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裴嘉因混混沌沌地难得粗暴地扯开锁骨下的几枚纽扣。
但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他不上不下的时候,符彧挪开了膝盖,接着一把卡住他的颈部。她俯身将他围在沙发扶手边的角落,凝视着他委屈得泛红的眼睛,轻声问道:“刚才写读书报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裴嘉因简直要被她搞得崩溃。
见鬼的读书报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提起一个无足轻重的读书报告?!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总是扫他的兴!总是像一块风吹不走、雷打不动的石头,看似不起眼,却回回会在他毫无预兆时绊住他的脚,让他跌得狼狈不堪。
他不说话,有意和她僵持,她也不急。
符彧往前挤了挤,膝盖状似不经意地稍稍用力撞了上去。她满意地注意到裴嘉因猛然急促的呼吸,还有不自觉贴向她的身体。
于是她慢条斯理将腿放了下去,愉悦地看见他再度由于得而复失痛苦不堪。
裴嘉因好像成了一只开水壶,滚烫的沸水已经在急不可耐地翻滚着气泡,蒸腾的热汽也迫切得就要挤出窄小的壶口。可符彧却无动于衷地堵上了塞子。
他的眼睫都沾满了泪水。
然而,符彧仿佛看不见他的烦躁与怨怼。她又一次耐心且好脾气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写读书报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压抑许久的溃败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分手!在想怎么和你分手!怎么甩了你!这样够了吗?你满意了吗?”
裴嘉因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撕去了虚伪的彬彬有礼的假面,露出张牙舞爪、傲慢冷漠的内里。
纤长的睫毛下,他通红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再看不见流于表面的疏离的笑意。恰恰相反,一种更真实的情绪如深海之下的暗礁浮现出它尖锐阴冷的一角。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够了,很满意。因为我喜欢诚实的孩子,喜欢——”
“真实的你。”她轻声说道,嘴唇若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耳垂。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对应激的小动物的爱抚。温和的气息拂过他的眼皮,最后落在他的嘴角,像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他的心好像猝然自高空坠入水中,酥酥麻麻,又好像被狗尾巴草抚过,有些痒。
好不容易垒砌的愤怒顿时土崩瓦解。裴嘉因不耐烦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消褪,只是僵在脸上。但那张面孔下所有的不快、厌倦已经情不自禁地在消解、融化。
符彧轻快的笑声响起来:“为了奖励你的诚实,如你所愿——”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蓦地,杯子从沙发上滚到地面,砸得稀碎。裴嘉因怔怔地半躺在沙发上,仰面注视着符彧,一时竟分不清这声音与她的话究竟哪个更刺耳。
他眼睁睁看着符彧快乐地离开,而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长。直到她终于头也不回地反手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一秒、两秒、三秒、四——
裴嘉因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踩着一地碎玻璃猛地冲向门边。他用力打开门,但不管怎么看,都已经找不到她的人影。
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诶呀,你这是……哈,真是狼狈啊!”
第16章 开局十六条鱼
他阴沉着脸转过去, 正对上另一张光彩夺目的面孔。
程又戏谑地笑着:“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会在图书馆做这种事,还玩得这么花。不过看你的表情, 还真是糟糕啊。”
“不会是被玩弄过后, 又随随便便像垃圾一样被甩掉了吧?”他恶劣又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裴嘉因,“是谁下手这么狠啊?”
回答他的只有从侧脸飞来的一记重拳。
毫无预兆地,他被推搡得摇晃着连连后退几步, 差点控制不住平衡摔倒,幸亏及时扶住了身后的门。程又倚在门上捂住红肿的脸颊,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丝。
“什么嘛, 真小气。以为不说, 我就查不到了吗?”他扫过裴嘉因离开的背影, 掏出手机灵活地操作,终于他眼前一亮, “找到了!是——”
他愉悦的话语兀地止住,接连滑过几张照片后, 他慢慢加深了笑意:“原来是她啊, 那可真是太巧了。”
当然太巧了, 因为照片上的人正好和他约定了下午见面。
程又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站直了身体, 脚步轻快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门的另一面, 符彧被捂住嘴压在上面。
她无声地注视对面睥睨着她的段危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守在裴嘉因的私人阅览室门外, 并且趁她不设防之际强行挟持着她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显然, 这应该是他的私人阅览室。
天杀的,又是仇视这个世界的一天。九月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符彧扫过比她们之前开会的阶梯教室都宽敞的阅览室, 暗自愤愤不平。尽管她还被压在门板上, 并且处于下风,她甚至还有闲心继续胡思乱想。
至于段危亭?嘛, 这个蠢货,真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一天天的送上门讨打,真的不是有某种癖好吗?
她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大概是被她眼中的不以为意激怒,段危亭顿时气笑了:“真以为你耍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能制住我吗?”他掐住她脖子的手不禁用力,脸也越凑越近。
那副俊朗的容貌完全被阴鸷与威胁的神情破坏了,像被割裂成两半的镜子。
符彧费劲地喘了口气,然后对他扬起一抹笑容。
不妙的预感闪过,他眯起眼睛正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腿间传来,逼迫着他松开手。他的身体蜷缩着,终而冷汗涔涔地瘫软在地面。
“啊,这样顺眼多了!”符彧咳了几声,揉着喉咙慢慢走上前,然后蹲在他身边。
段危亭痛得话都说不全,他难受得像被煎的鱼来回翻面。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死心放着狠话:“符彧,你等着!我要杀——”
“杀了我,对吧?”不等他说完,符彧抢先截过他的话,她敷衍地应和,“知道啦,知道啦!这句话我已经要听腻了,你就不能换点别的吗?”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又苦口婆心地劝学:“占了这么大一个阅览室就要多读书啊,词汇总是这么匮乏,以后和人吵架都要被笑话的。”
说着符彧啧啧感慨着摇了摇头,然后状似无意地把一只脚踩在了他腿间。
段危亭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面白如纸。
符彧顺手从被丢在地上的包里取出一本书,书是崭新的,因此边缘处格外锋利。她又满意地掂量了几下,很好,足够沉。
“砰”地一声,书被使劲砸上了段危亭的脑袋。这一下,符彧丝毫没有留手,而段危亭也显而易见被砸得简直两眼冒金星。
“符彧!该死的,我要——”
又是“砰”地一声。
“你——”
“砰!”
“我——”
“砰!”
嗯?不说话了?不会是装的吧?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秒,符彧立即毫不手软地补上了一下。“砰!”终于,段危亭这回真的是虚弱得没力气骂她了。
他眼睛疲倦缓慢地眨着,少有的安静时刻配合上虚弱的模样,竟流露出几分惹人怜惜的姿态。就连那张向来倨傲狂妄的脸都变得更合心了。
果然,狗还是乖巧的更可爱。
符彧居高临下挑起他的下颌,挑剔的目光流连于他脸庞的每个角落。不多时,她忽地松了手,任由那张脸再次有气无力地摔在冰冷的地上。
段危亭疼到几乎要晕厥,浑身都疼,尤其底下,好像被蚂蚁啃咬。他模糊的意识无法支撑他抵抗符彧对他的把玩。
一阵锐利的刺痛突然划过他脸庞。
然后,一只手压着他偏过头去。
符彧丢开沾了血的书,指尖不断摩挲着段危亭侧脸的一道狭长的血痕。这道伤痕自眉尾起,一直延伸到下颚,仿佛是长在了雪白的皮肉上。
“放……放开。”段危亭的声音低到几乎是在呓语了。
“诶呀,真可怜啊。”符彧一边笑嘻嘻说着,一边拿出手机三连拍。她先是自己欣赏了一会,又弯下腰凑近举到段危亭眼前,“不过很好看吧。”
“是不是比原来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了?说起来,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的脸长得是不错,可惜太阴沉了。这样怎么能讨人喜欢呢?”
她收起手机,卡住他的脖子,强行要他直视自己。
段危亭被疼痛塞满的大脑沉甸甸的,已经没办法正常运转。他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狭窄的视线中,她的脸庞被逐渐放大。发尾垂落在他脸上,浅浅扫过时仿佛柔软的羽毛。
陌生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勒住他的颈部。
与那天在浴室不同,当时总还隔着一根球棒,因此他除了被羞辱的愤恨,并没有太大感觉。但此刻,陌生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阻隔地勒住他的颈部,以不容拒绝的极其强硬的姿态。
在习惯性恼火与厌恶之外,一种奇怪的莫名的感觉像毒液般随着毒蛇的尖牙贯穿他的心脏。他无从分辨,也无法捕捉。
他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任由符彧盯着他的眼睛,听她轻声说:“不是想要对付我吗?那就学会伪装成一只可怜柔弱的狗吧。”
“哪天我真正开始同情你,就到了你报复我的时候了。”
她凑到他耳边:“因为你越是狼狈凄惨,越是讨人喜欢。”
*
符彧松开他,不见外地找到里面的卫生间,把指腹的血冲洗干净,然后收拾好东西目不斜视地把门锁好,离开了。
下到图书馆一楼,明亮的落地窗透进温暖的光线。大厅内来来往往的学生虽多,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这才是正常的校园生活啊。没有天龙人的世界,连学习的地方都变得美好了。
符彧开始逐条查看一大堆弹出来的新消息。诶,没办法,养的鱼多了是这样的,平时回消息和批奏折似的,不过有些不重要的就可以放一放,或者不听话的也可以故意冷一冷。
比如短时间内找不到她就电话加消息轰炸99+的裴嘉因。
对于这种大少爷,切记,他的忍让和改善都是一时的,通通只是麻痹和蒙骗人的烟雾弹。一旦轻易原谅,绝对不超过一个月,甚至一个星期就会现出原形。要想彻底改变他,就得打断骨头从头接。
可惜,她又不是要和他结婚过日子的。她才懒得慢慢调/教。听话的时候吃两口,惹人嫌的时候就踹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美滋滋!
所以现在就处于该冷着他的阶段,无视就好了。
下面是陈渔和路,还是续着刚才那会的消息,就是一些凹角度的心机自拍,以及暗戳戳诋毁对方的冷刀子。不重要,下一个。
嗯,这个头像和备注……啊对了,是程又。差点把他给忘了。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下午的见面可以提前吗?
时间显示是二十分钟前。
现在确实没什么事,提前也行。正好江别春替她准备的礼物还在包里。
【捕鱼达人】:当然!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几乎秒回。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那就图书馆见吧。
【性感小野猫在线等撩】:对方已开启位置共享。
等等,这个熟悉的地点!不会是……啊,好吧。还真是她才下来的地方。同一个楼层,只是在隔壁的隔壁。应该不会有事吧?只是巧合吧?
符彧碎碎念着往回走,然后七拐八拐才对准门牌号和标签找到了程又提供的位置。一开门,就是他精致美丽的半边脸。
“你这是被人打了?”她关好门,指着他另外半张脸疑惑地问道。
程又撇撇嘴,懒洋洋地揉了几下受伤的部位,没当回事:“没什么,撞门上了。过两天就好了。坐吧。”
什么门能正好撞到那个角度,长了眼睛不成?
当然想归想,符彧面上却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你以后走路要小心啊。对了,你找我来图书馆干什么?写读书报告吗?”
合作任务最好混的无非就是做手工,写报告,或者当志愿者。但显然,像裴嘉因这种人来说,做手工和当志愿者都不符合他们不合群的性格以及并不平易近人的气质。
程又她虽然了解不多,不过看起来也很麻烦。
然而,他却古怪地朝她笑了一下:“不,我们做点有趣的事。”
“比如?”她试探性问道。
他坐在她身边,翘着腿兴致勃勃道:“你看见L.S.C上的热搜了吗?段危亭竟然被人拍了那种照片,还公开兜售贩卖。最重要的是,才卖五块钱!他都快被气死了!”
拜托,重点是只卖五块钱吗?而且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为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最开心的不应该是她吗?
果然,还是段危亭人太烂了的原因吧。
符彧装作惊讶道:“啊,这件事我也才听说过。不过我们的合作任务和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程又兴奋得两只猫瞳似的眼睛又圆又亮,“我们把卖照片的这个人抓出来公布到网上吧!”
符彧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假意蹙眉为难地说:“这算是侵犯别人隐私了吧?况且,对方已经注销了,很难找到吧。”
程又不以为意:“怕什么?我既然敢说,自然有办法做到。实在不行,你看着我做也可以。”
开什么玩笑?亲眼看着他把她扒出来然后挂到网上吗?
“不行!既然你答应和我一起,总要顾及我的意见。我不喜欢做这种不道德的事。”她一本正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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