堵住他的喉咙,也堵住那一波一波的酸涩。
“您慢些吃。”桑渡见状忙道,“莫要噎着了。”
老人并不与桑渡搭话,他飞快地吃完了面前的食物,然后将食盒往前一推,看向桑渡时,视线也变得冷冰冰的,“快走吧,别来这儿晃荡,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桑渡抿了抿唇,她没有强硬地留下来,只是看着老人小声道,“我晚上再来给您送吃食。”
老人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只是,当那小姑娘领着食盒离开后,他却又有些怅然地盯着小姑娘的背影,直到那背影也消失在拐角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的主人了。
老人抬手,抹了一把脸。
衣袖轻轻晃动,露出一截胳膊。
胳膊上的皮肤皱巴巴的,仿佛失了水的树皮。
手腕处,一条深黑色的线分外明显,仿佛是割破树皮的刀痕。
那是半妖与修士结契时,留在半妖身上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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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院子,夜宁停在了屋外。
院子里,挂满了白色的布幡和灯笼,饶是夜宁见多识广,每每站在这院子里,依旧觉得寒气从后脑勺蹿了上来。
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吱呀一声漫长的声响,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
穿着白衣的男人立在门口,他的眼睛上方,覆着一条白色的绸缎。
“何事?”
夜宁对着面前的人躬身行礼,只是刚刚弯腰才想起来,夜莫白已经瞎了许久,自己做什么他都看不见,遂开口道,“小叔叔,今日有修士穿过沂梦涧的阵法,从天堑处进入了魔族的地界。”
夜宁知道,面前的人或许对什么满不在意,但绝不会不在意沂梦涧的阵法。
然而,出乎夜宁的预料,夜莫白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他的语气依旧淡淡,“镜明早夭,如今有修士能够无视她的阵法出入天堑,也不奇怪。”
第89章 那时候,为什么偏偏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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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宁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面无表情,脸色白得令人担忧的夜莫白,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小叔叔,若是结界出了问题,到时候整个魔族,便又一次面临先前的危难。”
夜莫白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风穿堂而过,吹得他白色的衣角翩跹。
夜宁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他抬眸看着夜莫白,下意识想要走近些,“小叔叔……”
夜莫白却是退了半步,他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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