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回神,关颂青的拳头又要招呼过来,他一掌接住,“你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究竟是我发疯还是你发疯?!她为什么走你怎么不敢说?!你强迫她了是吗?你是不是强迫她了?!”
明庭压住了心头的情绪,将他拳头一掌推开,关颂青转而揪住他衣领一提,“你也知道她最近状态不稳定?!你知不知道医生说她最近有抑郁倾向?!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和你的感情挣扎痛苦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留在你身边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她这些年敬你爱你,一直把你当作最亲最信任的人,你竟然强迫她?!”
他深吸了口气,克制住了再打他一拳的冲动,松手将他推开。
“明庭,你真他妈的是个禽兽。”
关颂青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突兀的掌声,两人同时看过去,明琛正倚在门边看戏。
他将手中雪茄递给Owen,走上前,看着满脸狼狈的明庭,笑了。
“你小子可真没让我失望,一来就让我看这么热血的戏码。”
“她人呢?”明庭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想知道舒遥的下落。
“谁?”明琛装傻。
“你少跟我装!”
明琛挑挑眉,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遥遥啊,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明琛笑了下,“她说,她和你彻底结束了,往后,她要一个人生活。”
“这不可能!”
明庭说得笃定,那双眼却在一瞬间泛红。
这不可能。
她不会,她舍不得。
“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明庭,”明琛依旧笑得轻松,“遥遥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哥哥,你该高兴。”
明庭抬眸盯住他,冷风呼呼吹过露台,他的手在痛,脸在痛,眼睛也在发胀发痛,可这些痛,不及心痛半分。
遥遥,他养了七年的宝贝,和他彻底结束了?
第72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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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园离芳蕤园并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傍晚时分,园中冬雨渐歇,夜幕如薄纱静静笼罩,檐下亮起两盏澄黄的六角宫灯,绢纱上的红梅覆着层层白雪,一叶孤舟飘零寒江之上,风雪不停。
一盏灯题“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一盏灯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倒是应人应景。
轩窗朝外对开,舒遥裹着一条纯白狐皮披风靠在窗边的矮榻上赏景,园中门环轻声叩响,崔管家捧着一只翠青柳叶瓶走过廊下,最后停在舒遥窗前。
一缕幽芳拂进,舒遥偏眸对上瓶中白梅。
崔管家道:“园中白梅开得正好,送来一支供舒小姐赏玩。”
柳叶瓶放在窗台,梅枝朝内探,花瓣柔韧洁白,不染纤尘,舒遥稍稍撑起身,唇边染笑:“多谢崔管家。”
“舒小姐客气,晚餐好了,舒小姐是要移步餐厅?还是让阿姨送进来?”
舒遥看了眼窗外天色,“送进来吧。”
她到这园中已经半日,除了走过正院和她这西边院,别的园景她还没去看过,也没什么兴致看。
她盯着瓶中白梅,分神几许,又笑。
脱离满树群芳又如何?还不是要困在这一方境地静等枯萎,哪儿来的自由?
她拨弄着花瓣,想起远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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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庭正在贵宾休息室和明琛喋喋不休。
“她麸质过敏,只能吃米类主食,甜品很多都不能碰,花生芒果凤梨都不能吃,牛奶必须要热的,床品三天一换,睡衣只穿真丝,护肤品她得用定制的。家里要恒温恒湿,要有人帮她吹头发,卧室要点香薰,但不能太浓,她喜欢植物的香气,最好放鲜花,她......她在陌生的环境很难入睡,会做噩梦,她一个人会睡不好。”
明琛本来不想理他,但还是嘴痒:“睡不好的人是你吧?”
明庭压下心中烦躁,深吸了口气,“你可以不让我去看她,但你至少放一个她熟悉的人在身边,让闻雅去照顾她。”
“休想,”明琛移开视线,“我比你多活几十年,怎么照顾女孩子我比你清楚,收起你的心思。”
“照顾了几十个也没一个死心塌地跟你。”
明琛笑了,“遥遥倒是死心塌地跟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我对她很好。”
“好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明琛瞥了一眼他脸上,“你再这样毛毛躁躁像个愣头青,我会劝她再也别回来。”
“你没权利这样做。”
“你也没权利干涉我怎么做。”
“你——”
休息室的门打开,林惠宜探头进来,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没多问,只说:“Lily叫你们。”
身边的亲戚朋友陆陆续续接到明丽苏醒的消息,一时间都涌来医院看她,这一整日明丽都不得闲。
送走了最后几位朋友,明丽终于想起来明庭这个儿子,她方才又从别人嘴里拼凑出许多信息,她有好多话要问。
两人先后起了身,林惠宜跟着明丽忙了一天,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眼见舅甥两个进了病房,她也叫着司机准备回集馥园。
从明庭早上接到电话离开,明丽这时候见明庭是今天的第三次,第二次是他来叫关颂青,只有匆匆一面。
明庭刚走进病房明丽就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怎么了?”她问。
再看他的脸,明庭左边脸还有一小片尚未消退的红痕,她又蹙眉,“受伤了?”
明琛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阿庭自作自受,Lily,你不必担心,阿庭这点伤跟你女儿比起来,不算什么。”
无数人提到“女儿”,“遥遥”,今日来访的太太里有好几个都想给“遥遥”介绍男朋友。
明庭这时候已经没了反驳的欲望,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一把拉上窗帘隔绝了室外的繁华。
“我需要一个解释,阿庭。”
这算是明丽醒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明庭耐着性子回头,“你不累么?”
本来身体就刚恢复,又跟人说了一整天的话,竟然还不知疲倦?
明丽蹙眉瞪着他。
明庭按了按太阳穴,也是他忘了,以前明丽就是个精力旺盛的。
他掏出手机扔到病床上,“自己看吧。”
明丽好奇伸出手,刚一碰到他的手机,屏幕就自己亮了起来,圣诞树下,少女的笑颜娇俏灵动,照片不会动,但情绪会动,明丽对自己唇边的笑意毫无知觉。
“女儿”被养得很好,很漂亮。
如果明庭没说接下来这句话的话,她的心情会很好。
“这就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也是你未来的‘儿媳妇’,舒遥。”
明丽抬眸:“你在说什么?”
明琛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明丽即将发飙之前,明庭和盘托出了舒遥的身世,又将他如何绕过罗琳芳的怀疑把舒遥带回家,如何说服舒遥帮他一起骗商庭洲(中间省去了一些破案细节,只说了结果)如何用“相似的眉眼”和“假亲子鉴定”骗过一大家子人,又如何控制不住爱上自己的“妹妹”,强行干涉她的生活,最后强迫她结婚把她逼走。
明丽听完,举着手机就朝他砸过去。
明庭早有准备,双手一接,手机毫发无损。
“混账!”
明庭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仍是淡定道:“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别再为您这个混账儿子把身子气坏了。”
明丽双眼一翻,真是要被他气背过气去。
她双手紧抓着被子,情绪久久难平。
有太多记忆在一瞬间涌进她脑海,那场车祸,那个人,还有他最后念的那个名字。
“你怎么可以这样?!”明丽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
明庭撑到现在已经疲惫不堪,说了太多话此刻也口干舌燥。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他仍坚持,“我们会结婚。”
“结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阿庭。”
明琛已经安静了很久,一开口又让明庭揪心。
夜已经很深了,他不知道舒遥此刻在哪里,有没有按时吃饭?会不会认床?能不能睡得着?
一想到这些问题他的心脏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抓,血液带着痛感传遍他全身,他的情绪迅速汇集在头顶,像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明琛察觉了他的情绪,终于坐起身正视此刻的问题。
“今夜只有我们三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阿庭,”他看向窗边心绪难安的人,“到现在,你还觉得是家里人阻止你们在一起么?”
明庭没有回答。
但其实,在她醉酒那晚,当她无意识流露真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问题的症结。
她并不是不爱他,只是更爱以前的他。
明琛也没等他回答,继续说:“这是你一时冲动应该付出的代价,阿庭,你太年轻,也太自负,你可以主宰你的生活,事业,甚至未来,但你不该主宰你的‘爱人’。”
“我对遥遥的期望,从来都是她能无忧无虑做自己,我可以让她无忧无虑一辈子,你能么?”
“我当然能。”
明琛笑:“你不能,阿庭。”
“你对她有需求,你需要她承担‘爱人’的责任,但我和Lily不一样,我们不要求遥遥‘回报’,也不要求她一定有所成就,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你现在无法接受她离开你,是因为你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可是你想错了,阿庭,爱一个人不是期待她满足你的需求。遥遥是你亲手带大的姑娘,你在她的生命里不止扮演了一个角色,做哥哥的时候你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只要她开心,为什么做男朋友,做老公的时候不可以?”
“你别跟我说‘爱是自私的’那一套,如果爱真那么自私,为什么遥遥可以‘不图回报’,‘无欲无求’地爱你?”
明庭额上的青筋突突狂跳,那一夜的混乱画面不停在他眼前闪现。
她哭着说“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了”,她身子柔弱,初经人事痛比快乐更多,可她并没有激烈反抗,她承受住了他所有的疯狂。
她的爱很真,不图回报也很真,如今无欲无求,也不假。
他抬手按住两边太阳穴,手掌遮去他双眼,泛酸泛红的双眼。
“Sometimes,I feel jealous.”明琛看着此刻垂头丧气的人,“Jealous of your luck.”
听来十分危险的一句话,明庭移开手掌看他。
当惯了sugar daddy的人直面了他的怒视,明知他心中想法,明琛还是笑:“我是喜欢遥遥,但我比你差点儿,不是禽兽,什么时候你听到我说这样的话不再应激,我就让你见她。”
“啊,应激,”他低低笑出声来,“阿庭,你现在的样子更像一个PTSD患者,一个离开了遥遥随时会应激的病人。”
他起了身,来到明丽床边说:“遥遥现在很好,你放心,我会找时间让你见她。”
明丽轻轻颔首,没再多说别的,事态的发展已经够乱,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厘清,她那混账儿子更需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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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过半,舒遥还未睡下。
她的失眠是可预见的,她认床,认环境,一个人睡不着。
明琛的这套澄园是极为纯正的中式古典风格,并且大量运用了苏式园林的设计,园中山石花木很多,窗棂的纹样也很繁复,她的窗外有一棵光秃秃的白玉兰,花园地灯一照,枝桠张牙舞爪,像索命的恶鬼,她不敢关灯,一关灯就觉得花园里有鬼。
好几次捏着手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按住了内心的想法。
她在心底不停默念:“我是独立的,我是自由的,我有选择一切的权利,我接纳我所有的决定。”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可那个人的脸,竟然越来越清晰。
第73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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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崔管家请着舒遥到听雨轩围炉煮酒吃火锅。
听雨轩算是一个茶室,在正屋的斜后方,水榭朝北,往外延伸至碧月池上,水榭西侧的美人靠外种了一片青翠的芭蕉,其叶宽阔如盖,是炎夏避暑的绝佳休憩之处,但在冬日便太过幽冷。
竹帘已经放下,室内还算温暖,火锅水汽一蒸腾,舒遥脱下披风也不觉得冷。
她这两日已经将这澄园逛得差不多了,问起这处房产何时置下,崔管家回答她,说是三年前,当她以为这是明琛买来金屋藏娇的时候,崔管家补了一句:“舒小姐是第一个住进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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