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马霜痕足够聪明,应该听出第二批人来了。
听枪声孖蛇用的应该还是之前的仿6.4式手.枪,满匣7发子弹,换弹匣前最多还剩5发。
花雨剑也效仿砸进一块干土,又耗掉孖蛇一发子弹。
孖蛇也该醒悟过来,屋外有人。他直接冲到窗口,瞄准窗外。月光畅通无阻,外头悄然无人。
孖蛇忽然发出一声被扼颈的窒息呻.吟,枪声再起,有人大声哀嚎,大概中枪了。
幸好,是男声,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现在正是时候。
温赛飞和花雨剑汇聚门前,一起发力猛踹狠撞,门框变形剧震,铁门应声而开,迎来了五花鸡的震天哭诉。
“打错人了操!啊——”
视线适应室内的昏暗,勉强看清一房一厅的结构,五花鸡倒在厅中央,恰好全部暴露在月光方格里。小房门口有两条倒地纠缠挣扎的身影,应该是马霜痕和孖蛇。马霜痕正用绳索状东西从后方锁喉,孖蛇艰难举枪,准备对马霜痕脑袋放枪——
嘭——!
石房子的幽闭加剧了回音,枪声震碎茶山的寂夜。
第53章
专案组组长饶是身经百战,也没经历过这样尴尬而乌龙的场面,攻顶的号角刚要吹响,前线已传来喜讯。
警方包围石房子,准备突袭,门口突然出现一前一后两道相贴的身影,以为是绑匪劫持人质,狙击手就位待命。
花雨剑的眉心晃过一点红光,吓一跳,立刻叫道:“自己人!别开枪!”
组长对花雨剑不太熟悉,加之晚上看不清,吼道:“松手!”
花雨剑松开足面血肉模糊的五花鸡,后者疼得立刻倒地呻.吟,半路给其他警察薅住。
花雨剑准备掏口袋的警察证自证身份,周围警察以为他要掏枪,登时警戒:“干什么!手举起来!”
从警近十年,花雨剑还是第一次被当成嫌犯,无奈举起手,“兄弟们,自己人,真的自己人!证件在口袋,喏,你们掏出来看。”
身旁的警察掏出给组长过目,组长才下令放人,“你是跟小飞一块来的?”
花雨剑挠头点头,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存在感太低,没给省厅来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小飞哥和小马都在里面。”
这次解救人质行动两人受伤,无人死亡。
孖蛇朝马霜痕脑袋开的一枪没有直接命中目标,从屋顶反弹的子弹划破了她的肩膀,威力堪比刀砍。马霜痕剧痛之下,锁喉的布绳随之一松,孖蛇钻空子挣开了。
然而他面对的是两个多警察,温赛飞和花雨剑借着夜色声东击西,马霜痕受伤后战斗力较弱,翻到一边用伤得更严重的五花鸡做掩体。三人默契配合,耗尽孖蛇最后三发子弹的那一刻,近身肉搏缴了他的械。
组长对此还不能有异议,温赛飞和花雨剑的提前行动,是他口头特批的。
幸好还有专案组可以发挥才能的地方:彻查南朗茶山和金世耐的关系。
两名伤者被立刻送往医院,马霜痕当晚直接到了景洪市,这边缝合才有美容针。她在救护车上就趴着睡着了,手还拉着温赛飞的,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缝合之后,马霜痕一直睡到大中午。
病床边的看护变成了言佑嘉,马霜痕掐了下他的脸颊,言佑嘉还是一副苦相,差点眼泪汪汪。
马霜痕:“又加盐,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做梦吧?”
言佑嘉:“你再掐我一下吧,我也怕自己在做梦。”
如此有感情和逻辑,大概不是做梦。
马霜痕逐一想起昨晚石房子里的惊心动魄,“小飞哥呢?”
言佑嘉刚要答被专案组的叫去,温赛飞还说他跟着来对了,不然走开几步都不放心把马霜痕交给其他人。
只听后台男声伴着脚步声传来——
“在这。”
温赛飞迎着窗户天光走来,面容分外清晰,与以往不同的地方也无处可藏。
昨晚马霜痕就感觉温赛飞的形象哪里变了,以为头发只是反光,或者她视力下降所致,一时不敢确定。
温赛飞知道她在确认他的白发,故作轻松:“新染的奶奶灰。”
“对不起……”马霜痕的眼里有了反光,莹莹闪闪,比温赛飞看自己的白发更扎眼。
温赛飞曾说过等人回来好好收拾一顿,可真看到人完好无恙出现眼前,忽然没了所有怨怼。
他坐到病床边,避开她的肩伤拥抱她,长了胡茬的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
“都过去了,没事就好。”
言佑嘉起身让到一边,情不自禁呜咽一声,像一只快哭的小狗。
可是他只能抱住自己。
病房略显嘈杂,护士跟病人确认姓名和用药,家属询问病人感受,马霜痕和温赛飞这一隅像一条流淌在菜市边的小河,安静的表象之下,只有他们能感受到流动与暗涌。
马霜痕为自己的鲁莽埋单,教训永远留在肩上和履历里。她受了不少皮肉和精神摧残,没有遭受侮辱,只跟温赛飞提了一个要求,她的笔录不要看,温赛飞答应了。
马霜痕休了一个长假,哪也没去,就在丽海佳园温赛飞的家一边恢复锻炼一边写检讨,为表歉意检讨包揽了温赛飞和花雨剑的份。
马霜痕失踪40多天平安无恙归来,成了一个奇迹在海城公安系统内部疯传。也算歪打正着成就一个不可复制的善果,同僚感慨她好命多于批判错误,毕竟惩罚是领导的权责。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马霜痕遭遇非人折磨的阴暗猜想。
温赛飞先于专案组智取石房子的事迹加上名人效应,越传越神乎,甚至让马霜痕犯的错退出大众视野。相比马霜痕的案例,温赛飞身上有更多值得学习参考以及可以被复制的部分。
孖蛇落网后,金世耐最后的精神支柱崩塌,断断续续把做过的都撂了。
八年前,刚从拆迁获得第一桶的金世耐到澳门赌博认识了彭建和,赌友惺惺相惜,互相借钱豪赌。金世耐赢了钱后想收手走货,想拉彭建和入局。彭建和做进出口贸易,家大业大,在赌博上栽了大跟斗,差点把家赌没了,想洗心革面,婉拒了金世耐。
金世耐斥彭建和不讲义气,在他家吵起来,把女主人马淑瑾也吵醒了。金世耐时年33岁,见了风姿绰约的马淑瑾便起了淫念,越发嫉妒彭建和。
争吵激烈化,彭建和下的逐客令更像断交信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世耐爆发了。
午夜,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和交谈声,金世耐慌了,来不及处理现场,只能引爆现场毁灭一切证据。
后来经烂口蟹推介,金世耐包养了展红云,纯粹因为她受过高等教育,行事比较聪明。展红云生在需要吸她血的家庭,独立的表面也渴望依靠,金世耐成了她短暂的大树,起码不用再为钱发忧。
当问起为什么杀害展红云,金世耐陷入比反思1·26案还要长久的沉默。
金世耐想过培养她接手水色他乡的一部分业务,没有故意杀害展红云。是有一次吵架,展红云嘲笑他缺失一边乳.头,他恼羞成怒把她的脑袋掐进浴缸,不小心溺死了。
第二次杀人的金世耐没了第一次的慌里慌张,更多的是无力和迷惘,思考不出杀人原因,也不想处理尸体。
后来,是孖蛇发现现场,帮他把展红云尸体拉到翠田水库抛尸。
孖蛇的供词跟金世耐的有些出入,把溺死展红云的罪名也揽自己头上,大概想减轻金世耐的罪孽,让他下去时轻松一点。
马霜痕复职前一天参加分局会议,成了领导口中的个别同志“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幸好没酿成大错”,听到“将功抵过,下不为例”,偷偷删掉了手里码了一半的辞职申请。她还是踏踏实实跟花雨剑干活,别想着转行什么刑辩律师,她可不想跟言佑嘉抢饭碗。
重新回到大队,同事好像当她没离开,相熟的打声招呼,不熟的点个头。马霜痕大概沾了温赛飞的光,单位里早给他打点妥当。
当警察也是她歪打正着的善果,马霜痕抚摸着警察证上面的警徽,每一道纹路都像她走过的路,凹凸起伏,最终汇成一个深刻的符号。
“早啊,小飞嫂,今天终于来上班了。”花雨剑捧着保温杯回到办公位,大嗓门恨不得昭告天下。
马霜痕臊红了脸,低声说:“师父,您能不能别那么大声嚷嚷。”
花雨剑:“我哪里说错了吗?”
马霜痕:“没有错……就是……不太合适……”
花雨剑忽地凑近神秘兮兮问:“你有了?”
马霜痕一头雾水,“有什么?”
花雨剑的眼神飞快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马霜痕双眉倒竖,“师父!”
花雨剑很无辜,“没有怎么说话吞吞吐吐,中气不足。”
马霜痕:“师父,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飞嫂,叫我小马、珊珊、马蹄爽都行啊。”
花雨剑:“你不喜欢听,有人喜欢听。”
马霜痕泄气,降低期待,“师父,要不我们做个约定,在单位还是叫我的名字?”
花雨剑摸着忘记刮的胡茬,斜睨她一眼,一看就没好事。
“昨天分局开会的会议心得——”
马霜痕豪气拍胸,“师父,没问题,包在徒弟身上。”
花雨剑这才放过她,“谢了,小徒弟。”
明明恋情已经公开,怎么像谈了地下情似的被同事揪住小辫子?
马霜痕百思不得其解。
内勤过来叫开紧急会议,估计又来“大活”了。
一屋子的刑警男人居多,除了个别穿警服,清一色的深色系打扮。海城进入春天,气温回升,适合发酵,空气又开始弥漫一股复杂的味道,有烟味,汗臭,头油味,甚至上一批同事吃的泡面味。
熟悉的刑警日常风味回来了,不是那么喜欢,但让人感觉亲切。
会议室座位有限,马霜痕跟花雨剑还是站最外围的一批,只能遥望温赛飞的后脑勺。
从云南回来他就把头发贴头皮剃短了,跟前年刚出院时的纯狱风一样,削弱了白发的视觉效果,又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飞哥。同事暗地里打趣他一定是搞了什么滋阴补阳的秘术,这位江湖术士一定姓马。
温赛飞一直在跟尚涛说话,没留意到马霜痕进来。等话讲完,黑压压的身影像城墙阻挡视线,又不方便找人了。
花雨剑低头抱臂,无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双眼闪动着狡黠,偏身跟马霜痕讲话:“小马,你站着看你男人坐着,什么感受?”
马霜痕倒没特别感受,工作上她依然是小虾米,可不敢觊觎大神的位置。
“师父,你要是杀回重案队,能带飞我么?”
花雨剑:“还指望我?抱你男人大腿更快!”
马霜痕:“不好吧……”
尚涛的视线扫过乌泱泱的脑袋,嘈杂声自动平息。
早上8时许,盐山区某工业区发生一起恶性命案,一对外地来海城务工的夫妻在宿舍被害,嫌犯作案后逃匿,天眼显示最后出现在翠田水库附近。目前推测嫌犯已逃进山岭,准备对水库周围山岭进行地毯式搜索,合围擒凶。
“老规矩,两人一组行动,下面安排分组——”
尚涛逐个点兵点将,点到最后只剩下三人,“捞剑跟……大利还没出院,你跟谁好……”
花雨剑在大队长口中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尚涛暂时跳过花雨剑,“小马,你跟紧你的小飞哥。”
马霜痕:“收到……”
尚涛特地问:“小飞,这次安排没意见了吧,还要这个大头虾吗?”
人群传来隐隐窃笑。
温赛飞:“总不能让她给别人添麻烦。”
当事人的坦率让窃笑升华成了哄笑。
大头虾一张脸憋成大红虾,偏偏对那人骂不得打不得。
花雨剑说:“涛哥可是月老,你俩摆酒得给他谢媒礼。”
马霜痕瞪他一眼,“师父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少说两句。”
尚涛折回正题,“还剩捞剑一个,哎……你还是跟你的老搭档吧。”
花雨剑叫道:“不是吧,我当电灯泡啊?!”
第54章 空军,但有个漂亮老婆。……
又一年清明。
马霜痕今年意外错过父母的忌日,一直到了清明才正式扫墓。
马淑瑜和言佑嘉也赶在上班早高峰开始前来了。
言佑嘉一见温赛飞就跟见财神一样,满心欢喜,当着老妈的面不方便叫姐夫,只喊了一声小飞哥。
温赛飞叫马淑瑜的一声阿姨比以往多了一丝亲切,毕竟把人家小白菜拱了,总得态度好点。
经过这小半年的风波,马淑瑜对他的看法有所松动,年龄大点也行,处事稳重成熟,工作和生活上马霜痕耳濡目染可以少走点弯路。
马霜痕把金世耐的批捕通知书的复印件烧给父母,等之后判决下达,还会再烧判决书,跟他们分享喜讯。
一会还要参加公安局的清明祭扫英烈活动,马霜痕和温赛飞都穿了警服,制服形成自然的约束,并肩走路没拉手。
“小飞哥,往年你总是比我早。”马霜痕说,过去八年,每年1月26日父母的墓前总摆了一束未署名的花束,但从来不见温赛飞现身。当时案子没破,他总怕见到受害者家属,那些有意无意期盼的目光有千斤重量,足以压垮一个新警的稚嫩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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