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生自负,极难相信别人,你觉得做他的遗嘱律师,招聘要求是什么?”
“名校毕业?”
“业绩出众?”
靳斯年坐过来,随手把人拉到怀里。
棠妹儿侧头贴在男人心脏处,那强劲的、有力的搏动,有她想要的支撑感。
“你说的对,是信任。”棠妹儿赞同,“之前我给佑少打赢官司,还以为自己有足够本钱,和老板们谈信任,现在想想,专业能力只是门槛,根本谈不上信任。”
“以前是我太天真。”
靳斯年亲吻她头顶,语气不无赞赏,“都说了,Mia学得快,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明知是打趣,棠妹儿没有一点调情的心境。
“那现在怎么办呢。”
“老爷子身边的位置,我挤不进去,现在你又要被弹劾,如果下届CEO真的换人,你的处境不是更难了?”
夜晚的山顶,星光熠熠,幽亮的清辉从外面洒入房间。
靳斯年偏头看她,流畅的面庞,连同微微弯起的眼角,像稚气的小孩子,她的担心,不掺一点虚假。
“所以,刚才我问你,如果我失势了,你还要不要跟着我。”
棠妹儿不自觉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襟,她看他,“我不怕失去,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今日一切,都是靳生给的。”
“如果现在靳生让我把这一切重新交出来,我应该也没有亏什么。”
靳斯年搂紧她,笑问:“怎么没亏,白白陪男人睡觉,你不觉得亏?”
“睡了靳生,不算亏吧?”
男人笑意起伏,时浅时深。两人只需对视一眼,又勾出心瘾,这次是靳斯年没忍住,伸手别过她的脸,上去吻住。
烟草的清苦滋味,是独属于落难鸳鸯的一刻。
难舍难分的眷恋,让这个夜晚不断地在颠倒,棠妹儿也不记得他们在窄小的沙发上做了多少次,月明星稀,天色渐渐发白。
棠妹儿搂上靳斯年的腰,困得睁不开眼,可还是不太想睡。
“……从小我就知道,大山不是我的归宿,我不想烂在哪个阴沟里化成一坨泥,活个几十年,连这个世界都不知道我来过。”
靳斯年下颌蹭着她的额头,接下她话,“后来,来了红港,有没有后悔。”
棠妹儿:“我后悔为什么没早来。”
“来了才知道,原来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可想要站住脚好难……”
靳斯年:“之前生活很辛苦?”
棠妹儿:“身体的苦不算什么,是精神煎熬,熬得我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幸好,这个时候遇到靳生,靳生肯捧我,帮我做成大律师,终于,我也可以让别人看到我……哪怕是风光一时也没关系,我已经体验过,重新打回原形,我也愿意陪着靳生。”
后来,如同呓语,棠妹儿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像是黑暗的被子,将她温暖裹紧,柔软身陷在梦中。
靳斯年轻拍她背,他的声音低沉地,飘到在她耳畔。
“捧你,可能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棠妹儿第一次在靳斯年家里过夜,醒来时,她被安置在客房的大床上。
上次她就睡过这,头顶一盏水晶灯,繁复的花纹,她很熟悉。
简单收拾完毕,她走出房间下楼来,餐厅已经布置好早餐,靳斯年手边一份晨报,他扫了几眼放在一旁,继续吃早饭。
他的习惯大概偏西式,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煎蛋。
“你是不是吃不惯?”
昨天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让靳斯年对棠妹儿的口味多少有点了解。
他叫佣人换中式餐点。
棠妹儿坐下来,不太好意思地去打量周围的佣人和管家,幸好,大家对靳生枕边的女人没有表现过界的态度。
白粥炒蛋油条,还有几笼蒸饺和烧麦,一并放在棠妹儿眼前。
棠妹儿谢过,低头用餐。
露西一直说她吃相难看,她不是不放在心里,这不,和靳斯年坐一桌,她放慢了咀嚼速度,小口小口地吃着。
靳斯年问她,“一会儿我去马会,路过中环,送你去上班?”
棠妹儿昨天是开车来的,有没有人送都不要紧,她只在意一件事。
“靳生你今天不去上班?”
靳斯年笑:“我买了一匹好马,今天从欧洲运到,我过去看看,公司那边我就不过去了。”
“哦。”棠妹儿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看电影就是买马,靳斯年的生活,看似滋润,实际却充斥着权力被架空后的空虚。
棠妹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时沉默。
吃过早饭,她和靳斯年并肩出远门,不远处,保镖已劳斯莱斯的车门,靳斯年却先送棠妹儿到她车边。
“怎么闷闷不乐的?”他低头哄她。
保镖们都在看这边,棠妹儿心脏还不够强大。
她赶紧说:“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困。”
这是事实,一共才睡四个小时又要去上班,换谁都会没精神。
白色日光,穿过林叶。
靳斯年笑一声,将人轻轻拥在怀里。“虽然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我还是想说……傻女。”
第24章 私生子靳氏要变天了
从靳斯年的别墅出来,棠妹儿还穿着昨天的套装,皱巴巴潮乎乎,实在不能看。
她开车先回了一趟薄扶林道,然后再去公司上班。
车子泊好位,她坐乘电梯上楼,经过一层时,恰好碰见露西。
好久不见两个人,一碰面都扬着笑。
随着人流涌入,露西挤到棠妹儿身旁:“吃早餐没有,我哥亲手做的三明治,分你一半!”
“我吃过早餐了,你自己留着吃。”棠妹儿笑着帮她理了一下乱蓬蓬的长发,“今天你是不是又睡过头?”
“你怎么知道!”露西叹气,“这几天帮我哥收摊,天天忙到凌晨,觉都不够睡。”
“你哥的生意最近怎么样,还有人去捣乱吗?”
露西摇摇头,“最近生意上正轨了,也没人去捣乱,糖糖,还要谢谢你呢,上次是你陪他一起搞定了权哥,不然现在哪能安安稳稳做生意。”
棠妹儿笑笑。
露西:“别说我了,我看你也有黑眼圈了,最近工作很忙吧。”
主要忙在夜里。
棠妹儿心里吐吐舌头,表面故作镇定说,还好。
电梯抵达六楼,下去一部分人,又上来两个同事。
窄小的空间宽松不少。
露西想起来,“你搬了公司宿舍,怎么样,住得习惯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公司还提供宿舍,这是不是高层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这话带钩子,电梯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扭头看了过来。
棠妹儿瞬间头皮都硬了。
公司什么时候为员工提供过宿舍,她不过是随口扯了个谎,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晾了出来。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棠妹儿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电梯里没有三十二楼总裁办的同事,幸好。
她说:“我之前住的房子差点着火,靳生知道了,帮我联系了一个住处……也不完全是宿舍。”
“这样啊,原来是老板的关系……连我坐十二楼都听说了,靳生现在最器重你,原来都是真的,糖糖,你现在是出头了。”
露西身材娇小,靠在棠妹儿身旁,正好头落在她肩膀上。
“以后要麻烦棠大状罩着我了。”
棠妹儿尴尬笑笑。
周围人也是差不多的尴尬,打消了‘公司还有新福利我怎么不知道’的疑虑后,接下来的神色就有点不好说了。
公司话事人的位置,马上就要易主了。
靳生身边的红人又能红多久呢。
十二楼到了,露西恋恋不舍地和棠妹儿摆摆手,“在公司想约你吃午饭实在太难了,正好你搬了新家,过几天去帮你温居。”
棠妹儿小心脏一缩,她哪敢把露西带到薄扶林道的豪宅去。
她赶紧拿话搪塞,“好,到时候再约。”
露西却当真了,“那就说定了,这周末我去找你……前几天你过生日,你不提我都忘了,温居的时候,顺便给你补过生日,你说好不好?”
——
上午的工作,和往常差不多,棠妹儿集中处理了一批文件,其中有一份文件,是子公司递交上来的,涉及一桩跨国贸易纠纷,赔偿金额直接超过子公司的市值。
这个钱,究竟是由总公司代为垫付呢,还是让子公司直接宣告破产,棠妹儿做不了这个决定。
她起身,拿上文件刚要走,向上汇报的想法忽然止住了。
差点忘了,今天靳斯年没来上班。
文件放回桌上,棠妹儿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她本来只想弄一杯喝的,但无奈不想听到的内容,一直往耳朵里灌。
靳氏要变天了,人人都在议论——
“别看佑少人不靠谱,可人家会投胎,老爸姓靳,妈咪姓庄,四大家族里,他一人就占了两个姓,再加上庄家没有男丁,舅舅只生了一个女儿,以后庄家也是他的,你就说他命好不好。”
“那靳生呢,靳生生母是什么来头?”
“小报你不看的?”
“小报能信?”
有知情者嘿嘿一笑,“早不是什么新闻了,全港都知道的。”
“之前那位老靳生据说也是个斯文君子,哪知道二十来岁被一个舞女勾了魂,未婚生下了现在这位靳生,是庄大小姐不计前嫌,还肯嫁过来,所以,婚后老靳生很疼靳太的,人家正头夫妻恩爱有加,你说那个小舞女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后来,没几年小舞女就郁郁过世了。”
“那靳生呢,当年他一个小孩子,处境岂不是很为难?”
“当然喽,现在这位靳生是私生子嘛,为了安抚庄家,靳家一直都不承认他的,是后来,大儿子得了癌,小女儿烧碳死了,靳老爷子一看人丁不旺,这才从外面把小靳生抱回来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老爷子偏心佑少,管他杀人放火都护得跟宝贝一样,原来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继承人,再来看靳生,爹不疼妈不爱——”
几个小秘书看见棠妹儿进来,话音戛然而止。
大家起立,齐声唤一句,“棠大状。”然后做鸟兽散。
茶水间转瞬空荡。
棠妹儿走到咖啡机旁,选了一个款加糖拿铁,马克杯怼在位置上,机器隆隆作响,等了片刻,滚烫的咖啡液涓流而出。
她一走神,手背溅上热烫的水点,应激般抽手,上面已经红了一块。
放下杯子,她甩了甩手,心头一阵烦躁。
“棠大状,你在这。”是Ms齐,靳斯年的秘书,她过来找棠妹儿,“庄生的人到了,他们想要一份公司过去半年的项目列表,靳生叫你找出来给他们。”
“庄生?”棠妹儿打心里很抵触这个姓。“靳氏的生意,为什么要把资料给庄生?”
Ms齐露出苦笑,“佑少没有自己的班底,所以请了庄家的人来帮忙接手公司,老爷子是默许的。”
棠妹儿回办公室,把文件整理出来,在要不要给靳佑之使绊子这个问题上,她其实是犹豫过的,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做徒劳的挣扎。
她按Ms齐的话,把文件送到靳佑之的办公室。
因为靳佑之的浪荡秉性,他从来不上班,所以,他的办公室常年空着,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里面一派热闹。
房间开着门,能看见里面五六个人在忙,看文件的,签字盖章的,看来是在接受权柄,但庄炳兆和靳佑之都不在。
棠妹儿敲过门,进去把文件递上。
庄炳兆的助手姓耿,自我介绍完,直接问:“棠大状和靳生是什么关系?”
棠妹儿:“跟你和你老板一样的关系。”
没想到眼前花瓶会咬人,耿特助被反呛,面子挂不住。
他冷冷地说:“你出去吧,有事我们还会找你。”
棠妹儿转身离开。
这一天过完,靳佑之一系的人都没有再找过她。
究竟是不需要,还是连靳斯年身边的人也要架空,棠妹儿没有深究,反正到点她就下班了。
停车场在B2层,昏聩不通风的环境,使得空气里有种腐朽的味道。
今天闻起来格外强烈。
棠妹儿下楼,走到车子边,刚要拉开车门,一辆黑色的定制版的林肯横在她的车头前。
她诧异扭头,就见车子后排的玻璃缓缓落下。“棠大状。你赶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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