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已故的长辈都葬在港岛,明庭在南城,他去墓园,只有可能是去看她的爸爸。
林惠宜电话响了,匆匆走开,明丽回过神,对上舒遥的视线。
回避闪躲的眼神,慌张无措的情绪,她一把抓住舒遥想逃的手,先发制人,“我都知道了。”
舒遥微微一惊,终于将憋在心里的忐忑问出口:“妈妈,你怪我么?”
明丽捏捏她掌心,“我当然不会怪你,都是阿庭的错,我已经罚他跪祠堂了。”
“跪祠堂?”
舒遥一怔,她虽然没有跪过,但她知道得是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罚跪祠堂。
所以在妈妈眼里,他们在一起也是错的。
她移开视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说要和你结婚。”
明丽突然提到结婚,舒遥也像是突然PTSD发作,惊颤了一瞬。
她不敢抬头看明丽,下意识屏息,乖乖等待她的训诫。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明丽下一句话,她又茫然抬头。
明丽一直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让她捉摸不透。
她鼓起勇气,主动问:“那......然后呢?”
“你想知道我怎么回答?”
明丽忽然笑了,舒遥更加茫然,但她还是诚实点点头。
当初明君珹为了劝退她,用的就是“妈妈会失望”这个理由,这个理由对她来说,太致命了,在她和明庭的这段关系里,她最在乎妈妈的看法。
“那你呢?”明丽反问她,“你对阿庭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愿意和他结婚么?”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一直很难回答。
如果明庭没有撑伞出现在大雪中,没有选择给她自由,她不会这么干脆肯定地回答:“我愿意,妈妈。”
她的想法从未改变过,她想,她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无论他是强硬还是温柔,她都愿意。
明丽突然有点想哭,她咽下了自己的情绪,将舒遥拉进了怀里。
她缓了缓呼吸,含着泪微笑:“我告诉他,只要他能求得你的原谅,再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我就不反对。”
舒遥心头一紧,匆匆抬头,“他真的跪了?”
明丽重新将她拥入怀中,靠近她耳边悄声说:“阿庭让我不要告诉你,我偷偷去看了,跪得很正呢。”
第75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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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候,家里没一个人回来。
明君珹一位老友突然在节前病逝,明朗陪同他一起前往北城参加葬礼,得要明晚才能到家,明琛有应酬,明空去了朋友的party,明庭还在南城,家里人不多,但冯伯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欢迎舒遥回家。
明丽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一起坐到桌前,她先给舒遥夹了一块糖醋小排,还很自然地说:“你爸爸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偏偏嘴还很挑,只认苏越楼的口味,他想方设法偷师,结果做出来还被你嫌弃,只能去买。”
舒遥正在夹菜的手直接停住。
林惠宜惊奇一笑:“Lily竟然能将这样的小事记得这么清楚?”
明丽弯弯唇角,从容接话:“因为我的车里经常出现糖醋小排的味道,就多问了几句。”
舒遥同样很惊讶,她来到明家这么多年,从未说过自己爱吃苏越楼的糖醋小排,连明庭都不知道。
她没有刻意提起,主要还是因为这道菜太具代表性,她不用特地说家里也会做,但这道菜的口味很难把握,梅姨也有失手的时候,味道好的时候她就多吃两块,味道差强人意的时候就只吃一块解解馋,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喜欢这道菜。
这话要是从明庭嘴里说出来她一点都不惊讶,毕竟明庭最了解她,这种小事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知道,但从一个昏睡了快七年的人那里听到,她不得不多想几分。
可她又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奇怪,她竟然从明丽的回答里听出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有点离谱。
冯伯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那遥遥觉得今晚的小排味道如何?”
舒遥一口吃掉碗里的小排,赞道:“妙不可言。”
话题转开了,林惠宜也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关颂青来。
舒遥又是一顿。
林惠宜笑着瞄了她一眼,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式约定啦,你别担心,你那两位哥哥都没有婚约,家里更不可能给你定下婚约。说起来,就是重阳节那天,关董事长来集馥园陪阿公吃饭,两个人都喝的有点多,一说起颂青和你呀,关董事长就收不住风,一直说你们走得近,感情好,颂青在家里总是遥遥长遥遥短的,阿公一听就动了心思,立马跟关董事长提了要亲上加亲,关董事长肯定没意见啊,但还是说要尊重你们的意思。”
“只是......”她停了一下,看了眼明丽,说,“若云夫妇怕是还不知道你和阿庭的事,咱们两家这么好的关系,总得要把话说开了才好。”
舒遥正想接话,被明丽抢了先:“我和若云已经说过了,这事儿归根结底是阿庭处理得不好,顾头不顾尾的,我这个当妈的以前管不了事做不了主,让两个孩子吃了不少苦,现在我清醒了,说两句话还是容易的。”
她又给舒遥夹了块小排,无意识放轻了语气,“你若云阿姨是真的很喜欢你,盼着你和颂青订婚也是真的,但颂青说了,他只把你当妹妹,你若云阿姨非常遗憾,还难过了好几天。”
“我邀请了他们一家来家里吃饭,明天你去机场接他们来,婚事可以不提,但你该说的话要向若云阿姨说清楚,她这些年对你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知道你离家出走一直很担心你,你要对得起若云阿姨和颂青哥哥对你的关心和爱护,知道吗?”
舒遥听着这话,一时情绪万千。
“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这段时间让您费心了,明天我会和若云阿姨好好说的。”
“还有颂青哥哥。”明丽提醒她。
明丽虽然昏睡了好几年,但看人的功夫丝毫不减,她那个乖侄儿对自家宝贝疙瘩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心知肚明。
舒遥想起那句“只把你当妹妹”,几分难为情地挽住明丽手臂撒娇:“我知道啦妈妈,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说。”
明丽笑了,拿话打趣她,“成年人还离家出走啊?”
舒遥眨巴着她那双大眼睛装可怜,小小声保证:“以后不会啦。”
她直起腰来,“都怪哥哥!”
“没错!”林惠宜被她逗笑,招呼她趁热先吃饭,明丽与她对视一眼,婚事这个话题就这么轻松揭过了。
舒遥在心里暗暗感叹,有妈妈在就是安心。
晚上临睡前,舒遥洗漱完毕下到二楼敲响了明丽的房门,家中阿姨正在扶明丽躺上床,舒遥开门进去,“妈妈,我今晚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这是明丽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她从来没有和孩子一起睡过。
明丽没有马上回答,舒遥又保证:“我保证不会乱翻乱动影响到妈妈,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丽欣然答应。
舒遥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开心心脱了鞋躺上床。
明丽留了一盏小夜灯,她一躺下舒遥就贴了过来,香香软软的依偎,让人感觉很窝心。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她问。
舒遥侧身抱着她手臂,绵绵地回答:“想妈妈。”
明丽感觉自己被这小丫头一句话击中了,也难怪自己的儿子完全招架不住。
“妈妈不就在你身边么?”
“那也想!”她十分满足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妈妈,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当然要像守着宝藏一样时时刻刻看着妈妈。”
明丽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妈妈又不会跑,不必时时刻刻看着。”
舒遥笑得傻乎乎的,又往她身边贴了贴,可她还是怕明丽不适应,又小小声问:“妈妈会不习惯吗?我一直这么黏着你。”
明丽笑了笑,想起以前,说:“我从来没被人黏过,阿庭小时候......”
她说到这里,忽地停住了。
舒遥好奇:“哥哥小时候是什么样?”
明丽舒了口气:“说来惭愧,阿庭刚出生几个月我就开始忙事业,都没怎么带过他,他是育儿嫂带大的,也从来不黏我,你没听他从来都是叫我明丽?”
她笑了笑,“有时候我会感觉,我和他之间,好像谁没了谁都一样过。”
“怎么会?”舒遥着急解释,“哥哥其实很爱妈妈很需要妈妈。”
“我知道。”
当她从明琛口中了解到这些年发生的事时,她的心情无比复杂。
商庭洲的背叛并未让她感觉难过,真正令人难过的是,她的儿子早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她曾期待的模样,而她一无所知。
她安静了很久,缓缓说:“你哥哥小时候学说话,喊的第一个人是“姨姨”,我因为这件事辞退了当时的育儿嫂,换了另一个会教他喊“妈妈”的人,可他从未开口喊过我“妈妈”。”
“有一次学校填家庭信息表,他在家庭成员那一栏写了‘父母双亡’,老师打电话给我,我可生气了,回家就把他揍了一顿,他紧咬着牙,不哭也不闹,憋着气反问‘生我但不教养我,你们跟双亡有什么区别?’我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需要父母陪伴。”
她叹了口气,无奈笑:“可我那时候太倔了,我一心想要拼事业,想要证明给你阿公看,我不靠明家也能有所作为,我还是没有抽时间陪他,但我送给他一只兔子,哄着他说,妈妈其实一直在你身边,他好单纯,就这么高高兴兴收下了,每晚都抱着睡觉,还管那只兔子叫‘丽丽’,将它照顾得特别好。”
舒遥听着这些话,又想哭又想笑。
她知道那只垂耳兔对他的重要性,她一直以为,垂耳兔是朋友,却没想到,还代表着“妈妈”。
所以她十岁生日那年,他送给她一只垂耳兔,也是想送给她一个“妈妈”么?
她的心突然酸得厉害。
明丽深吸了口气,拉着舒遥的手说:“你很高兴有一个妈妈,可你不知道,妈妈更高兴有你,其实阿庭想要的并不多,可我一直没能满足他,是你给了阿庭一个有温度的家,让他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人。”
舒遥猛地想起商庭洲被冯警官带走的那个傍晚,她怔怔望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悲伤。
她那时候说不清这种悲伤的来源,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从那一天起,他的身边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尽管商庭洲可恨,可他还是他的父亲。
“阿庭很爱你。”
明丽出声打断了舒遥的思绪,她恍然回神,下意识说:“我也爱他。”
明丽轻轻笑出声来,舒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对明庭的爱毋庸置疑,可她从未对明庭说过“我爱你”,没想到第一次说爱他,竟然是对着明丽。
她红了脸。
明丽还有几分怅然,但却说:“真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真好。”
她贴着明丽,轻轻说:“我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窗外的月升高了,穿过黑暗跃出云层,海面冷光粼粼,漂泊的小船儿靠了岸,风轻轻,水盈盈,小船儿摇摇晃晃,再也不怕远方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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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明庭的飞机落了地,他给闻雅放了年假,自己一个人走到停车场开车回集馥园。
明琛宿醉一夜,起得很晚,下楼的时候问了句遥遥去哪儿了,林惠宜答:“去机场接若云和颂青了。”
今天是除夕,家里的阿姨正在为晚上的家宴忙碌,冯伯搬进来两条东星斑,明丽和林惠宜正在客厅核对今年送到各家的年礼,明空将咖啡递给明琛,问了句:“真要订婚?”
明琛靠着水吧台笑:“也不是不行,你难道没看出来?遥遥就喜欢颂青那样的,温柔体贴,成熟可靠,用情专一又事事以她为先,颂青这家世也不错,父母还恩爱,遥遥嫁过去可是有享不尽的福。”
他呷了口咖啡,“最重的是,情绪稳定。”
明空双眉一挑,虽不理解但仍表示惊奇。
明丽听了不高兴,“你这话说的,就好像留在家里遥遥就享不了福?”
明琛端着咖啡哈哈大笑,滚烫的咖啡液差点洒出来,他忙说:“爱情的福可跟家庭的福不一样。”
明丽眼都没抬,“你少来,我女儿有福在哪儿都有享不尽的福。”
客厅里的人各忙各的,连明庭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都不知道,直到他走进来,几分怔然问:“她回来了?”
明琛忽地抬眸,笑得意味不明,回答他:“又走了。”
“去哪儿了?”
明琛答:“去机场接男朋友了。”
明庭转身就走。
明丽着急喊了声“阿庭”,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她瞪了眼明琛,“你就唯恐天下不乱!”
明琛放下咖啡倒了杯水,“让他去吧,该是什么,咱说了他也不信,还得我那宝贝亲自出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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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今日起得很早,一上午帮着明丽洗漱打扮,按摩复健,一直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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