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过去了。”苏元意别过视线,“世子又何必在意?”
萧闲气笑了。
“我娘子莫名其妙的跑了,你让我不要在意?!”
“那你告诉我,我该在意什么?”
萧闲神色激动地逼近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告诉我,是不是受司马安挑拨?”
“是不是他让你离开我。”
“我离开你与旁人无关。”苏元意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冷肃,“萧闲,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若你真没有做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又何必怕旁人挑唆。”
萧闲听到这儿,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心虚。
“那日上林苑你说了什么,难道自己都忘了吗?”
说了什么。
萧闲瞪大了眼,“你就为那句我和朋友炫耀的玩笑话而离开我?”
那日他是说了过分的话,可并非是他的本意。
她就为那一句一介孤女又能如何而离开他?
不,绝不可能!
定是该死的司马安从中挑拨,不然她不会只为这一句话而离开他。
苏元意皱了皱眉,和朋友炫耀的玩笑话?
她当日第二次听见的明明是萧闲吩咐下人对他家人下手的事,还有他亲口承认的报复计划。
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准备承认了。
他们之后还有合作,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很好了,又何必把所有的话挑得那么明呢?
“究竟是玩笑话还是世子的真心话,就只有世子自己知道了。”
萧闲看着她如神女般冷静淡漠的神色,从前他爱极她的出尘绝俗,爱极她的理智清冷,可现在他却恨极了她这幅模样。
凭什么他日日在痛苦,悔恨,绝望,愧疚的欲海里挣扎,她却永远能保持这幅冷静淡然的模样?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哪怕是一分一厘?
“苏元意,你不能这样。”萧闲攥紧了拳,刚刚包扎好的伤崩开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棉布配上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眸,让人感觉可怜又可怕。
“自我奉旨娶了你,除了那次的刻意冷落,我对你到底哪里不好?”萧闲闭上眼,殷红的唇在颤抖,“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次,你父亲害了我萧家那么多条人命,我都愿意原谅,愿意放下,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理解一次我的痛苦,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的冷漠,这……不公平,对我不公平。”
这番话听得苏元意心里发堵,发酸,她喜欢萧闲吗?
如果没有父辈的纠葛,没有他的恨意,她会喜欢他,爱上他。
可是没有如果。
他放不下他萧家死去的将士,她忘不了他已经造成的伤害。
如此纠缠不断,不如当断则断。
“萧闲。”苏元意的声音看似沉稳,可细听之下却又隐藏着微弱的颤抖,“既然这么痛苦,不如就放下吧。”
“你可以试着恨我,而不是爱我,我们本来就不该成为夫妻。”
萧闲蓦然睁开眼就对上她的眼睛,苏元意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别过视线不看他,她的侧颜美丽清冷,如庙里的菩萨,观里的娘娘。
慈悲,漠然,唯独没有情,没有爱。
萧闲只觉心头一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行压了下去,哑着嗓子说:
“你真的……很残忍。”
萧闲说完这句话,也不顾马车还在疾驰撩开车帘转身就跳了下去。
他是想要报复她,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已经否定了他所有的一切。
放下,不该。
呵,他不修禅,谈什么放下?
不该,天底下不该的事情多了,不还是都发生了吗?
这日过后,苏元意再也没有见过萧闲的身影,直至他们返回京师的那一天。
萧闲作为迟归的使臣一入京就先去拜见了皇上,苏元意则先回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早就知道苏元意要回来的消息,但听到些许闲言碎语的他们谁也没有出府相迎。
倒是菊芳早早就守在了门口等着她回来,一见到完好无损的苏元意,她就抱着苏元意哭了一场,当初得知苏元意死在上林苑的消息后,她差点没随苏元意一起去了。
“好啦,别哭了。”苏元意拍拍菊芳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菊芳用手背揩了揩了泪,领着苏元意往正堂走。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还好吗?”
菊芳点点头,“他们都好,还是老样子,只是从前为着小姐的事生出许多是非,如今又听了些闲言碎语,故而对小姐会有芥蒂。”
她假死后的事,小五在回来的路上都和她聊过了。
她没想到萧闲竟愿冒着让满京嘲笑的压力也坚持不肯让那具尸体以她的名义下葬……
她正心乱如麻地想着萧闲再一抬头就到了正堂,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在绣榻上坐着,两人低头喝着茶,都当没看见她。
苏元意自知理亏,也不敢出声叨扰,只是上前一步默默跪在他们脚边。
平心而论,自她嫁入公府,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从未为难过她,后来,国公夫人甚至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交给她打理,是真心拿她当自己人了。
她跪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国公爷率先说话了。
他重重叹了一声,问:“我那孩儿究竟有何处对不住你,你要这般折腾?”
苏元意答不上来。
“他纵犯了天大的错,还有我们给你做主,你何苦一声不吭的就跑了,还搞具尸体欺瞒我们,你对我们国公府究竟有何处不满?”
苏元意的头更低了。
“儿媳没有不满。”
国公夫人跟着叹了一声,随即上前扶她起来。
“元意啊,往后你就跟闲儿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国公府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苏元意垂着头没吭声,她想,往后她可能也不会和萧闲好好过日子。
苏元意见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后,又出门去见弟弟。
她这一路上都被萧闲的人看得很严,她都没有机会和司马安联系。
第53章 我很清醒
苏元意站在回廊看着树下骑着木马玩耍的苏添,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他的个头又长高了不少。
苏添见她来了,扔下木马就朝她奔来, 抱着她哭喊着, “姐姐, 你好久都没来看我,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苏元意蹲下身子将苏添揽入怀中轻哄着,“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姐姐不在的这段日子有没有乖乖吃饭, 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苏添响亮地回答了一个“有。”
苏添身后的丫鬟笑着接过话来, “世子夫人没来的这段日子,小少爷总是闹着要见你,夜里都想得哭过好几回了, 可见是想着世子夫人您的,但在饭食上我们是不敢懈怠的。”
这丫鬟明面是苏元意从外买回来的,可她其实是司马安的人, 留在这儿帮她护着苏添,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座宅子里还有不少。
苏元意想问问她关于司马安的事,可身后的小五一直跟着她,让她一时间无从开口, 只能询问一些苏添的日常起居。
抱着苏元意的苏添忽而松开了手, 冲她身后的小五去了。
“你是谁?”苏添眨巴着大眼睛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五笑着回道, “哎呦, 我是定国公世子的人。”
“柿子?我要吃!我要吃柿子。”苏添拉着小五要柿子。
小五:“小公子,这世子可不是吃的柿子, 我说的是小公子的姐夫。”
苏添一脸沮丧, “不能吃啊。”
“那你和我去玩。”苏添拽着小五往外走, “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
苏元意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心中一喜,她刚刚还在愁怎么支走小五又不惹人怀疑,这机会就送上门了。
苏元意:“小五,我弟弟喜欢你,你就陪他去玩玩,免得他一会不得意了闹起来。”
小五一脸为难:“这……我也不会带孩子啊,万一再伤了小公子……”
小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元意打断,“你不会还有丫鬟婆子们跟着,怕什么?还是说你害怕离开一会,我就跑了不成?”
小五干笑了两声,“奴才冤枉,奴才绝没有这样想过。”
“奴才这就跟小公子去。”
苏添神神秘秘地拉着小五走了,苏元意方压低了声音问:“司马安呢?我要见他。”
“五皇子还在通州查案子,不过案子也快查清了,这几日就可回京了。”
“五皇子让我转告苏小姐,且安心等着,等他回京,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好。”
苏元意从这儿得到了消息后又与苏添一起用了晚膳就回府了。
她本想着等她一回京就联合司马安与萧闲一起对太子出手,可如今司马安还未回来,看来扳倒太子的日子还需要再往后延一延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正好让萧闲去搜集太子别的罪证,他们苏家曾是坚定的太子党,而她是苏家的嫡长女,手上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知道的密辛可绝不会少。
苏元意回府后,萧闲不在府里,菊芳说世子今儿出了宫就同周耀他们几个去登瀛楼了,今儿晚上怕是不会回来了。
苏元意闻言洗漱过后就准备早早睡了,今儿一回来,她就一刻也没闲过,如今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可谁料她刚刚涌上睡意,就听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推开了门,一股淡淡的酒气和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苏元意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堪比寒星的眸子。
“你今天去见了谁?”
苏元意拢了拢发,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许是因为睡意被人贸然打断,她的语气算不上好。
“小五难道没告诉你吗?”
萧闲:“我要你说。”
苏元意皱了皱眉,不想说话。
自那次不欢而散后,这是萧闲第一次主动找上她,可她却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他知道她去见了苏添,也知道她要见的不止是苏添。
她一回京师就要找司马安,那他呢?和她一起回来的他,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她?
他每天都在怕,怕一转头又会有下人跑来告诉他,她不见了。
苏元意无法形容这双看着她的眼睛,乌黑的眼眸映照着点点灯火,细碎的光点下仿佛藏着深深的绝望与不甘,像是一把锐利的剑,又像是一面可以照出她所有心思的镜子,让她不敢久视。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想要和他说清楚,可萧闲却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了,良久,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吹散了她鼻尖的淡淡酒味,床前月光如洗,屋内空荡,那个人仿佛从未来过。
登瀛楼里的雅间,轻歌曼舞,暗香浮影,萧闲斜倚在绣榻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喝到最后,他索性拎起桌案上的酒壶往嘴里倒,如琼浆般的酒液溅起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放下酒壶,姿态潇洒的抹了抹嘴唇,又去拿另一壶。
周耀连忙按住萧闲的手,问:“萧哥,如今你仕途得意,美人在怀,到底还有何烦心事要借酒消愁?”
“是啊,嫂子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萧哥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萧闲推开周耀的手,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他嘴角扯出一抹夸张的笑,他站了起来,身影晃荡地说:“谁说我不高兴了?本世子今天高兴得很,高兴得很!”
他说着又灌了一口酒,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朝那帮舞乐的姑娘们一甩,眯着眼看着她们去疯抢,而后醉倒在绣榻上,他还抱着那个酒壶,喃喃道,“高兴,高兴。”
几位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闲这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姑娘们得了赏,笑眯眯地过来讨好萧闲,期望着能得这位世子的青眼,可萧闲却眉头一竖,呵了一声滚。
周耀见萧闲今天的情绪实在不对头,就问:“萧哥,您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出来,咱大家伙也给你出出主意。”
“是啊,萧哥,你到底遇上啥事了?”
萧闲喝了口酒,抬起一双潋滟风流的桃花眼,“你们说,该如何让一个女人永远离不开你?”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周耀喝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问萧闲,“萧哥要留的人可是苏元意?”
“是。”
他们这些人在苏元意失踪的一年多里也算看明白了。
哪里是苏家女离不开他,分明是他离不开那苏家女。
当初在上林苑说得话,如今倒全反过来了。
“这有何难?”人群中有一人插嘴道,“女人天生爱子,你只要让她给你生个娃娃,就算拿皮鞭打都不会走。”
这话虽然糙,但在座的没有一位不认同的。
王嘉祉:“我爹也常说,女人只要生了孩子心就定了。”
“萧哥,你要不也抓紧让嫂子给你生一个,有了孩子,嫂子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萧闲垂眸看着酒盏中的浊酒,指尖轻轻一敲,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他一口将其饮尽,泛红的眼睛发了狠。
“你们世子呢?”苏元意找来萧闲身边的小厮询问。
自那晚后,苏元意又是几天没见到萧闲,她本想和他聊聊关于太子的事,可他就像和她赌气一样,故意躲着不见她。
如今也是入朝为官的人了,却还是那么的幼稚。
“世子下朝后就随朋友们出门去了,要我们去找世子回来吗?”
苏元意:“不必去找,等他回来了,你们提醒他一声,说我在找他。”
“好勒。”
话虽这么说,可等他们几个一出院门,一个小厮就火急火燎地出府去寻萧闲去了。
入夜,苏元意坐在昏黄的烛光下写着东西,她把自己记得的密辛和把柄都写了下来,她正写得入神,只听房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推开。
她停下笔抬头看去,就见萧闲快步走来,宝蓝色的锦衣在夜色的映衬下成了威肃的黑色,待人走近了才看出原本的颜色,苏元意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气。
“你又喝酒了?”
萧闲在她面前坐下,问:“你找我?”
“嗯。”苏元意点了点头,放下笔正准备和他商量太子的事,萧闲却先给她倒了一盏茶,道,“喝点水。”
苏元意接过茶,有几分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今天的萧闲总感觉有点不对……
“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萧闲话落就夺过苏元意杯中的茶喝了一口,又道,“现在总放心了吧。”
萧闲又给她重新倒了一盏递给她,苏元意接过先是低头喝了一口,而后道:“我刚刚并不是怀疑你给我下毒,只是惊奇你会给我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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