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叫小飞哥,今天叫小飞叔都不为过。
花雨剑轻轻叹气,“小马是我徒弟,这事我责任重大,没有带好她。”
温赛飞系好安全带,“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等人回来再好好收拾她。”
市一医院。
温赛飞和花雨剑风风火火赶到急诊科留观室,一路碰见几个面熟的医护,看温赛飞的眼神跟同事类似,犹豫着没叫人。
“你是不是小飞哥?”一个白大褂扣着文件夹走近温赛飞,张望好一阵,迟迟不敢相认。
温赛飞认出是昨日对接韩弋的医生,“是我,人醒了吗?”
医生点头,略显为难,“小韩没什么大碍,就是家人比较激动。”
“我进去问几句话。”温赛飞带着花雨剑进了留观室,韩弋的病床一目了然,隔帘边站着韩爸和相熟的片警,韩妈的嘘寒问暖不绝于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刚上小学。
韩弋有点不耐烦,“妈,我现在不饿也没有胃口,打了葡萄糖不用担心我。”
韩妈:“你可是两天没吃东西,多少要吃点。妈妈亲手熬的粥呢,多香啊,你小时候生病就最爱吃妈妈熬的白粥。”
韩弋听见片警和别人讲话,视线跟过来,定在温赛飞身上——跟昨日相救时截然不同的温赛飞,他不由愣怔。
温赛飞朝韩爸韩妈出示警察证,“我们现在有话要问他。”
那天在翠田所,韩妈对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的印象和偏见一样深刻,关键时刻他对马霜痕挺身相护,才让差点成为她儿媳妇的女人那般嚣张。
韩妈不满道:“你们就不能缓几天吗,我儿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两天没吃饭,现在身体那么虚……”
片警也不待见韩妈的态度,“这位是刑警大队重案队中队长,昨天就是他把你儿子救出来的。”
“是吗……”韩妈将信将疑,一时表情尴尬。
韩弋忽然出声:“妈,你先出去吧,我也有话想跟他们说。”
“那怎么行,”韩妈分贝明显低了许多,“你现在最好闭眼睡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韩弋昨天半昏半醒,相同的台词已经听过一遍,语气稍冷:“妈,你先出去。”
韩妈哪受过儿子的冷落,郁郁寡欢应过,不舍道:“有事就叫我。”
留观室还有其他病人,韩弋现在没打药水,花雨剑借了一把轮椅推他到一间空置的诊室。
送医前韩弋交待过一遍被绑架两天的经历。那晚跟马霜痕聊完,刚要回医院,不远处有个人倒地呻.吟,出于医生本能,他跑进巷子深处查看,没想遭袭,被拖上了边上一辆封窗的小面。
小面开了一段距离,韩弋蒙眼封口昏睡不知多长时间,被叫起来问话,听孖蛇第一次打马霜痕电话,被挂断,当时他心如死灰。
后来又昏睡一段时间,孖蛇第二次打马霜痕电话,通了,只来得及叫出“珊珊,救我”。
韩弋对时间长短失去概念,昏昏沉沉间,好像又开车了,然后被类似厚摊的东西裹着,抬上了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据摸排走访得知,马霜痕楼下住户是异地租房看病的病人家属,属于资金短缺的人群。五花鸡用钱砖砸通了渠道,竟然堂而皇之带着韩弋潜伏到马霜痕楼下。
剩下的部分温赛飞可以推测补完,无非是马霜痕一意孤行替换韩弋成了人质,没多久他和花雨剑赶到青松苑。
韩弋小心翼翼问:“现在有珊珊的消息了吗?”
花雨剑说:“局里对小马的失踪很重视,目前正在调查。碰上小马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温赛飞冷冷甩过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韩弋滞涩点头,“我不会到处乱说。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回来。”
温赛飞说:“昨天你提到孖蛇第一次问你话,你没说他为什么会认为你是珊珊的弟弟?”
韩弋像被一颗鹌鹑蛋卡喉咙,涨红了脸。
花雨剑:“是啊,你和小马弟弟正面背面没一出长得像。”
韩弋和言佑嘉站一起,就像蚱蜢和螳螂,从身高到体型大相径庭。
温赛飞:“你不说,让我来猜。你觉得如果你只是她的普通朋友,关系不近,孖蛇交易的筹码不大,会对你不客气;如果是她弟弟,孖蛇为了跟警方谈条件,起码会让你活久一点。是吗?”
韩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电话打通你们都知道谁被绑架了。”
温赛飞扯回正题,“珊珊知道,孖蛇不知道。”
韩弋无言以对。
“你就算是珊珊的仇人,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你,因为她是警察。”
温赛飞站起来说,“等珊珊回来,这声姐夫你见我一次,就得叫一次。”
韩弋得为他的小聪明与卑劣埋单。
从医院回来,温赛飞提审了金世耐。
温赛飞和马霜痕的恋爱关系曝光,理应回避,但孖蛇策划的绑架案引发一连串反应,有些细节还没落实到位。
孖蛇留的话不止给温赛飞,还想给金世耐。这般忠心不二的举动,如果金世耐不知道,恐怕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孖蛇如果想长久留人,出于安全和舒适考虑,大有可能带马霜痕安置在自家窝点。除了水色他乡,金世耐还没交代其他窝点或毒.品上家,名下银行卡存款和置业寥寥无几。
金世耐在看守所缓了一段时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越发强硬,连律师也撬不开他的嘴。
温赛飞开门见山,“孖蛇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金世耐石刻般的五官出现一抹微妙的松动,但很快掩饰过去。
温赛飞:“你是不是很欣慰他还活着。”
金世耐的眼神明显有了些许光彩。
温赛飞:“多亏了孖蛇,我们已经摸到你们的老巢。”
金世耐忽然开口,满是轻蔑,“不可能,孖蛇就算自杀为我陪葬,也不可能向你们投降。”
此后,金世耐继续缄默不语,温赛飞除了确定他真的存在一个老巢,别无他获。他不可能透露孖蛇绑架马霜痕的事实,那样只会令他更亢奋。
回到单位,尚涛身旁的烟蒂柱插满烟屁股,不知道贡献了多少,“准备通知家属。”
以往这句话常常在需要认尸时出现。
温赛飞:“我去跟她小姨说。”
过去近八年,温赛飞成了队里和马淑瑜接触最多的人,每年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一直没传达过坏消息。
尚涛又掐了一根烟屁股,拍拍他肩头,“等你坐到我的位置再由你出面。”
温赛飞知道领导体谅他,如果以后想跟马霜痕过下去,现在最好不要面对她家人,免得双方越发挫败。最优解便是像之前一样,先把案子破了。
“大队长,您说我们家珊珊失踪了,具体是怎么回事?”马淑瑜经历过胞姐遇害和婚变,承受能力比眼里只有顺风顺水的儿子的韩妈强,痛苦在眼眶打转,没有大吵大闹。
尚涛:“小马在处置一起绑架案时不幸被绑匪带走,目前处于失联状态。”
言佑嘉问:“是她前男友被绑架吗?”
尚涛不动声色打量这个年轻帅哥一眼,确认当初及时屏蔽了韩家的自媒体博文,范围并没扩大。
言佑嘉不知耿直还是读懂领导的眼神,主动解释:“我在海城大学读法学,今年研一,我听小道消息说的。”
他可不敢供出导师的大名,就像当初不敢多跟马霜痕打听。
尚涛说:“省厅领导非常重视这宗案子,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小马的下落。”
不哭不闹的中年女人反而更叫人无所适从,马淑瑜应该还没缓过神来,不敢想象再等一个结果需要多长时间,再来一个八年?
也许从彭佩珊主动改名马霜痕、立志当刑警的那一刻,已经埋下了注定比普通人坎坷的伏笔。
母亲没崩溃,言佑嘉也暂时能维持理智和礼貌。
他问:“我姐好像跟一位叫小飞哥的警官关系不错,我想单独见一见他,请问今天他在吗?”
尚涛可不能让家属再对温赛飞兴师问罪,没办法,温赛飞倒了谁还能撑住重案队,“现在专案组由省厅派驻人员接管,你所说的小飞哥已经不再负责这宗案子,如果有新进展,我会及时通知二位。”
可惜尚涛的体贴有人不太“领情”,言佑嘉和马淑瑜出了询问室,便碰到传说中的小飞哥。
母子俩俱是一愣,交换一个“上次不长这样啊”的眼神。
温赛飞欠了欠身,“珊珊的事我很抱歉,我负有很大的责任。”
尚涛:“小飞……”
温赛飞没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无论花多少时间和代价,我都会把她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马淑瑜年近半百,经历半生风雨,多了几分宽和,纵使有苦难言,也不忍心给年轻人压下最后一棵稻草。
“温警官不必太过自责,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言佑嘉到底年轻,处事不够圆滑,直接说:“我能单独跟你聊两句吗?”
温赛飞将言佑嘉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言佑嘉悄悄打量一圈,“我只是说两句话,不用这么严肃吧。”
搞得他像被警察训诫,从未想过第一次跟未来姐夫对话会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室。
没了马霜痕作桥梁,眼前半头白发的沧桑男人好像既不是小飞哥也不是姐夫,就纯粹一个陌生人,哪个称呼都烫嘴。
温赛飞:“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
言佑嘉:“我听说,当初绑匪绑了姓韩的,交易条件是用我姐去一命换一命?”
温赛飞:“你听谁说的?”
言佑嘉:“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作为家属对案子有知情权。”
看着青涩而稚嫩的面孔,温赛飞有点恍惚,这俩孩子都长的像他们妈妈,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分别印了两个性别。
温赛飞:“涉及保密内容的部分,我有权利不回答。”
言佑嘉不敢让人家为难,处好关系以后还可以多打听消息,“要不你眨眼表示是,咳嗽表示否?”
温赛飞看也不看他,“你小道消息挺灵通,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不知道是几手消息,当然还是内部人士的比较可靠,咦——”
言佑嘉后知后觉,温赛飞不方便正面回答,难道在暗示答案?
他夸他来着……
言佑嘉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咽下到了嘴边的谢谢,“我姐所谓的‘失踪’,其实是跟绑匪完成了交易?”
温赛飞:“你的想法很大胆。”
言佑嘉定了定情绪,“最后一个问题,我姐是一个人去处置现场,然后发生意外,还是多人在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发生意外?”
温赛飞:“这属于两个问题。”
言佑嘉感觉一路都是最糟糕的答案,只能往更严酷的方向猜测。
温赛飞:“今天的谈话我希望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言佑嘉叹气,“如果有进展,先联系我,我会转告给我妈。”
一下子从专案组除名,温赛飞闲下来更难熬,尤其临近年关,大街小巷的年味越来越重,同事开始谈论休假的可能性。
如果马霜痕还在身边,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会是如何度过?
大概都在备勤,出不去远门,只能祈祷执勤能凑到一起。
马霜痕失踪的时间以小时为单位,然后变成了天,渐渐的竟然用上了月。
温赛飞一直呆在单位宿舍,没回丽海佳园,也没回父母家,前者还保留马霜痕停留一夜后的痕迹,后者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两老的目光。他没正面跟他们提过马霜痕,估计八卦早已长腿跑到他们的耳朵。
温瑞民和柳英眉都来看过他,除了宽慰,谁也没敢正面提及案子。
柳英眉说:“小马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元宵佳节,距离马霜痕失踪已40天。
温赛飞已经被温瑞民隐晦提醒染一下头发,不然形象不佳,儿子看着比老子还沧桑。
温赛飞当耳边风,习惯性开启录音功能接通一条陌生来电,习惯性先听后说。
说话的是一条嗲里嗲气的女声,像幼师给小朋友讲故事,接通直接说话。
“你不要说话,听我讲对不对。这里是打洛茶山,好大好大,有两个山头那么大,每天都有很多爸爸妈妈来茶山种茶。对面是另一个国家,看起来很近,但是爸爸妈妈都说要走好远的路才能过去,还要带蓝本本。对吗?”
温赛飞几乎座位上跳起来。
嘟——
对方挂断电话。
再回拨时,对方电话无法接通。
温赛飞匆匆离开家,直奔海城大学,今天正好是他们的开学日。
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温赛飞提前在附近停车走过来,从马霜痕的水果机找到了言佑嘉的电话。
言佑嘉按奈不住,往温赛飞停车的方向跑到半路碰上头,一口气还没喘匀。
“是不是我姐有消息了?”
周围人多嘈杂,温赛飞给言佑嘉塞了耳机,“你听听这声音。”
言佑嘉越听越惊奇,“好像我姐的声音,不对,就是我姐的声音,呃,就是有点夹,听着怪怪的……你从哪里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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