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彧默不作声地盯了一分钟。
车主大约二十大几岁,气息很沉静。他什么也不说地站在这里,就像一卷古画,浸着浓浓的书卷气。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忽然抬起眼,不偏不倚地隔着陋巷和她对视。
然后,对着符彧手上那枝花笑了一下。
像静谧的山潭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第54章 开局五十四条鱼
“花很好看。”他主动开口道。
声音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清雅温和。微微笑起来时,让人想到潺潺的流水。
然而,符彧反常地和他保持了距离, 没有热情地凑上去, 只是礼貌客气地点点头:“谢谢,不是送给你的。”余光随意瞥到刚才修车的黑背心,她几乎是没有停顿地走过去。
“嗨, 普男!”她把花怼到他面前,深表遗憾道,“看你年纪大大的, 好像还没人要的样子, 生活一定很不容易吧!这枝花就送给你了!”
黑背心先是疑惑地回头, 看见又是她,不免悲愤交加:“我只是长得有点早了, 并不老。而且没人要这种事就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嘛!”
“好的,你放心, 普男, 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你是大龄剩男的!”
符彧信誓旦旦地答应, 并且一把将花塞给他, 然后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还站在那边的车主, 若无其事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而这时, 车主淡淡地移开了眼神, 忽然对黑风衣说道:“她认出我来了。”
“那要去追吗?”黑风衣问道。
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用,本来我就没特意掩饰什么。”轻微折了下眉, 他看了眼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和前面一直和他们争论不休的三轮车司机。
“算了, ”他用眼神示意道,“不要再争了, 给一笔钱他,赶紧离开吧。人多了,难免生乱。”
“是。”
黑风衣正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要递给三轮车司机,忽然心口一痛——抢声猝不及防响起,他的胸膛被子弹贯穿,顿时染红了前襟。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拔抢朝可疑的位置射.去,然后捂住伤口骤然倒地。
转瞬间,街道乱成一片。人群迅速尖叫着往四处逃窜,连黑背心都娴熟地抱着工具箱三两步跑进店里,将门紧紧关上。
骑三轮车的老头也吓坏了,颤巍巍地睁大了眼睛,软倒在轮胎边,嘴里不住念叨着:“不关我的事啊,别找我,不是我害的你。”
一叠钞票从他头顶轻飘飘落下,撒了一地。
“这是之前答应你的,撞得好。”
一个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前面走去,然后虎视眈眈盯着面前的人,皮笑肉不笑道:“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车主静静地看着他:“如果我拒绝呢?”
只听得一道沉闷的声音,肩骨霎时间便被穿透。一支抢直直对准了他,并伴随着几个人围过来强行将他压下。
阴冷的声音倏地哼了一声:“真以为这是在上城区呢!”
另一边,背对着人群的符彧在听见嘈杂声涌过来时,第一时庆幸着长松了一口气。那天晚上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她闲着无聊就随便选了个频道下饭。
偏偏那是个新闻频道,偏偏受邀采访的年轻首相长得和这个车主一模一样。
只是冲着背影和侧脸,她当时还没认出来,结果刚刚对方一回头,和她四目相对了个正着,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没办法,谁让她对好看的脸总是过目不忘。
首相突然跑到下城区,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没好事。而她虽然喜欢艳遇,却更喜欢且珍惜自己的命。她可真是个有原则、识大体的人啊!
符彧颇为自得地想道。
后面接连响起抢声,她正要加快步伐,忽然一个人迎面走来。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气息也很平静。不妙的预感兀地卷上心头。
根本来不及防备,一阵奇怪的雾气冷不丁对着她的口鼻喷洒。
天杀的!她什么都没做啊!
符彧都顾不上发出冤屈的叫骂,就头晕脑胀地昏了过去。
*
模糊地睁开眼时,她已经被绑着装在了车里。
车一路颠簸地不知道开向哪里,只能从凹凸不平的道路初步判断是在郊区地带。那里都是些淘汰的工厂旧址,几乎没什么人。因此坏了很久的路也无人问津。
符彧独自躺在后座,前面坐着两个人一声不吭,只是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她的状态。
她被绑在背后的手悄悄摸索着压在身下的衣服口袋——空瘪的。里面那把弹簧刀应该是被他们搜走了。
没有了趁手的武器,对方还有抢,这种情形下她只能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闭目假寐。
很快,随着一个急刹车,她的头不由得撞上了硬邦邦的车座。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种痛殴他们的情景,一颗心已经蠢蠢欲动,但还是在打开的车门前,强行压制下去。
“下车!”
于是符彧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费力地翻身下去。刚下车,郊外的风就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已。她甩了甩头,将糊在脸上的头发抖开,然后目不斜视地跟在两个黑墨镜身后。
余光迅速将周围环境大致掠过,并在路过另外几辆车时,顺便记住了车牌号。
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除了低洼的积水和杂草,只有斑驳的油漆桶。
那位首相被一群人押着走在前面,他大概是受了伤,走得很慢。没走几步,他就被后面的人不耐烦推搡着向前:“快点!您也不想再发生不愉快了吧?”
一口一个您,动作间和语气中却都是赤.裸裸的威胁。
或许是推的力气太大,一个踉跄后,忽然从他口袋里滑出一包烟。登时便有好几个人的目光聚拢在那包烟上,并停顿了一会儿。
符彧注视着露了一半在外的打火机,几秒后,她收回了目光。
其中一人捡起来,粗暴地塞回他的口袋:“看来外面都传您烟酒不沾,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都是骗骗那些傻瓜的幌子!”
“我确实不抽,只是习惯性带一包留着分给别人。”他平淡地回答道。
“哼!”
那个人显然不信,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招呼着让人把他和符彧押到二楼的废旧房间,关了起来。临走时,他留下了两个人,并拉长语调阴阳怪气道:“我尊敬的先生,只要我们和您的人谈拢交易,就会保您平安无事地离开。所以——”
“请您务必配合一点,千万不要想着逃跑。”
“否则,我并不介意在您的另外半边肩膀再穿一个洞。”
本来符彧还想抗议一下自己被误抓过来,看他这副蛮横不讲理的架势,也只好先憋回去。怕了怕了,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也给自己穿个洞,怎么办?
她一个人也干不过几车面包人啊!
底下还有群人没上来,应该被这人留在工厂外守着了。这间废旧的空房连窗户都没有,呼呼漏着风,同时遥遥送来车发动的声音。
符彧背靠着墙,偷偷看了门口一左一右守着的两人几眼。然后试探性问道:“你们绑架我是为钱吗?是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妈现在就交赎金,可以吗?”
当然不可能只为钱,但是她得先装一下无辜。
果然,左边那个冷笑一声:“装什么?你和旁边那个人什么关系自己不清楚吗?”提及旁边那个人,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忌惮地扫视过去。
“什么关系?”符彧立即睁大眼睛,顺势做出委屈茫然的模样,“我根本不认识他!”
单方面认识不算认识!
“不认识,他会和你搭讪?”对方完全不相信,大着嗓门质问道。
她顿时一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要不你问问他?”
说着她当即扭过头怒气蓬勃地盯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没好气道:“喂!你当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突然和我搭话?不会是故意的吧?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所以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不是,”他虚弱地浮起一丝笑,沉静地注视着她,“只是因为那枝花很好看而已。”
我信你个鬼!扫把星!
但面上她还得配合着说道:“你们听,这事确实和我没关系吧!我就是个无辜的路人。”
“放了我吧,我们家几代单传,就我这根独苗!我要有什么好歹,我们老符家的香火就断了啊!你们忍心吗?”她痛心疾首地问道。
右边那个早就听厌了:“闭嘴!”
好吧,忍心。
嬉皮笑脸看来没什么用,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尤其右边那个盯得很紧,有时左边的要说什么,立即就会被他投去警告的眼神。这么一来二去,左边的也歇了火,闭着嘴不理她了。
直到右边的突然站起来:“我下去上个厕所,你留点心,别被人带着跑。”
“放心,我有抢,难道还看不住一个伤员、一个小孩?”左边的不以为意道。
符彧顿时生出一个想法。
她等人一走,就踢了几下身边人的腿,颐指气使道:“喂,你的烟呢?反正你也不抽,还不如给这个大哥呢!”
“不用,你没必要和我套近乎,别想着收买我。”黑墨镜嘴上拒绝着,视线的方向却忍不住黏在那只装了烟的口袋上。
看来是包好烟!
符彧一面嫌弃着他老远就传来的烟味——分明是个被烟味浸透了的老烟抢,一面不客气地催促道:“快点!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鬼知道我们要在这关多久?能打点一下让我们好歹被关得舒服点,也是好的啊!”
听见她直白地把贿.赂放在嘴边,又一副任性的姿态,黑墨镜难免松懈了几分警惕。
“你让他自己来拿吧,我动不了。”
他垂眸看着被蹬出几个灰印的裤腿,没有生气,只是状似无奈地长叹一声。
“我们不能工作时间抽这个。”黑墨镜犹豫道。
“怕什么?你出去抽,别把烟味闷在里头,一根烟的功夫而已,谁能注意到?”符彧撺掇道。
“无事献殷勤!你不会故意支开我吧?”
她顿时气笑了,干脆闭上眼扭头不看他,嗤笑道:“你怕成这样,就算了。我支开你?你看我这样子,我能干什么?长了翅膀从窗户飞出去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黑墨镜终于勉为其难地应下。他取了烟,警告了她们几句,就开门出去了。不过他没有走远,就在楼梯口。
他前脚刚走,后面符彧立刻挤过去,然后灵活地侧着身子,将手伸进他口袋里,摸出了那个精致的打火机。她摸索着位置,对准方向,啪嗒一声按下。
双手缝隙的那截绳子顿时烧开一个豁口。
没等剩下的继续烧完,符彧使了点劲,径直将它扯断。最外侧的断了,里圈的也顺势松开。她三两下解开,并理直气壮地把打火机塞进自己口袋。
“待会儿我一点头,你就把外面那个叫进来,听见了吗?”
他挪开放在她身上的眼神,微微颔首:“好。”
半分钟后。
“我的伤口有点痛,可以进来一下吗?”
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吵什么?疼就疼呗,叫我,我是能替你治,还是怎么样?”黑墨镜语气很差地推开门,他顺手把门关上后,才突然怔住。
“诶,还有个——”
“唔——”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他膝盖后传来。身体被惯性拖着下滑,双腿弯曲着就要跪下。他刚要喊出声,有人从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符彧敏捷地从他腰侧抽出手抢,然后用抢柄在他太阳穴的位置重重捣了一下。
他顿时失去了意识,不再挣扎。
之前从自己手腕上解开的绳子此刻被用来捆住了黑墨镜。她眼疾手快地把他身上有用的东西翻了出来,全藏进自己衣服里,其后拿着找回来的弹簧刀继续悄无声息地躲在门后。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不笑时显得格外冰冷。
没过多久,剩下那个人也回来了。
他进来时还在不满地训斥:“不是说不许抽烟,你怎么回事?被老板知道了,你还想不想——”
说话声戛然而止。
转身关门的刹那,他猝不及防被捅了一刀。
腹部登时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他刚反应过来,强忍着刀子磨肉的煎熬,正要凶狠地反击。却见血随着刀身被抽出,大量涌了出来。
刀发挥完它的作用,立刻被她随手丢到远处的角落。
符彧猛地踹了一脚他的膝盖,然后趁势禁锢住他的手臂,并在他身体下坠的时候,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再迅速反扭。
骨头当即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大概是脱臼了。
紧随其后,符彧拽住了他的头发,并将他用力摔在肮脏的地面。呛人的灰尘被激起,皮肉和水泥地碰撞传出沉闷的声音。
他犹然不肯放弃,嘴巴张开,意图发出叫喊。完好的那条手臂也偷偷往腰间别着的抢探去。可惜,先他一步,符彧利落地拔出了那把抢,并强行掰开他的嘴。
然后,把抢捅了进去。
“抱歉,我没用过这玩意儿,准头大概不是很好。所以——”
“你会听话的,对吧?”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慢慢笑了起来。
第55章 开局五十五条鱼
弹簧刀被重新捡起来, 割下了他们身上的一条布,将他们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符彧从右边那个人口袋里搜出了自己的手机,干脆就地坐在门口守着。
刚才一番逼问, 她已经知道他们的老大回老板身边了, 要第二天才能过来。楼下留了十来个人,一半在二楼窗户下,防止她们跳窗逃跑——毕竟楼层不是很高, 底下还是湿软的泥地;一半在工厂门口巡逻。
每个人身上都配有对讲机和一把抢,夜里会两班倒,分一半人去休息, 凌晨再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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