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油盐不进,林雁珊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隔了半晌,浴室的水声突然停掉,晏明拉开门出来,身上的水还没擦干,随意披了个浴袍在身上,半跪在她床边,手从她被子里探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做什么?”她想抽开又被他紧紧握住。
“帮我摘下来。”他拉着林雁珊的手碰到脖颈。
林雁珊转过身,睡眼惺忪摸了摸他的额发,“不是求来的?干嘛摘?”
他沉默一会儿,脸贴到她手上,有些难受。
“你说的对,方时序是上当了。”
“我不要了。”
林雁珊嗤笑一声,要拍开他的手。
“可是我已经求过了,这愿没法塞回去了。”他低头靠在床边喃喃着,膝盖抵木地板,头发上的水滴往下敲着。
林雁珊困倦不已,更没心思听他说什么有的没的,催着他洗完澡就回去,不要扰她好眠。
“我不要。”他附身抱住她,身上的热腾腾的水汽瞬间将她笼罩,他的声音被薄毯压住,“姐姐,我害怕。”
末了,林雁珊才终于睁开眼,直白地问道。
“你想在这儿睡?”
第52章
天光大亮,晏明还挤在林雁珊的枕头上睡得正香。
昨晚保证着天亮之前就离开,这会她稍微抽出来一点手臂,他就哼唧着往她身上靠,不停贴着她。
额头是滚烫的,林雁珊下意识拉开手边的抽屉,翻出来温度计。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眼角粉红,身上也在发烫,依旧保持着半搂着她的动作,挨着她紧紧的。
温度计放到他耳边,像是吵醒了他一般,被他推开。
“不用。”他拒绝着,不肯量体温。
他抬手搭在外边,手臂将被子压住,大块胸肌暴露在空气中,滚烫的体温让周遭一切都升温,厚重的帘子透不出光亮,只有夜灯下他轻轻的呼吸声。
“晏明。”她叫他,“你身上好烫。”
他的眼珠动了动,懒懒地依旧不肯睁眼,连闷声的回应都轻飘飘的。
“别躲在枕头里。”她拽了拽他身下的颈枕,“起来量体温。”
他动了动眼皮,微微撩开,喉咙带着些撕裂的破碎声音。
“要是量出来没有发烧,你是不是就叫我走了?”迷迷糊糊地,他半睁开眼问她。
“你是烧傻了吗?”林雁珊推开他的手,强硬地把温度计抵上去。
他恹恹地躺着,任她摆弄。
38.4。
林雁珊推了推他,试图叫醒他:“你发烧了,晏明。”
本来紧缩着眉头突然放松下来,晏明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巴笑了笑,好像对她的判断很满意似的,“那是不是不能走了?要再休息一会儿。”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么?”林雁珊捏了捏他的鼻子。
发烧本就不舒服,他偏了下头,想躲没成功,又睁开眼睛看她,“难受...”
“你现在怎么体质越来越差了?就知道你会生病,谁让你昨天一直淋雨的?”林雁珊喃喃着,从抽屉里找出退烧药来,起身要去给他倒水。
他转头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看着她穿着吊带裙的背影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只为他紧张着,这种时候他尤为享受,那种被她爱着的感觉实在刺激着跳动的神经。
“因为你不管我。”他转身埋回枕头里,“宝宝就好好的。”
“它听话啊。”林雁珊背对着他,下意识地回应着。
他不喜欢从她那里听到谁谁比他好,比他乖的话,他怕他挤在林雁珊心里那点位置别的什么东西拨走了。
晏明高考状元的名号一直响亮,直到今天依旧是北宁中学的活字招牌,可是那些东西他靠努力能拿来,他下功夫是看得见回报的。
可她不行。
她随口一句话,他拿放半天,最后脸一垮,又缩回去,贴在她刚刚躺过的位置。
“...我不听话,那别管我了,让我躺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他背着身,生着闷气。
“要躺也不能在这儿躺,一会许姨该起床了。”
林雁珊一边说着,端了杯水过来,找出一包退烧颗粒,问他,“没有胶囊了,这个退烧颗粒给你倒水里还是直接吃掉。”
“说话。”她拍了一下他的脊背。
晏明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脑子里飘过无数场景。
“呆着干嘛?”她拍他一下,想让他起身。
“你什么时候离婚?”他突然问,手指空搭在枕头上。
“跟你吃药有什么关系?”林雁珊找了件薄外套披在身上,不轻不重的反问着。
晏明是做了些心理建设的。
清晨,床上,厚帘子。
问出这句话实打实坐实他了不正经的身份,他这样自尊心极高的人,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破底线了。
“还要等多久?”他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眼皮撩开一半,昏昏沉沉地还没忘记这事。
“到底怎么吃药?”林雁珊一只腿跪在床上,踩着地板地脚抬起,凑近他问着。
“倒嘴里。”他说。
“那你过来点。”林雁珊拍拍他的侧脸。
林雁珊看着他挪过来,想起自己以前养的那些宠物,什么小鱼小乌龟的,买来时活蹦乱跳最后都是以被她养死结尾。
明明她也是悉心照料的,林惜南跟她说那些小宠物都是短命的,不是她的错。
这会子林雁珊又产生错觉了,恍惚觉得晏明跟她待久了也是总爱生病,宝宝倒是在晏明身边被他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你体质是比以前差了。”她说着,又捏了捏他的手臂威胁着,“我以前养的那些小鱼小龟,还有花花草草都没能活多久,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被我关照小心命不长。”
晏明躺在林雁珊的腿上,慢腾腾的睁开眼,和她对视,“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活不了吗?”
“为什么?”
“因为你得到手了你就不珍惜了。”
“....”
被他空腾的眼睛盯着,林雁珊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晏明在外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在一起这些日子,林雁珊似乎也是被他一直照顾着,他处处体贴周到,细微入致,可是感情的联系只有当事人才有第一直觉。
他的精神依赖已经超出了普通情侣的范畴,他似乎把她当做自己吊命的引子。
“你说喜欢我穿西装,我穿了之后你满足了,第二天就不搭理我了。你说喜欢我,睡了之后就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
他握住她的手,想吻,小心思被她看透,刚握住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林雁珊冷哼,“那我现在是拿着药喂鬼呢?”
“张嘴。”
他微微张开嘴,几颗牙微微露出来,粉嫩的舌尖躲在白齿后边,轻轻抖着,林雁珊把药倒在勺子里往他口中填。
她动作不算温柔,似乎还带些捉弄的意味,勺子底压住他的舌尖往里探,他的脸瞬间涨的粉红。
晏明呼吸不畅,张着嘴巴被她审视着用勺子压住舌根,她摁住他的肩膀,直直将他的眼眶逼红。
一勺药才将将倒进去。
被她折腾地眼角冒出一滴泪花,咳嗽两下又忽地笑了,一只腿曲起来,懒洋洋地躺在她怀里。
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捉弄他,他越是忘不掉她,痛和爱都是她给的,致命的快感和欢愉是叠加的。
他像个偷腥的猫,被鱼刺扎了喉咙还兴奋着将鱼皮撕开,享受着被划破口腔时过分的刺激。
“药好涩。”他舔了舔下唇,盯着她衣服上没有系紧的纽扣。
“这里没有糖。”她说,“一会早饭让许姨给你粥里放两勺白糖好了。”
她敷衍了事,拍拍他的手臂让他起身。
“可是我现在就难受。”他不起,反倒环住她的腰,皱着眉脸上苦巴巴的,好像真的是不舒服上了。
“不知道。”他头埋在他怀里,重复着,“头疼,喉咙疼,眼睛也疼。”
“小时候生病也没人管我,我妈忙着打麻将,我爸恨不得一场病把我带走。”他顿了一下,“从来没人喂我药。”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没有。”
他攥紧她的裙摆,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越来越沉,宽大的手掌垂下来,他苦笑一声,重新抱住她。
晏明发觉脑袋昏昏沉沉,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他才发觉从来没有什么释怀,只不过是时间冲淡了这一切,让他不会常常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是不是因为我太不听话了...”他喃喃着,“他们都不喜欢我...”
“晏明?晏明?”林雁珊抚着他的脊背,发烧本来就头脑不清醒,可她却没法控制他不去想这些,“不要乱想,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现在抱着你的人。”
“是我。”
“听到没有?”
像是被什么击中,晏明忽地睁开眼,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
“我不是小孩了,不该这样。”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没人能依赖。”他的眼眶突然红了半圈,又强忍着哽咽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晏明...”林雁珊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睡幼儿一般,“抱抱好不好?”
他仅有的脆弱的面全都留给她了,在外谈判叱咤风云的样子也仅限在高层入云的写字楼里,说到底,他还是没那么坚强。
晏明坐起身来,脑袋抵在她肩膀上,放松地贴着她:“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她答。
林雁珊极少表达爱意,说出口的话太轻了,也从来不是值得相信的。
“我好怕生病,生病了就要麻烦别人...”
脆弱的时候需要别人的爱,可他偏偏没有,躺在木板床上听见的是自己不配得到照顾,是天生的贱种。
挥之不去的恐惧,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扑面而来。
晏明头痛欲裂,快要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麻烦?”林雁珊揉揉他的脑袋,吻了吻他的脖颈,“谁会像你这么乖?”
“其他小朋友都没有你讨人喜欢。”
“我最喜欢的小朋友就是你了。”
他精瘦的脊背被她轻易摸出来,浑身硬邦邦的肌肉此刻也显得脆弱,长久得不到慰籍,被审视的近乎麻木,连说出自己的痛苦也是不痛不痒的。
过往那些致暗的时光,他最想要的,依然是一句随口能说出的关心。
墙上的时钟在不停旋转着,还有半刻钟许姨就该起床做饭,花园里请的花匠也要来工作了。
还可以再抱着她半刻钟,晏明又收了收手臂,恍然觉得小时候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居然不是童话。
原来所有的温暖都是有期限的。
“我想你一直陪我...”他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那你一会要多吃点饭。”
“好。”
第53章
晏明还是没有吃早餐。
家里来了客人,特地清晨过来陪方文悉遛鸟,院子里嬉笑声音不断。林雁珊和方时序也早早下楼一起待客,只有晏明一人还昏昏沉沉躺在客房里。
他的阳台门没有关紧,院子里的声音从阳台门中间那个狭窄的缝隙里传进来。
昨夜下了暴雨,今天是大好的晴天,帘子大半,高亮的太阳被遮住,还留有余光从风扬起的空档传进来。
下面正聊得热闹。
正午是一场小型的聚会,只是有人来的早,想夺个好彩头罢了。
林雁珊在外人面前总是演的一出好戏,蝉鸣还留着夏的温存,残余未了的叫唤着,那束光似乎也有了声音。
她会在外人面前亲密的称呼方时序,她扮演一个贤妻良母,接受所有人的审视和批判,她说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她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了许多价值来。
这庭院里站满了人,从廊下到后院的石子路,到处都有人在交谈,盛大的庄园,来往的上流人士,食物链的最顶端。
可就在刚刚新来的侍女却被人当众搂了腰,闲客雅士,规则都是他们定的,错误也被任意定义,荒唐的结局是女孩需要向男人道歉。
院子里的男人都一样,他们将女性当做猎物,对圆桌前品尝甜品的几个女孩肆意打量,装着绅士的风度,脑子里是些不入流的荤汤。
他们评价她们的外貌,议论她们的三围,在乎她们的生育价值,对她们的声音置若罔闻,对他她们的品格不屑一顾。
女性的成功在他们看来一定是踩了别人的膝盖,亦或者睡过谁的床榻。
那种从心底的尊重在这时候比钻石珍贵,可那些阳光下的人都没学会,甚至对此鄙夷,认为珍惜女人是一件掉了面子的事情。
方时序牵过林雁珊的手,带着她认识新来的客人,他似乎还与从前一样对她呵护备至,可是那种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她在他身边成了一件装饰品,她是他拿的出手的配件,像豪车,像名表。
他的长相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可是她却越来越看不清他,小时候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以前也会用帕子给她裹一块曲奇饼干,那时候他珍爱她那一个小小的人儿,他会背着所有人偷偷地递给她。
现在呢,他需要所有人的目光,需要媒体刊登,他只是需要一个体面又漂亮地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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