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宜坐在底下,一同听着上面的学生汇报。创业园的学生都是有野心的,他们年轻有目标,还有一颗澎湃的心。其中最让周颂宜意外的是,她还看见了上次在咖啡店碰见的女孩,好像是叫林溪月。
林溪月本人看上去这么文静,但说起项目又头头是道,很新颖的角度和大胆的想法,周颂宜撑着下巴,一脸欣赏,打算待会得了空找林溪月谈一谈。
分享完毕,就都是娱乐环节了,感兴趣的老板已经留下联系方式,待日后进行更深一步的了解。
周颂宜有些口干舌燥,正巧志愿者抽空在甜品台添了一些甜品和饮料,她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那一堆粉色瓶装的草莓气泡水。
随手拿了一瓶汽水,周颂宜望着易拉罐上的环扣犯起了难。前几日刚做完美甲,她有些心疼地举起爪子欣赏了一下,生怕待会稍稍用力就会将这耗费一整下午的美甲弄坏。
要不还是寻求外援?
看了眼身旁的叶柏衍,他正在同人讲解创业经历,似乎没空帮自己;而祝月好,正被人拉着登记信息,更是见不着人影。
周颂宜叹了口气,只能自力更生。
叹气之余,身旁忽地伸出一只手,自然地将她手上的易拉罐接过去,随着“啪嗒”一声金属轻响,伴着气泡水的噗呲声也同时冒出。下一秒,周颂宜手上就被塞了一瓶已经开盖的草莓气泡水。
叶柏衍依旧在同身旁的人聊天,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随手帮忙,周颂宜也就没有扭捏,握着瓶身,大方地道了声谢谢。
回应她的是一声极小的声音。
祝月好刚忙完工作,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看着两人疏离但又自然的互动,祝月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和周颂宜是高中同学,如果非要说出一位见证了周叶爱情全过程的证人,那一定非祝月好莫属。
祝月好怀疑自己天生适合做恋爱观察员,毕竟她也是第一个察觉到谢行绎对周颂宜有感情的人。
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下犯罪现场,祝月好厚着脸皮插在了两人中间。距离很小,她坐下去有些费劲,但还是稍稍用力,一下子将两人挤开。
叶柏衍不悦地皱眉,祝月好视若无睹。
偌大的沙发并不是无处可坐,但叶柏衍和周颂宜中间必须有人。对比起叶柏衍,祝月好还是更害怕谢行绎一些。
今日这事因她而起,谢行绎那样记仇,占有欲也那样强烈,到时候把她生吞活剥都不在话下。
聊天还在继续,会场有鸡尾酒,大家喝得畅快,聊天内容也逐渐五花八门起来,一场交流会的后半场硬生生开成了party。
周颂宜也要了一杯低度数的兑着草莓汽水。她尝了小口,味道还不错,祝月好也很喜欢,两人一点一点抿,居然很快就喝完了一整杯。
脑袋瞬间有些发热,但又没喝够,周颂宜伸出手想招呼人在送一杯来。身边人按住她跃跃欲试的手臂,挑眉摇了摇头,周颂宜却挑衅似地回望过去:“不许管我。”
十分钟后,周颂宜歪倒在沙发,迷迷糊糊,祝月好更是直接不省人事,两个醉鬼谁都没说住在一起这件事,还好有学生认得回教职工公寓的路,主动提出送祝月好回去。
陈明熙本想抢着送周颂宜回家,但他毕竟没有交通工具,也不太方便,恰好叶柏衍提出顺路,陈明熙知道两人认识,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将周颂宜交给了叶柏衍。
在场除了叶柏衍,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但没有哪个人醉得像这两人一样。周颂宜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在琢米,叶柏衍看着她这样可爱的一面,嘴角忍不住轻扬。
方才人声鼎沸,他不流露爱意,生怕周颂宜会难堪。现在热闹散尽,会场只剩他们两人,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接近。
叶柏衍弯腰蹲在周颂宜脚边,望着她的睡颜,扯唇苦笑一声。他握住周颂宜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方才有人问他,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母校,他内心是否欢愉。
在外人眼里,他是因为这里才有了今天,理应期待且怀念,可只有叶柏衍清楚,他对京大有着多么复杂的感情。京州大学,是他最应该感谢的母校,是他梦想的起点,但又同样是噩梦的摇篮。
高中毕业后,他夜以继日地学习打工,拼命拿下各种大赛冠军和奖学金,无非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他配得上周颂宜,他有能力给得起她未来。
但无论多努力好像都徒劳,而让他崩溃的关键点,就是京州大学那两幢由君悦赞助的大楼。
那天在图书馆温习功课时,耳畔突然传来几声极轻的谈论,说学校的文法楼和图书馆都是君悦集团二十年前捐赠的。那女生语气里全是崇拜,还幻想着毕业以后能进入君悦工作。
叶柏衍这才知道,原来这座图书馆,也与谢行绎有关。
当他意识到自己日夜奋斗的场所属于某个人时,他心里那座用爱筑起的防护栏也渐渐开始崩塌。多么可笑啊,他穷极一生想获得的,居然是谢行绎一出生就拥有的。
而周颂宜所拥有的,并不比谢行绎少。
本以为高中毕业不再接受君悦的资助,自己就可以暂时洗去侮辱,但事实证明,谢行绎就如同阴魂不散的影子,只要还在光明处,他就永远存在。除非永远躲在阴暗地不为人知,可叶柏衍就是要走到光亮处。
他好像一下泄了力,也开始迷茫自己奋斗的目标是什么——是穷极一生然后到达他们的终点吗?
丧失了对未来的希望后,痛苦与绝望无一不折磨着他,自卑的爱让人偏执,也让人抛弃理智。
可是现在,他又感激这里,因为今晚的交流会,他才有机会,能再次离周颂宜这么近。
贴着脸颊的手指动了动,细腻的肌肤触感将叶柏衍的思绪拉回现实。望着怀里的人,叶柏衍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拍拍周颂宜的背,轻声哄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周颂宜闭着眼晃晃脑袋小声嘟囔,问是哪个家。
叶柏衍抚摸着她的发顶,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景瑞府,我们的家。”
周颂宜醉得迷蒙,却还知道动脑,她早就忘记那里还留了一条漏网之鱼,于是摇摇头连声否定:“那才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江河天成。”
“对了,现在壹号公馆也是我的家。”
江河天成,是周父周母的住所,而壹号公馆,是她和谢行绎的家。
叶柏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面上的笑容僵住,右手下意识地用力,紧紧抓着一旁的椅背,他忍着内心的疼痛,再次询问了一遍:“颂宜,你仔细想一想,景瑞府,那是你的家。”
周颂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不要去那里,我要住酒店,你给我订一间带露台的套房,我要在阳台吹风。”
说罢,周颂宜还不客气地报了个酒店名,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抱着椅背再次昏睡过去。
珀斯,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君悦旗下的酒店。他抬起周颂宜的下巴,试图让她保持清醒:“换一家好不好?”
周颂宜摇摇头,有些任性地撇嘴。
叶柏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将周颂宜抱起,好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周颂宜重新出现在自己怀里这件事,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实。
叶柏衍一手托住周颂宜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肩膀,身子在微微颤抖,步伐却异常坚定。
在车库固定车位停下。叶柏衍单手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给车解锁,随后稍稍用力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又躬身把人塞进车里。座椅微微向后调整完,他又细心地将安全带扣到最舒适的部位。
从另一边上车,叶柏衍打开照明灯,暖色灯光照在周颂宜脸上,恬静又美好,叶柏衍定定望着,舍不得将视线挪开。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周颂宜的脸颊。嫩白的肌肤凹陷下去一小块,又在他松手后迅速弹回。
叶柏衍愉悦地轻笑一声。
触碰到周颂宜的感觉极其美妙,他漂泊许久的灵魂好像再次被托起,叶柏衍明白,自己的一颗心会永远为她跳动。
忽然,周颂宜的背包嗡嗡作响,叶柏衍侧身拿过周颂宜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只震动的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只有“讨厌鬼”三个字,但叶柏衍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对方是谁。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
谢行绎尝试着拨打周颂宜的电话,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可还是没人回应,前几次至少能拨通,这次更甚,一瞬间就被人挂断。
这仅仅只能确定周颂宜身边有人。
十五分钟前,祝月好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接通两秒,那边刚传来嘈杂的几道人声,电话就被挂断,猝不及防。
短暂沉默几秒,谢行绎就猜想到,是不是周颂宜出了什么事,他内心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又重新将电话拨回去,可依旧没有人接听。此时正在回壹号公馆的路上,谢行绎让何成济加快了开车速度,他单手撑头,烦躁地闭眼思考解决方案。
心脏跳动得很快,说不上来在紧张什么。
周颂宜失联这件事,不着急肯定是假的,方才那十五分钟里,他脑海中过了无数种不好的念头,甚至想过如果周颂宜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
此时天已黑透,倘若周颂宜喝了酒独自在外面被坏人尾随,后果不堪设想。
可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根本无法确定事情的走向。早些年还在国外读书时,周家都会配保镖躲在暗处保护周颂宜,国外枪支合法并且治安很差,周颂宜对此一直不满,但也清醒地知道这是在为自己好,也就没有拒绝。
后来毕业回了京州,没有了那些顾虑,周颂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周士邦将那些人解散了。
谢行绎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有强制派人暗中跟着周颂宜。
索性后来找人问清楚了,她今晚原来是去京大交流晚会凑热闹了。既然已经确定了范围,那找到她的难度就大大缩小。谢行绎让助理要来京大今晚交流会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打算亲自问个明白。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谢行绎就收到了酒店主管打来的电话。
对面直接自报家门,语气听上去相当着急:“谢总您好,我是珀斯香河的总经理郑光,我这里有件要紧事要和您汇报。”
以为是工作上的事,谢行绎捏了捏眉骨,胀痛感传来,他沉声道:“嗯。”
“方才有一名陌生男人带着大小姐来开房,大小姐不太清醒,应当不是自愿的。”
谢行绎倏地睁眼,目光阴沉,他冷声确认:“陌生男人?”
总经理那头已是汗流浃背:“是的,谢总。”
从周颂宜十六岁起,君悦旗下所有高奢酒店顶层都会留一间独属于她的套房,由专人设计,全屋定制,并且终生有效。这是谢行绎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说是酒店套房,其实更像是私人公寓,而她的隔壁,永远都是谢行绎。
从前周颂宜还抱怨过,说着礼物虽然方便,但也有坏处——周颂宜这个名字但凡出现在谢氏旗下任何一家酒店,那么她的行程都将立刻暴露,毫无自由可言。
而现在一语成谶。
隔着手机,压迫感都叫主管有些喘不过气,他手心冒汗,生怕这位集团的少东家会因此迁怒自己:“不过您放心,我们第一时间就找人跟上去了,一定会确保大小姐的安然无恙。”
“派几个嘴严的人在房间门口守着,有动静立马闯进去,不用留面子,务必要保障颂宜的人身安全。”
周颂宜,陌生男人。
这两个词出现在一块,谢行绎不用仔细想都知道那陌生男人对应着谁。虽然已经能确定周颂宜是安全的,但落在那混蛋手里,又能安全到哪里。
恐惧与愤怒撞击着谢行绎残存的清醒,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冷声补充道:“还有,今晚的事情,不许宣扬出去,如果明天在任何报道上看到有关信息,我不会因为你曾经的功劳就手下留情。”
孤男寡女,又是醉酒后,谢行绎只要将这两样事情和叶柏衍联系在一起,就有些怒不可遏。毕竟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自己曾经是多么讨厌叶柏衍这个存在。
事实上,在叶柏衍嫉妒谢行绎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一切的同时,谢行绎也在嫉妒他拥有周颂宜毫无保留的爱。
爱这个字本就沉重,谁拥有爱,谁就有了软肋,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少年曾在同一时刻将彼此视为最大的敌人,因为周颂宜只有一个,全凭本事。
挂断电话,正好到达公馆门口。
谢行绎面无表情地下车,他面上不显,似乎还有些过分的平静,但身为跟随谢行绎五年多的老员工,何成济还是能感受到自家老板的焦急。
方才在车上,虽然没有听见通话内容,但何成济还是猜到大致情况,他意识到谢行绎是要开车去找周颂宜,立马上前询问:“谢总,需要开车送您去吗?”
谢行绎摆手:“我自己开车。”
佣人已经提前打开了车库大门,谢行绎从柜子里拿出车钥匙,启动了那辆积灰已久的Askpark Owl。这是14年Askpark推出的一款纯电动跑车,当初在帕彭堡测试场一鸣惊人,取得了速度第一的好成绩,也是谢行绎一眼就相中的大玩具。
十来岁的谢行绎还年轻气盛,热衷于追求一脚油门冲出去的推背感,只有戴上头盔在车道上驰骋,他才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后来再年长些,在明白自己于整个家族的重要意义后,谢行绎就很少玩这些危险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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