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赛飞将烟送回自己嘴里,笑着给她拍了两下背,吐了烟,手随意搭车窗上,“学什么不好,学人抽烟。”
马霜痕:“某天我因公殉职一定是二手烟吸多了,哎哟——”
温赛飞扬手就是一个爆栗,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成年人要学会避谶。”
马霜痕揉着脑袋咕哝:“本来就是。”
这帮男刑警每次开案情分析会仿佛老烟枪聚头,个个吞云吐雾,办公室乌烟瘴气,并不会因为多几个女警与会就有所收敛。
温赛飞默默吸了一口,“你那个不抽?”
马霜痕:“不抽。”
温赛飞忽然推开车门,往地上丢了烟头一脚碾灭,“行,少抽几根,让你延年益寿。”
马霜痕有些负气,“小飞哥,你今晚特别人道主义,但我也没那么可怜。我跟他本来就半斤八两,你渣我我渣你,谁也不欠谁。”
温赛飞语气平淡又肯定,“你不渣。”
马霜痕说:“我跟你一起吃饭,和他跟其他女人一起吃饭,本质上有差别么?”
温赛飞揣摩马霜痕的潜台词,“舍不得分?”
马霜痕赌气,“没必要分。”
温赛飞也体会一把撞南墙的头晕目眩,“你觉得和我吃顿饭算出轨?”
马霜痕蹙了蹙眉,往窗沿支肘撑着脑袋,望着前挡风镜放空。
温赛飞笑,“大头虾,你把出轨看得太简单,你压根没那个胆子,顶多打打嘴炮。”
马霜痕恼然,“是,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车厢一阵沉默,佐证马霜痕一语成谶似的,她越发难受。她跟男朋友有猜疑,转头竟然跟另一个男人因此吵架,都不知道恋爱对象是哪个。
温赛飞却像故意冷她片刻,好让她听清接下去说的话。
“我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呢?”
马霜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愣愣转头看着他。
四年前也是这样昏昧暗沉的夜晚,温赛飞沉默地拒绝她的表白。她本该有幸福重新敲门的欣喜,现在却觉得莫名讽刺。
她说:“你疯了。”
温赛飞点头,再点点自己的右脸颊,正是他亲过马霜痕的地方,“你敢跟我一起疯么,来,你往这里亲回来,出轨给他看,别整天有贼心没贼胆作践自己。”
马霜痕恼羞成怒推他一把,可惜车厢空间有限,泄气效果受限,温赛飞一动不动。
“我犯贱你也不是好东西,”马霜痕声音发颤,“你要是对我没意思,别离我那么近,别对我有求必应,别让我误会你也喜欢我,到头来发现只是我的幻觉。边界感拿捏不清楚,你跟他有什么区别?我凭什么让你再耍我一次?”
马霜痕最后已带上哭腔,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再狠狠摔上。
温赛飞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没立即追出来。
就算是情侣吵架,男人都不一定追出来。
何况他们不是。
马霜痕走了几步又风风火火自己折回来,拍了一把车顶,弯腰冲里面恶形恶状吼道:“还有啊,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真的讨厌你叫我大头虾,你才是大头虾。你为什么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第27章
夜间十一点半,马霜痕收到文字微信,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人,惊喜又暖心。
又加盐:在哪,还回家吗,不回反锁大门咯。
马蹄爽:回了,楼下走走。
又加盐:[坏笑]跟谁?
马蹄爽:蚊子。
马霜痕往胳膊拍死了一只,从出血量判断,没吃饱就挂了。
十月下旬的海城秋高气爽,晚上多走几步不会再闷湿后背。
忽然间,后头有人逼近,大概是夜跑者,马霜痕往边上让两步,顺势回头。
那人给中了咒语似的,僵立原地,一只手滑稽半举。
马霜痕歪头问:“你干什么?”
言佑嘉泄气,垮肩垂手,“为什么你上了警校之后我都偷袭不了你?”
马霜痕嗤笑,“要被你得手我才完蛋。”
言佑嘉跟她并肩走,“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马霜痕:“不回我去哪?”
言佑嘉:“约会去哪不行?”
马霜痕:“加班不是约会。”
言佑嘉:“我要是在图书馆干到十一点,第一件事就是回宿舍睡大觉,才没闲心逸致散步。”
“是啊。”
马霜痕懒懒扔出两个字,没再说话。
月夜朦胧,光线昏淡,言佑嘉勾着脑袋,费力端详她表情,“老姐你咋了,跟姓韩的吵架了?”
马霜痕:“没有。”
言佑嘉冷不丁扔出一个重量级动词,“你爱他?”
马霜痕顿了顿,“习惯了。”
言佑嘉摸着下巴,“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分手了?”
马霜痕只叹了一口气。
乐天派的老姐一叹气,老弟大气不敢喘。
言佑嘉极力压抑狂喜,难得小心翼翼讲话:“不会被我说对了吧?”
马霜痕说:“还没,不过也快了。”
言佑嘉管不住嘴,“快了是什么时候,我提前买礼炮庆祝。”
马霜痕笑着肘击言佑嘉,“别闹。”
能笑能闹,问题不大。言佑嘉放心吐槽,“分迟了,其实我早看姓韩的不爽了。”
他们不知不觉逛出小区大门,沿着围墙晃荡。
这个弟弟一向没心没肺,人来疯似的,很少听见他跟谁处不来。
马霜痕奇道:“他怎么你了?”
言佑嘉勾着马霜痕肩膀,歪头轻砸她脑袋,“幼稚又小心眼,以前有一次,我就这样勾一下你肩膀,他脸拉得老长老长,跟河马一样。这就受不了,以后还不是我背你出嫁。”
马霜痕:“没印象。”
言佑嘉痛快道:“看吧,你果然没多在意他。”
马霜痕白他一眼,“谁会每时每刻关心他的想法。”
言佑嘉搂着马霜痕的肩走了一段,“老姐,我说句心里话,你别打我。我总觉得你这个男朋友是为了老妈谈的?”
马霜痕心虚,“啥呀?”
言佑嘉说:“那年暑假我大一你大二,老妈和我爸打财产官司心力交瘁,就抱怨了一句以前你早恋愁人,现在不肯谈恋爱更愁人,没过几天你就说跟姓韩的在一起了。”
马霜痕说:“纯粹巧合……”
言佑嘉哼哼唧唧,“糊弄老妈可以,少来糊弄我。”
马霜痕停步偏身,戳戳他胸口,“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恋爱了,怎么突然成熟了很多?”
言佑嘉嗤一声,“你为爱所困,没工夫关心我。”
马霜痕也勾住他肩膀,像小时候一样勾肩搭背,就差一齐蹦跶几步,“大半夜还陪你散步,我不关心你?”
言佑嘉笑嘻嘻,“谁陪谁啊。”
姐弟俩做作地走了一段,马霜痕拍拍言佑嘉的后背,垂下胳膊,“要是小姨知道了,你帮我多宽慰几句。”
言佑嘉说:“你就放心吧,老妈年纪快半百,吃的盐比咱吃的米还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小失望算什么。”
马霜痕有时也会忘记,不止她失去陪伴16年的母亲,小姨也失去相伴41年的胞姐。
言佑嘉敞开心扉,“老姐你压力是不是很大,觉得我和老妈放弃了很多,从东北到岭南,特地飞了大半个中国来海城陪你?”
马霜痕说不幸福是假的,说没压力也是假的。
言佑嘉像个小家长一样开解她,“每年那么多丰城人来海城猫冬,说明这个地方真的不错,城市现代化高,发展快,除了没有冬天,蟑螂多点,还有讨厌的回南天……”
马霜痕哭笑不得,“你好像深受其害,没看得到什么好处。”
“但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穿人字拖啊,省下好多买鞋钱,”言佑嘉抬脚抖了抖新买的白色人字拖,“你还是自求多福,等她知道你单身,铁定给你安排相亲。”
马霜痕苦恼上了,“饶命。”
言佑嘉话锋一转,忽地神秘兮兮,“老姐,你老实交代,你跟姓韩的分手,是不是因为那什么小飞哥?”
马霜痕铁定不能掏心掏肺,“当然不是。”
言佑嘉:“我偷偷问过老妈,那什么小飞哥据说长得挺帅,为人稳重,办事可靠,最重要的是还没结婚。”
马霜痕说:“面都没见过,就夸上了?”
言佑嘉说:“你要是喜欢,介绍给我,我帮你把把风。”
马霜痕推开他好奇心过剩的脸,“半夜发神经。”
言佑嘉振振有词,“别以为我没谈过恋爱就不懂,你们这些小情侣没找到更好的都继续将就,哪艘小船出海没有备胎啊?”
马霜痕:“那叫救生圈……”
言佑嘉才不会低头,“一个意思,救你于水深火热。不过老姐,如果是真的,我没心没肺没所谓,只要你开心就行,但最好还是别让老妈知道。”
马霜痕含含糊糊嗯一声。
身后路边一辆汽车忽然启动,大灯将他们亲密的影子拉长。
言佑嘉回头看了眼,普普通通的白色丰田,嘀咕:“这个时间竟然还能腾出停车位。”
马霜痕有了其他打算,“我想买车了,你会看吗?”
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蹭温赛飞的副驾。
言佑嘉说:“你问对人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者不喜欢什么样的?”
马霜痕说:“不要白色,不要丰田。”
刚说完,那辆白色丰田隔着路边一列停车位,路过他们疾驰而去。
言佑嘉:“咋了,你有讨厌的人开白色丰田,你怕‘撞车’?”
“避讳,”马霜痕一本正经,“我们单位有领导开白色丰田。”
隔天,马霜痕就全款提了一辆黑色的沃尔沃。
马淑瑜觉得黑色老气横秋,她这个年纪都嫌弃,建议马霜痕选白色或红色,年轻有活力一些。
言佑嘉鬼鬼祟祟告诉他妈,老姐讨厌的人开白色丰田,她一定要买个黑色,黑压白。
马淑瑜说:“哪来的黑压白,黑白配是太极。”
言佑嘉想了想,“有道理,老姐要跟白色丰田没完没了。”
-
水色他乡的线索还在深挖,但点过展红云的烂口蟹一直没出现,继续夜复一夜耗下去效率低下。温赛飞比较在意水库女尸和展红云DNA的比对结果,决定在结果出来后再决定是否继续化妆侦查。
吵架之后,马霜痕就没再跟温赛飞见面,往返水色他乡和单位都开自己的“窝窝”,工作通过微信汇报。线索有限,经常每天一句:今日无新状况。温赛飞经常回一个收到,不会更新他的线索。日复一日,公事公办。
马霜痕再次贿赂了五花鸡,让老板金爷或手下三大神兽孖蛇、蚂蚁伟和烂口蟹光临时,安排她上房。水色他乡里有上进心的谁不是跟她一样想法,想攀高枝暴富,红包估计打水漂。
这夜马霜痕所负责的“三字房”早早结束战斗,不到零点男客买钟带陪酒小姐出去“吃宵夜”。她开始收拾包厢,估计不会再来第二批客人,完工就能下班。
灯光昏昧的走廊里,五花鸡和一个资历较深的公主领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客去往“四字房”,马霜痕刚好将垃圾袋提到门口,立刻摆出职业笑脸,像古时小厮恭候大驾。
男客的目光没能从马霜痕的脸上挪开。
他并非第一个,经常有男客问马霜痕喝不喝酒,没见识又冒昧,得到否定答案有的放弃,有的撒酒疯耍赖皮——后一种情况保安会马上出动,一般不许男客对公主动手动脚。马霜痕经常不用呼叫保安,自己就能将人架走。
但与其他男客的色眯眯不同,这位男客的眼神很奇怪,像见鬼似的。
“晚上好!”马霜痕双手交叠至于小腹,跟他微微鞠躬。
男客的脚步陡然飘了,险些踉跄。
五花鸡伸手要搀他一把,“先生您小心,走廊灯光有一点暗,请留意脚下。”
除了胡子形状,人中一字型和下巴W型,这位男客长相平平,在路上泯然众人,倒是衣品讲究,一身钱味。估计见惯风浪,男客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掩饰性整理衬衫袖口,摆弄一下价格不菲的手表,跟着五花鸡进来“水调歌头”房。
“水调歌头”房今晚是艳绝唐朝风,灯光大红大紫,摇曳如火,炼丹炉内部似的。
包厢门一关,隔音效果绝佳,除非用对讲机召唤,否则难以旁听里面的逍遥吟。
马霜痕花了大半个小时将“三字房”收拾的妥当,只见门口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庞秋怡请假半月微整,今晚才回来上班,可惜又坐了冷板凳,没人点她,只能继续变相养伤。
她招惹马霜痕的时候战斗力十足,压根看不出在术后恢复期。
“哎哟,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扫厕所呀,你家冰糖龙都挂彩去医院了。”
熟悉的句型,上一次庞秋怡就是这样拱火,告诉马霜痕说她男人去试钟了。
马霜痕没做理会,检查沙发各个角落,以防落下垃圾。
庞秋怡继续拱,“上回逗你玩,没想到你信了。这回我可用我未来的客源发誓,千真万确。”
马霜痕点头,“我谢谢你的好心,秋秋女士。”
庞秋怡不知道是不是上过名媛培训班,翘小指掩嘴咯咯笑,媚态横生,“我就是看你蒙在鼓里,挺可怜。”
马霜痕转身翻白眼,不跟她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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