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听你一言,只是因为那些事情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随你的心思,让我松快些,是件不错的交易。”
“但是,有关桑桑的事情,盛长风,莫说是一个沂梦涧,便是要我赔上一切,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莫说今日我是进出沂梦涧中的结界,便是明日我毁了结界,你也阻拦不得。”
盛长风连退了几步,他盯着盛逾,双唇嗫嚅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来,“疯了!”
他又退了半步,死死盯着盛逾,接连道,“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盛长风连压低声音都忘了,他此刻也顾不上叫外头的人听到他与盛逾的争执,只觉得面前的人荒谬至极!“你知不知道,那个桑渡她……”
盛长风的声音骤然止住。
盛逾看向盛长风,发现方才暴怒的人,此时此刻,面上却染有一丝说错话的惊慌。
盛长风察觉到盛逾的视线,他一甩袖,转身想走,“罢了,同你我已无话可说,总归只要我在这里,就由不得你胡来!须弥宗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你一位修士!”
只是盛长风还没有走出屋子,肩上便是一紧。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得向后飞去,整个人重重撞在了椅子上,以略显扭曲的姿势,坐在了那张木椅上。
盛长风双目圆瞪,想要起身。
可是,比盛逾更快的是那把名为朝阳的剑。
长剑出鞘,剑身带有料峭寒光。
盛长风浑身一颤,比起先前的愤怒惊讶,此时此刻的他,多了一丝害怕。
无人不知,朝阳此剑世间最利,倘若盛逾当真要杀自己,那么他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盛长风浑身有些僵硬,他从不觉得盛逾会做出杀了自己这样不仁不义不孝的事情来,只是……
看着面前人那双冷到令人生寒的眼睛,盛逾当真不会杀了自己吗?
盛长风并不确定。
“桑渡如何?”盛逾看向盛长风,他直觉盛长风知晓一件有关桑渡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定很重要。
盛长风眸光闪了闪,他有些想要避开盛逾的视线,可是朝阳却十分刁钻的角度挡住了盛长风的动作,他不得不仰头看着盛逾。
“你知道什么?”盛逾问道。
盛长风心头突突直跳,他盯着盛逾,两人的视线于空中相接,盛长风心头一冷,而后缓缓垂眸,深吸了一口气道,“盛逾,你应当知道,魔族被封印于沂梦涧深处,只是那封印并不是天堑,只要不是天堑,那便有可能出差错。”
“当年……”盛长风眸光闪了闪,他眼眸微垂,重重吐出一口气道,“当年是桑镜明领着一众修士在沂梦涧中留下了结界。”
在他们动身前,自然有人想过,他们此番前去,抱着的是同归于尽的念头。
倘若他们死后,阵法失效,又该如何呢?
所以,这群修士在动身前,是留下了一层保障的。
而这份保障,便是桑渡。
倘若结界出现纰漏,桑渡身为桑镜明的女儿,其血肉,便是最好的修补材料。
所以,他一直不愿盛逾娶桑渡。
若是当真有那一天,难保外人不会觉得,须弥宗为了自己的好名声,竟是不惜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送死。
只是盛逾在这亲事上格外执拗。
让他娶桑渡,虽说日后出事时,或许会有些闲言碎语,但桑渡嫁进须弥宗后,她牺牲便是须弥宗牺牲,这天底下无论是谁都要承须弥宗的这一份情。
盛长风这才默认了盛逾的做法。
若是他一直反对,反倒让盛逾与自己产生龃龉,不如顺了他的意。
只是,盛长风不曾想到,盛逾不过是去了一趟呈莱宗,竟是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竟是直接要与自己撕破脸——
盛逾已经收起了朝阳,他看起来,似乎并没因为盛长风的话产生多少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盛长风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
盛长风抬手按着心口的位置,他缓缓坐直了身子,盯着盛逾的视线沉重。
见面前的人转身便要走,盛长风忽地出声喊住了他,“盛逾。”
盛逾没有回头,却是停下了步子。
盛长风叹了一口气,声音稍显有些疲惫,“你与我们这些长辈,向来不亲近,我是知晓的。”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兄长最后忽然怎么了,竟是将宗主之位传给了你,而不是盛启泽。”
“启泽那个孩子,虽不及你,但天赋倒也不算差,更何况,盛启泽是我们这些长辈看着长大的,于我们而言,他成为宗主,比你……”盛长风的声音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了盛逾的背上。
再开口时,声音中的疲惫难掩。“盛逾,你从小流落在外,后来回到山上后,与我们也不亲近,那时候我便想,你当上这个宗主,着实算不上一件好事儿。”
盛长风顿了顿,他的眸光轻颤,瞳孔之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翌。
“只是盛逾,这些年,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盛长风感觉喉咙处有血腥气息上涌,他咳嗽两声,“你想要做什么,我随你,只是,须弥宗不能因为你受到牵累。”
盛逾回头看向盛长风,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盛长风。
不知为何,盛长风竟是从盛逾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悲悯的情绪。
是的,悲悯。
盛长风微微有些愣神,等他回过神来,盛逾已经离开了。
“宗主。”见盛逾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宗尧忙迎了上去,他看起来有些担忧,“方才您与长风长老的争执声,外面都听到了,我见与长风长老同行的几位长老脸色都不大好看。”
盛逾应了一声,他看向宗尧,“我有事要与呈莱宗宗主商议,你帮我传信过去。”
******
照空这段时间有些狼狈。
他照着桑渡所说的,去寻那只半妖,只是在黑市里待了许久,都不曾见到有桑渡所说的那只半妖出现。
在黑市中,吃穿用度皆要耗费灵石。
照空身上哪有什么灵石,他只能在黑市中辗转替人做事。
又脏又累。
好在照空等到机会进到了那个倒卖半妖的人中,替他们打下手。
过了几日,那些人渐渐与照空熟悉了,偶尔也会与照空闲聊上几句。
从这些人口中,照空得知了一件事。
这些人暂时不会去寻找新“货”了,这一批货,足够他们生活一整年。
这件事让照空心中有些疑惑,按照桑渡的说法,他只要来黑市,便能遇到要找的那只半妖。
若是这样,那么那只半妖现在应该已经在黑市中了才是。
思极此,照空状似无意地提起是不是已经开市卖过半妖了。
谁料得到的回答却是不曾。
那人摇了摇头,光着膀子,“还不到日子,要等外头的人进来时再开市,才卖得出价呢。”
照空笑了两声,“我只是瞧着这批半妖的数量算不上多。”
谁料这话,却是让那人打开了话匣子。
“还不是前段日子……那须弥宗的人不讲道理,闯进来抢走了好些半妖!”那大汉哼了一声,脸上颇有些不满,“这些人,自诩名门正派,干起这样强盗行径的事情来,也不见羞。”
须弥宗……
照空当天就离开了黑市,直奔须弥宗去。
狸妖不收妖力,不过
半日便到了须弥宗所在的山脚。
尚未靠近,照空便感受到了萦绕在山外的灵气,他并不想引人注意,遂收了妖力,变作普通的狸奴,顺着山路一直往上。
这一路很顺利。
照空一位修士都不曾遇到过,很快,他就到了须弥宗处,无须探查,照空一眼就看到了那被压制下依旧蠢蠢欲动的妖气。
顺着那妖气摸过去,照空很快就找到了那间被阵法所护着的屋子。
到了这里,也无须担心旁的,照空变回人形,闯入了屋子。
床上被捆着的少年与桑渡描述中的如出一辙。
照空微微皱眉,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本该在黑市的少年竟然会被困在须弥宗中。
外面,已经传来了声音,显然已经有人发现阵法被闯了进去。
照空一个闪步停在了床边,他看着眸光略显浑浊的少年,抬手将人劈晕。
陆舜赶到时,屋子里空荡荡的,莫说是闯入阵法的人,便是夜逢也没了踪迹。
盛逾处,宗尧正与他汇报呈莱宗的事情,“呈莱宗的沈宗主正在来此处的路上,前段日子他们的镇妖山出现纰漏,处理好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宗尧声音微顿,外头,是鹰隼的叫声。
他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窗外,语气稍显疑惑,“是鹰隼声,陆舜传信来了。”
宗尧出了屋子,那于天上盘旋的鹰隼落了下来,他抬手,取下鹰隼身上的信,扫过信上的内容,宗尧脸色大变。
“宗主,夜逢被人劫走了。”
盛逾闻言脸色微变。
是因为桑渡不曾像先前那样嫁给自己吗?所以夜逢竟是这样早的时候就被人劫走了。
******
桑渡聪明伶俐,很快就在夜子元身边站稳了脚跟。
夜子元虽不喜桑渡的模样,却也不得不承认,桑渡做事的确让人省心。
只是老实了不过两日,夜子元心中便开始痒痒,从前的美貌侍女着实让他想念得很,这时候,桑渡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夜子元对着一旁正收拾着花瓶的桑渡招了招手,“诶,你过来。”
桑渡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抬脚走了过去,她行礼道,“魔君。”
夜子元摆了摆手,“我今日放你三天假,你回去看看家里人,不用在我这里候着。”
桑渡眼眸轻转,“魔君……”
夜子元双目微微瞪圆,他盯着桑渡,有几分不满,“怎么,给你三日假也不行?”
夜子元虽没个正行,可当真垮下脸来,却也叫人心里有几分犯怵。
桑渡摇了摇头,躬身行礼,“多谢魔君。”
也该回去看看卓姨还有花老板。
桑渡高高兴兴地下山。
见到桑渡,花红很是高兴。
得知桑渡有三天的假,花红立刻差人去给卓溪送信。
桑渡原先还想推辞,花红却是扮作要生气的样子,“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你就莫要跑来跑去了,好好儿在客栈待着,左右卓姨也是要进城卖东西的。”
桑渡不再推辞,她对着花红道过谢,抬眸看了看客栈,有些疑惑。
“今日店里看起来人很多。”
花红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眼站在二楼的那群人,想了想,拉着桑渡去了后院,“这两日,你住在后院,同我一起,客栈来了一群生面孔,不知道来历,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第91章 有客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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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渡闻言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一眼二楼。
二楼走廊里守着的人多数穿黑衣,衬得脸色很是严肃,让人光是看一眼,便不自觉地想要移开视线去。
那样的装扮,让桑渡有些熟悉。
只是,桑渡确信,自己是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的,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之感呢?
是在谁的口中……听过这样的描述吗?
桑渡垂下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顺着花红按在肩上的力道,往后院走了过去。
背上,似有视线落着。
桑渡缓缓吐出一口气,并没有回头。
在二楼走廊守着的人,视线从桑渡背上扫过,片刻后,屋子里传来声响,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抬脚进了屋子。
领着桑渡去后院时,花红转过头又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她隐隐有些不安。
开客栈的这些年,花红见过不少人,却很少有这种情绪的时候,新来的客人身上,有着花红不敢直视的魔气存在,可是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这城里,虽说生活着的都是魔族人,可是他们却没有什么魔气,与外面的人族,几乎没有半点的差别。
大人物几乎不会来这种地方。
花红将有些不安的情绪压下,她领着桑渡在后院找了间干净的屋子。
“既然有几日假期,那便好生歇着。”花红将人按着坐了下去,“我已经让人去给卓姨送信了……”花红声音顿了顿,她看着桑渡,有些疑惑,“只是桑桑,你难得休息,不通知家里人一声吗?”
桑渡微微一愣。
先前进城时,她提防着花红,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花红,所以现在,花红才会有这样的疑惑。
桑渡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三天,能见到卓姨便心满意足了。”
花红也没有追问下去,她看向桑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忙别的事情,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桑渡也有些疲惫,她靠在床边,竟是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从未做过梦的桑渡,却是恍惚间,梦见自己在什么地方缓慢前行。
或许是因为这梦。桑渡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得休息得不错,反倒是浑身酸痛着,像是被什么从身上碾过一道一般。
屋子里并没有光亮,已经入夜了。
见状,桑渡倒是有些疑惑,自己这一觉,竟是睡了这样久,天都这般黑了,花红也不曾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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