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白着脸色用另一只手捏上她的脸,焦急道:“鱼藻,松口,快一点!”
纪鱼藻下了狠心,牙齿更深的嵌进肉里,她气恼的想,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要安在自己身上?
方成悦的手指已经将她的脸都捏得变了形,他抬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嘴,纪鱼藻骨头一酸,手掌从嘴边分离,他的大拇指却滑进了她嘴里。
柔软。温热。濡湿。带着潮气。
这样的意外,让两个人皆是一愣。
方成悦看她清白的一张脸上,泪水尚且挂在眼角,颊上布满红晕,唇齿被撬开,看起来惊心动魄。
他的身心变得肿胀而饱满,连呼吸都沉重。
纪鱼藻绯红了一张脸,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方成悦挂满银丝的手指从她口中撤出来。
绿色的跑车从后面追过来,方成悦抽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她的嘴巴。低头看,万幸自己的手没有出血。
在赵春阳甩上车门再度找上来之前,他突然加重了力道按在她唇上,冷着张脸表情不耐道:“赶他走。”
纪鱼藻呆呆地盯着他,心里的激荡还没落下去,在头重脚轻的悸动里,她听话的开门下了车。
赵春阳快步朝她走过来,什么话都没说,牵起她的手就要走。
“等会儿,”凉风吹走了密闭空间中的旖旎,纪鱼藻抽出自己的手,大脑开始思考:“你也住在附近?”
赵春阳冷笑,“你但凡多关注一点,就能发现我的履历上写的明明白白。”
“感谢你邀请我……”纪鱼藻努力在保护他敏感的心,“如你所见,我走不开。”
“是你不想走还是他胁迫你?”
“我们之间,似乎还没亲近到可以探讨私生活的地步。”
“师姐,”赵春阳望着她,心高气盛道:“如果一个人身处漩涡中,仅凭自己的能力走不出来,那不妨借助一下外力。你麻烦别人,别人麻烦你,人和人之间才会亲近。为什么你不肯麻烦我?”
纪鱼藻顿了一下,抬头看他,赤诚直接,“有没有可能是我根本不想从这个漩涡里出来?”
赵春阳看了看天空,无语的笑容爬上脸颊,很快又被他给收回去了,“我应该预料到的,让你放弃方成悦有多难。只是请你也理解,当你仰望别人的时候,我也在仰望着你。明明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情不是吗?”
虽然只差了两届,但同处一个校园内,纪鱼藻竟完全想不起来两人之前曾经有过任何交集。即便毫无交集,他竟也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单恋,她想自己确实比不过他。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纪鱼藻道:“可能你看我总是追在他后面,觉得我很可怜,但其实我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如果一个人无法回应另一个人渴切的感情,就算有天大的热情,都会慢慢冷却下来的。方成悦只是看起来很冷淡,但是我的每一次要求,他都有在回应。”
赵春阳冰浸似的沉默了。
方成悦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要下雨,他不耐地按了按喇叭。
纪鱼藻准备走了。
“师姐,我再问最后一句话。”
她停下脚步。
“如果我早一点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你……如果我大学时就追求你,你会接受我吗?”
纪鱼藻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阴沉的乌云敛去了白日的光芒,被遮挡住的太阳像个青橄榄般斜挂在天上,带着点苦涩的禅意。
—
周天上午,马陆带纪鱼藻和小米去安城的临市调查。
马陆腰不好,临出门前他老婆顺手给拿了个闺女的三花猫图案坐垫,他倚上去,看着有点反差萌。
小米怪叫,“哟,没想到师傅您还是个猫奴啊。”
马陆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说您与时俱进呢。”纪鱼藻目不转睛的开车,一拐上高速,那仪表盘的指针都飙到了130。
马陆坐副驾驶都害怕,“慢点,慢点。这一个个的,开这么快,要了命了。”
纪鱼藻笑了:“我给小米磨合一下新车,速度拉不起来,以后开着不带劲儿。”
“我谢谢您了。”坐在后座的小米靠过来,单手扶住主驾驶的头枕,故意刺挠纪鱼藻,“姐,今儿小赵为啥不来?”
纪鱼藻不搭话,马陆皱眉,耸着鼻子使眼色,“说正事!刚得到曾法医消息,命案现场的DNA跟临市一个叫胡道国的男人对上号了。”
小米问:“怎么还不是本市人?难道是流窜到那儿的?”
“不是。这人是个研究生,有正经工作,还是校招入职的。”
小米心里觉得不妙:“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听着这么不靠谱呢,这DNA库不会出错吧?”
“不管是不是,见着人就知道了。”
结果这一趟还是无功而返。那个叫胡道国的男人,是个国企的员工,刚入职三年,工作能力非常强。马陆一说明来意,单位领导就斩钉截铁的打包票说,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况且那几天项目组正在加班加点赶工期,组员们不论白天黑夜都在一起,他不具备作案条件。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垂头丧气,士气全无。
马陆强打起精神,劝道:“谁也没规定这案子一次就能破了对不对?大家不要灰心嘛!”
小米顺着师傅的话头往下说,“对啊,他不是答应了咱们会问问家里的老人还有没有其他亲戚吗?只要家族里还有其他男性成员在,这案子就有继续查下去的线索,咱不管早晚的,等个电话吧。”
纪鱼藻点头,突然问:“师傅,我遇上个事儿,您给分析分析。”
“怎么的,你说。”
“两个马上要谈婚论嫁的人,突然有一天要分手,明明没有出轨,也没有变心,你说这可能会是什么原因?”
“这题我会!”小米快言快语的说:“他身上背了人命案子,估计是琢磨着得跑路了。”
纪鱼藻翻了个白眼,道:“我也谢谢您了。师傅你觉得呢?”
“哎呀,”马陆啧啧作声,“这年轻人情啊爱啊的,师傅还真是不大擅长。只不过,师傅觉得吧,两个人万一要是感情不好了,总是会有点端倪的嘛。你想想,开端是什么时候?所有事件的发生都在物质环境中,好比足印、手印、工具痕迹、车辆痕迹?文书、照片、手机聊天记录?费心去找一找嘛,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纪鱼藻想,对呀,趁方成悦不在的时候去他家拿一下自己的东西吧。
刚想到这里,她的手机就响了,是林烨打来的。
“鱼藻,冉晴出事了,你尽快来一趟医院吧。”
第68章
◎“快走!!!”◎
纪鱼藻赶到医院的时候,冉晴的伤已经处理完了。
那时已经晚上七点半,城市霓虹渐次亮起,医院里灯火通明。
病人的狼狈无所遁形。
冉晴穿着病号服,手腕上打着绷带,脖子里挂着蓝色的吊带,将她的前臂九十度弯折定在胸前。
她低着头正在吃饭,小桌板上的盒饭随着左手的动作周旋不已,因为右手不能动,冉晴只能伸着头拿嘴去迁就勺子,饭桌上已经洒了一层米粒。
纪鱼藻走进去,俯身,拿手定住了饭盒的边沿。
冉晴抬头,脸上多处淤青,虽然受了伤,但精神头看着还行。“谢了。”
那一顿饭吃的,真是哀鸿遍野声泪俱下,冉晴见了她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我怎么能让一帮人渣给揍了呢?!奇耻大辱,简直是终身不能翻篇的屈辱!我做梦都不会放过自己!”
纪鱼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你去曝光人家,断他们的财路,人渣怎么可能不揍你?”
“我本来拍了段暗访的视频,但那帮王八蛋把我的手机都给砸了。这样一来,不是更证实了他们有问题吗?”
“当然啊,难道他们还等着束手就擒吗?”
“纪鱼藻!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我知道自己蠢,自己白痴,自己冲动,但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呜呜呜呜……我是让你过来跟我讲道理的吗?”
“好好好,是我错了。那除了咱们丢了的脸面和吃不下去的饭,多少也得有点收获吧?要不白热血了一场还被折断了手腕,那这一趟是干什么去了呢?”
“你给老子闭嘴!”冉晴扔了勺子,气得连饭都不想吃了,“我手疼,脸疼,哪里都疼,你竟然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嫌弃我做事冲动!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林烨正在走廊里跟吴主任聊天,还没等进去就听见了冉晴的大嗓门,吴主任笑着说:“你这朋友中气十足,一听就没什么大问题。”
“她确实性格比较活泼。”
吴主任又问,“小方上班了吗?”
“还没。”
“患儿母亲的结果测出来了吗?”
“也没有。”
“照理说处置及时,应该不会被感染。万一损失了这样的人才,怪可惜的。”
“是的,”撇开感情上的不忿,林烨对方成悦的技术是认可的,“他那样一个人,不该就此坠落。后天科室里一位冠心病患者就要手术了,蒋主任让他过来开会。”
吴主任点了点头,他已经准备下班了。
林烨走进病房,见冉晴正在跟纪鱼藻生气,心想她们又来了,明明是关怀,却偏要以一种争吵的形式表现出来。
“今天我值夜班,一会就要走了。冉晴这边怎么办?”
纪鱼藻道:“有我呢,你快忙去吧。”
“对了,爷爷出院后恢复的如何了?”
上周纪允江出了院,纪鱼藻工作忙,是林烨帮着金竹笙将老人送回了家。
“恢复的很好,身体好了就在家里待不住了。这两天正琢磨着跟大林出去旅游呢。”
“那就好,我爷爷最近太劳累了,是应该休息放松一下。”
冉晴把头转向一边,竖着耳朵听完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还没消气,但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纪鱼藻要留下的决定。
林烨又嘱咐了一句才走,“你们两个不要再吵架了啊。”
“啰嗦,”冉晴不耐烦地说,“你快走!”
纪鱼藻送林烨走出病房,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她,耐心得说:“你想问什么?”
“你说……郝淮要做手术,金阿姨会来吗?”
“如果你是金阿姨,你会怎么选择?”
“不去。”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林烨望向窗外,外面的冬青被修剪成一样大小、一样高低,被人工团成一个又一个整齐的圆球。“我可能会去见最后一面。毕竟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纪鱼藻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就好像已经确认了郝淮绝无存活的机会一样。身为一个医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做了结束的打算,这样一场毫无胜负欲的手术能进行下去吗?
“祝你手术成功。”
“谢谢。”
林烨头也不回的走了,纪鱼藻看着他的背影,像在看一部开了高倍速的影片,人物急促的动作,急促的说话,急促的越行越远。
—
方成悦接到了周嘉心的电话。
那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他从睡梦中被惊醒,听她在电话那头说了个地址,给他列了个购物单子,让他买完后给自己送过去。
听过纪鱼藻的意见后,家里接着就报了警。通过警方的调查,发现所谓失踪就是周嘉心这个导演系的学生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得知真相后的江秋影气得彻底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周嘉心无奈,只好求助方成悦。
他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达江家位于远郊的别墅那儿,自从周嘉心撞了人之后,江阿姨就换了房子,这座别墅也渐渐荒芜下来。
方成悦关上车门,给她发了条信息。【我到了,你下来拿。】
在等待周嘉心的间隙里,他打开纪鱼藻的微信头像,点进了她的朋友圈。除了局里的几条宣传推文,那里面跟私生活相关的内容一点痕迹都没有。
方成悦在对话框里敲了几个字,又按删除键全给删了。
突然,纪鱼藻心电感应般发了条信息进来。
【你今天上午在家吗?】
方成悦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个抛物线,他又看了一眼汽车中控屏上的时间,确实是凌晨五点没错。
他想这个时间,也不知道她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不在,我要回趟医院。干什么?】
纪鱼藻这床陪的,被隔壁大姨的呼噜声吵得一宿没睡。倒是冉晴用上了止疼药,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她看外面已经有了天光,心想反正已经是睡不着了,便出门溜了个弯。
【我想过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
【知道了。】
这样也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见面机会,挑一个自己不在的时候过去,确实能够避免双方的尴尬。
【九点以后都不在,随便你。】
发完信息后,方成悦烦躁得刷了会新闻,返回软件又看了几次对话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回信的热情也逐渐消隐,他的心渐渐地沉寂下去了。他想纪鱼藻是不会再回信了。
他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从主驾驶室出来。手机又被解开锁屏,他拨通了周嘉心的电话。
很久,那边都没有接通,方成悦一边听着等待呼叫的声音,一边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那边却意外的接通了。
周嘉心尖厉如同夜枭一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那声音绝望如裂帛,连带着清脆的瓷器落地之声,“方成悦,快走!!!”
电话突然被切断。
下一秒,别墅的大门猛地被打开,有人拿着棍子,照着他肩颈那块使劲砸了下去。
方成悦不妨,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击倒在地。
半睁半合的眼睛里,青灰色的月亮还没从天空落下去,寒气却通过冰凉的地面钻进身体。
他望着逐渐模糊的天色,眨眼间失去了意识。
—
早上查完房,纪鱼藻陪着冉晴办了出院手续。回去的路上,她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手机。
弯弯绕绕的巷子里,修手机和修表的师傅就跟谍战片里的接头人一样,慵懒的,悠闲地,徜徉着,带着股不急不缓的神秘气息。
“师傅,我这手机几天能修好?”
“都成这样了,直接换个得了,还修什么修啊?”
冉晴道:“那可不行,我有急用。其实手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这里面存着的东西重要。您看尽量先给我恢复了里面的数据行不行?”
“这我可不敢保证,照你这手机损坏的程度,谁知道主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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