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因这句话怔住不动,她的思绪在往上飘,心却在往下沉。
想来,他以后就是这样跟他老婆说话,温柔,耐心,言语或是举动,都饱含爱意。
而她现在所能享受到的,以后都是别人的。
她闷着不说话,情绪全写在脸上,明庭哪能视若无睹?
他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小声哄着:“我没想看你笑话,逗你玩的,别不开心,晚上带你去吃DA VITTORIO?”
舒遥伸手环住他脖颈,金光斜落,浸染他眉眼,一双深瞳被淡化成透润的琥珀金,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虹膜上的纹理。
她已经不敢再想了,不敢再想这样漂亮的一双眼以后会怎样深情地看向另一个女人。
她靠在他肩膀,将整张脸都埋在他脖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脏的酸胀感,她轻声应“好”,又几分失落地说:“我想妈妈了,我们去看看她好么?”
“好。”
知道舒遥情绪不高,明庭语气愈发温柔:“明朗说,今年是你的成人礼,他要给你办生日宴会,到时候你收礼物别手软,他们给你送什么你都照单全收,知道么?”
舒遥闷闷“嗯”一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疏解情绪,她和明庭是一家人,明庭对她好,明家人对她好,那她以后的嫂子应该也会对她好,明明是多一个人对她好,怎么接受起来就这么难?
她想不明白。
第35章 more than I can say
/
舒遥和关颂青的生日就差了一天,舒遥先,关颂青后,严格说起来,关颂青已经好几年没正经过过生日了,他的生日都随舒遥过,两家亲朋好友齐聚,回回都热闹。
关、明两家的社交圈本就重叠,每年一次的生日聚会总有人调侃安若云,说她一早就看上了舒遥这个儿媳,这才每年都为舒遥操办。
往年她都打着哈哈,说明丽不在女儿身边,又正好赶巧,她这个当长辈的自然要为舒遥尽心,今年还真就不装了。
她为了筹备舒遥的成人礼连自家儿子的毕业典礼都没去参加,结果临到了了才听明庭说,明朗要为舒遥庆祝。
关伟恒晚上一回家就感觉气氛不对,一问家中阿姨才知,他这爱妻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小半天了,连晚饭都没下楼吃。
关伟恒一听,心头一紧。
他上楼这一路还在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但思来想去也没觉着自己哪里有问题,索性大着胆子开门问:“若云,谁惹你不高兴了?”
安若云的确是不高兴,但那只是一时的不高兴,关伟恒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在衣帽间收拾行李了。
关伟恒看她把衣帽间折腾得一团乱,忍不住开口:“若云,你现在买最近的航班也赶不上儿子的毕业典礼啊。”
正在试礼服的安若云回头白他一眼:“谁说我要去英国的?”
关伟恒疑惑:“那你这是要去哪?跟章琪出去玩?”
安若云对着镜子整理项链:“去港城。”
关伟恒这才“哦”一声想起来,“明朗下午还给我打过电话,说是遥遥的成人礼,让咱一起去。”
他算是想明白了,“合着你就是为这事不高兴?”
安若云转身看他:“倒也没有那么不高兴,这次去港城,我正好可以探探他家老爷子的口风,说不准颂青和遥遥的事能成。”
安若云说完,一脸的欣喜,神色中还有志在必得的傲气,看得关伟恒直想笑。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咱俩那时候都是自由恋爱,总不能到了儿子这里还要搞什么联姻吧?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互相有没有意?”
“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清楚吗?!那臭小子一回国就往芳蕤园跑,天天遥遥长遥遥短的,每次一说遥遥那双眼睛都在放光!放光你懂吗?!他对遥遥什么心思,我比他本人都清楚!不然你以为他这几年为什么不谈恋爱?”
这倒是关伟恒没想到的,经安若云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儿这意思。
可是......
“可是遥遥年纪还小呢,这感情的事儿,光咱家儿子有意也不成啊,再说了,遥遥这婚事,怕是也没人能做得了她的主啊。”
关伟恒这话也没说错,这几年谁不知道明家多了位金尊玉贵的千金?阖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人人都宠,光是明朗一个舅舅就为她置办了不少产业傍身。
明琛就更不必说了,知道她喜欢看海上日出,还专门为她定了一艘大游艇,每年都要挑着好天气带她出海。
明琛和明丽从小关系就好,车祸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就去德国和瑞士寻找相关的医疗团队,在明丽的康复一事上,属他最尽心。偏他又是个不婚主义者,正愁没人继承遗产,突然多出来个漂亮乖巧的外甥女,高兴得就差直接立遗嘱了,还是舒遥极力拦着,才没让他提前把自己给安排了。
就连一向严厉的明君珹,这几年和明庭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要说没有舒遥的功劳,那也是假的。
这么宝贝的一个千金,还在外头受过不少委屈,如今回归家族,自然是她想如何就如何,明家人才舍不得拿她联姻,更何况她妈妈还在病床上躺着,若是明丽有朝一日醒来,得知舒遥所托非人,定是要人好看。
安若云知道关伟恒这话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遥遥身边也没出现过别的男孩子,又跟咱家儿子亲,让那臭小子努努力,先下手为强,总能成的。”
她笑笑说:“我以前还老跟明丽说,她要是生个女儿就好了,以后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别提有多美了,遥遥这丫头,活泼可爱、漂亮娇俏,教养好,明事理,嘴还甜!反正我是越看越喜欢,她就该是我关家的儿媳!”
关伟恒被安若云这话逗笑,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既然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那就还有的聊,这时候安若云正高兴,他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颂青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就后天,”安若云笑:“我让他直接飞港城。”
她又冲关伟恒招招手:“快来看看我给遥遥准备的礼物。”
......
自从明丽转移到华元总部接受治疗之后,舒遥每个月都会飞去港城看她,有时候明庭陪着,有时候闻雅陪着,一个月三到四回,一点不嫌累。
一开始,舒遥这频繁的“尽孝”行为明君珹嗤之以鼻,他始终不愿承认舒遥的身份,却也没有强硬要做亲子鉴定,只是每次舒遥来港城的时候,他都找人在医院盯着,就想知道舒遥的真实目的。
但舒遥能有什么目的?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明丽早一点醒过来。
她每次来医院都会在明丽床边坐上好几个小时,她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给明丽听,会给她读经济新闻、讲民生时事,还会向她汇报明庭的工作情况,有时候还会给她唱歌听。
她向医生学了一套温和的按摩手法,每次来都要帮明丽擦洗、按摩、疏通经络,甚至还会帮明丽护肤护发。
她对明丽的用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明家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比拟,包括明庭这个亲儿子。
明君珹的确是怀疑舒遥的身份,但舒遥来港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五年如一日,再是厉害的演员也不能同一场戏演五年,要说舒遥究竟对明丽有多用心,属明君珹最清楚。
舒遥从不否认自己的贪心,可她并不贪图明家的富贵,她贪的是哥哥,是妈妈。
她可以过没有钱的生活,倘若生活里没有爱,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也许在外人看来,与一个植物人聊天谈心实在是枯燥,可她珍惜每一个和明丽相处的瞬间,那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满足,她因为“妈妈的女儿”这层身份深感幸福。
她终于有妈妈了。
所以这次飞到港城的第一时间她就去了医院。
明丽的病房在华元的顶层,是一个带空中花园的大套房,露台上种着明丽最爱的百合,天气晴好的时候,那一朵朵纯白的花就在微风里摇曳身姿,极具生命力。
舒遥从医生那里听说,植物人并不是完全没有感知力,所以她每次来都会把露台的门打开,她希望百合的香气可以随明丽入梦,希望明丽在梦里也能有安稳美好的经历。
不过今天一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还没走近她就隐隐觉得走廊有风,还带有百合清香。
闻雅替她开门,她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从内间传来。
“auntie,好耐冇返嚟啦,我好挂住你啊,今次返来就打算留低啦,得闲我就来睇你。”
“你auntie听唔到个啦。”
“唔系喔,医生话auntie唔单单可以听到,仲可以闻到、尝到、感受到喔。”
舒遥进门打断了这段对话,梁沛珊母女同时朝她投来目光。
“是遥遥?”
梁沛珊先开了口,舒遥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眼前人穿一条柔软贴身的水蓝色针织短裙,栗色长卷发,颈项间的澳白与她温润的气质十分相宜,说话的声音很甜,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梨涡,是一眼亲和的长相,让人感觉很舒服。
梁沛珊见她进门立刻起了身,高兴来到她面前说:“阿庭成日同我提起你,真系好靓喔。”
舒遥下意识退了半步,但梁沛珊并未察觉,还是陈霏反应过来说:“遥遥听不懂粤语啦。”
梁沛珊这才抱歉:“sorry啦遥遥,我习惯了。”
舒遥浅浅一笑:“没关系。”
她其实听得懂。
但却对她话里的“成日提起”存疑,明庭真要跟人“成日提起她”,她又怎么会完全没有听明庭提过。
“还没跟遥遥介绍吧?”陈霏开口道。
梁沛珊这才反应过来,笑笑说:“都怪我啦,看遥遥太漂亮了,都看怔住了,我是阿庭的朋友,梁沛珊,叫我Naomi也可以,这位是我母亲陈霏,也是你妈妈的好朋友。”
舒遥没见过梁沛珊母女,并不知道她们与明家的关系如何,所以脸上挂着一贯礼貌的微笑,轻声招呼:“阿姨好,姐姐好。”
梁沛珊是个活泼性子,一听舒遥叫她姐姐,高兴得冲陈霏直招手:“遥遥好乖喔,妈咪,快啲畀礼物我啦。”
“好啦好啦。”陈霏脸上的笑容宠溺,迅速打开手提包递上了一个黑丝绒礼盒。
梁沛珊接过送到舒遥眼前,笑着说:“这次回国匆忙,还是阿庭提起,我才知道是你十八岁生日。”
她打开了礼盒,一枚羽毛造型的胸针安静躺在黑丝绒之上,她解释说:“这枚水晶胸针是Waterford的水晶工匠手工雕刻的作品,世上独一份,是我爸爸驻外收到的国宾礼,羽毛象征光明和天使,最衬漂亮的遥遥,希望有天使可以一直守护遥遥。”
舒遥再是不懂也知这“国宾礼”的意义,这不一定是份昂贵的礼物,但却是一份“尊贵”的礼物,她若是不收,便是她看不起人,收了,这情是不是该明庭还?怎么还?
她下意识看闻雅,见她轻轻点头,她才笑着收下:“谢谢姐姐,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一定交给舅妈好好保管。”
“不客气喔,”梁沛珊脸上依旧是甜美的笑,好像根本没有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还说,“祝你生日快乐啦,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妈咪还要赶去柏公馆,就不打扰你和auntie了。”
舒遥面带笑容起身相送,将人送出门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要去柏公馆?”
闻雅应声回:“是的。”
舒遥心中一沉,原来明庭不和她一起来医院看妈妈,就是为了单独在外面见她。
她转身进房间,那只白水晶胸针还放在墙边的斗柜上,她深吸了口气,嘱咐闻雅:“收起来吧,带回家放到珠宝柜的最顶层。”
放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好。”闻雅轻声应。
第36章 more than I can say
/
明家的集馥园在半山上,面朝海湾,背靠山,视野开阔,绿林环绕,繁华中偏安一隅的宁静,需要用世代的钱权换取。
六月的末尾,满月挂在海湾之上,寒光朦朦,夜风轻轻,集馥园的粉蔷薇簇簇娇艳,夜露凝在半合的花心,连香气也跟着湿润。
舒遥第一次来集馥园的时候,夸过这名字起得好,满园花香,的确是集百花之馥郁。
明庭却说:“明君珹没你想的这么有文化,集馥就是极富的意思。”
她当时听了笑得不行,说果然大俗大雅,还是个好名字,但芳蕤园更胜一筹。
还未入夜集馥园就热闹非凡,被阔叶遮蔽的林荫道上停满了宾客的汽车,引路灯蜿蜒至半山,园中飘来管弦乐队的演奏声,笑语汇在弦乐之中,随夜风吹抵舒遥的露台,又被一声焦躁的催促打乱。
36/83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