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远见他们像是有话要说,自觉地把车子开远了些。
“你这是要干什么?”沈清欢用力拽着自己的箱子,但是奈何陆征年的力气实在太大,如此,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话里都带着浓浓的倦意:“放手吧陆征年。”
话落,陆征年的动作一僵,他不知所措着解释:“我想送你......”
“不用了陆征年,就送到这吧。”她坚持着嘴边的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告诉他:“人生有很多条路是没有办法一起走的,既然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段能够同频的路了,那不如就让遗憾和错过到底吧。”
话说到这,她不尤地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笑得眼睛都有些酸,她盯着他不说话的模样,笑道:“这不也是你想告诉我的,不是吗?”
沈清欢的话像是把他从梦里打醒了,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紧攥着箱子拉杆的手缓慢地开始松开。
沈清欢快速地从他手边拿回自己的箱子,面前的他垂着头,神色看着沮丧又落败。
她不明白现在的陆征年莫名其妙的执拗是因为什么,可是其实她也不在乎了。
他们该说完问完的那些话都在昨天夜里就全部结束了,有答案也好没答案也罢,她都不想继续去问了。
半晌,他抬起猩红的眼睛,嘴边吐出僵硬的几个字:“对不......”
“不要和我对不起。”沈清欢语气不耐烦地打断他,她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
这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听到的所有抱歉,都没有在这几天里从陆征年嘴边听到的多。
她有时候也可悲地想,他们两个到底是做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到底是得多对不起谁,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可是这些年也不只有她一个人过得不好,十八岁过后,每个人都像是在一场场噩梦里度过的。
那个可悲又难过的十八岁,竟然是他们所有人的伤疤。既然如此,她想,那自己也不必再去问了。
陆征年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了,既然他要错过,那她就成全他。
想到这,她面色恢复如常,语气里也只剩下凄凉:“所以不要在最后离别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了,我真的不想听了。”
她的话,让陆征年的喉间不自然地一哽,他没有办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正如沈清欢说的那样,如今的这个结局就是他想要的,是他自己选择的。
是啊,这是他自己决定的结局,他又在不舍和遗憾什么呢?
见他这副模样,沈清欢也难免失笑,她已经习惯了。
她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永远都只会说对不起,她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这三个字,可是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在已经要分开的时候,还要说那些难听的话,那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他们当年就分开得莫名其妙,如今又要说再见了,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真正的告别。
于是,离开前,她平静地盯着陆征年的脸,嘴边的话霎时变得很轻很轻,像是一片轻薄的羽毛,飘过了一整个青春,只余下一句郑重:“再见了,陆征年。”
十八岁的陆征年,二十八岁的陆征年。
说罢,她眨了眨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睛,不再想等他的回答,转身拎着行李箱毫不犹豫地离开。
陆征年愣神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他停留在原地的身影终于僵住,无法挪动一步。
她在朝着前边走了,她也应该朝着前走的。
被困在回忆里的人,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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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所有人眼里,沈清欢这些年都太坚不可摧了,他们都说她因为对感情太迟钝,而又对很多事情都没有过多的执着。
可是其实不是的,陆征年心里最清楚,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看透他的人,只是她没有揭穿,默许了他的一切。
那么一个曾经硬要问清楚一个答案的人,最终还是带着答非所问的答案离开了苏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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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天,沈清欢离开苏市前,在原先的卧室房子里留下了一张十多年后的照片寄件。
照片上的每个人都笑得滑稽又搞笑,他们的模样随着时间而变得发白模糊,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也收到了时空邮局迟来的记忆。
那张被她遗落在床头桌子边的照片,背后用着油性笔写了很工整的一行字:我们五个要永远在一起!
迟到了好几年的时光邮局,错过的也许也不止是时间。
有些约定,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没法完成了。
第79章 那段故事……
回到北京之后,沈清欢就开始忙碌地投入工作中,演唱会中途出现的各种问题,都让她心力交瘁,一时间不再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她就在工作中过完了今年的这个年。
这和往常的过年也没有什么两样,但也许是除夕夜过得太有生活气了,让她莫名呆在自己的房子里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她的父母都住在另外一个小区,她的工作长年累月地需要熬夜和晚回家,沈父沈母年纪也上去了,为了不打扰到他们休息,沈清欢下班后多半都会待在自己的这个房子里。
从苏市离开的那天过后,她和陆征年也自然而然地断开了联系,原本以为短暂的重逢会让他们的群聊里再次热闹起来,但是实则并没有。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在那个群里发言,年前的久别似乎也像是一场梦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徐嘉嘉留在了苏市,这也是唯一能提醒她一切都是现实的存在。
徐嘉嘉在苏市过得还算不错,她以前就喜欢花,现在去花店里开始学修剪花艺,每天都过得特别充实。
她给沈清欢分享着自己不一样的生活,只是她没怎么回小区的家,而是大多时候都住在了宋清寒妈妈的家里。
宋母自从知道徐嘉嘉要留在苏市定居后,就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有危险,硬是千劝万劝,把徐嘉嘉叫来住到自己的家里。
沈清欢知道后也挺高兴,正好她原本也还很担心徐嘉嘉和宋母,如今倒是也能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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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凌晨,今天她难得没有工作,一个人窝在家里看完了一整部电影,正愁着要不要点些外卖的时候,外头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叮咚”一声,沈清欢一怔,她犹豫地走到门边,不知道三更半夜是谁突然到访,多年来的职业谨慎叫她不敢轻易开门:“谁......?”
“清欢,是我。”听到门对面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后喊着她。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原本紧绷着的情绪才终于纾解,她打开指纹锁,看见站在门口的人,面露惊讶:“陈喃?你怎么来了?”
她笑着把人迎进门,给她拿着一次性的拖鞋。
陈喃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剧本,北京的外头很冷,她的脸都被冻得有些红。
她吸了吸鼻子进门,见屋内灰暗一片,只有客厅沙发上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她目光一顿,随即解释道:“在手机上给你发信息了,但是看你没回我,正好有点事情要找你,就干脆过来了。”
“什么事情那么着急啊,再着急你也不用大晚上的出来啊,冷坏了吧,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泡杯姜茶。”
看她冷得厉害,沈清欢也顾不上其他的,赶忙跑去厨房,从橱柜里拿出姜茶的包装和热水。
“来来来,小心烫。”很快,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冒着热气的姜茶递给她。
陈喃手里抱着热腾腾的姜茶喝了一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多了。
“我刚才在看电影呢,所以没收到你的消息。”她指了指沙发旁边的投影仪,解释着。
见她还挺悠闲,陈喃嘴边调侃道:“看来你去了一趟苏市回来后,心情还不错啊。”
“嗯......还好吧,总之也不会比十八岁更差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要是忽略那些眼泪和互吵的话,也算是不错吧。
不过也不能说是吵架,毕竟陆征年和个木头一样,除了对不起什么都不会说。
一听到他的对不起,她所有的生气和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想到这她就难掩无奈:“你都不知道我去了一趟苏市听了多少句对不起。”
见她话里带着抱怨,陈喃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看来是只得到了对不起,没有其他的啊。”
“还是你懂我。”闻言,沈清欢由衷地叹了一口气。
说罢,她突然站起身觉得就这样干聊也有点没劲,打开旁边的冰箱从里面拿了几瓶酒,递给了陈喃一瓶:“要不要再点点吃的?”
“不用,我带了。”她接过啤酒,抬起下巴示意着自己带来的袋子。
沈清欢诧异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堆熟菜,讶然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真是来找我谈心来了。”
“习惯了,我们俩聊天肯定得喝点吃点。”
“也是,还记得上次我们俩彻夜长谈还是在聊剧本的那天。”她坐下拉开啤酒的拉环,狠狠地喝了一口。
陈喃坐在她的旁边,见她喝得这样猛,惊讶地拦着她的手:“哎哎哎,喝那么猛做什么,别真成酒蒙子了啊。”
“不至于,今年也就跑去苏市喝了点酒,还有就是和你了。”
见她脸上带着愁容,陈喃了然地挑了一下眉梢,她也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后,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问她:“所以就打算这样了?不继续问了?”
“不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也没必要死揪着问了。”她拿起一次性筷子拣着碗里的东西吃,味同嚼蜡般摇了摇头,一副认了的样子。
“那干嘛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看她心口不一,陈喃笑了声,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揭穿她的伪装。
被她看穿,沈清欢喝酒的动作都一顿,随即才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目光落在手边的剧本上,非常拙劣地转移话题:“你怎么把剧本带来了?”
看她不肯说,陈喃也不为难她,顺着话题就下:“之前不是一直说结局有点问题吗,所以正好趁着过年的时间改好的,本来就想这几天给你的,但是后面几天电视台安排了其他工作,怕忙不过来,正好今天空,就想着来拿给你。”
“那你也不用大晚上过来啊,也不怕感冒,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不就得了,实在忙不过来就手机上给我就行了啊。”
沈清欢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着急,但出于好奇,还是拿起剧本看了一眼。
她们电视剧的前半部分都已经拍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就差结局还有点无法敲定,沈清欢离开北京前就一直和陈喃在纠结结局该怎么演绎的事情。
说好了是去苏市找找青春的感觉,没想到去的时候过去的事情是一团乱,回来后也没差。
该问清楚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她其实心里其实也明白了,看破不说破罢了。
“恐怕后面也没时间了,我工作上有变动。”
“什么意思?是又要去哪里出差吗?”她抬起眼睛,把目光从剧本上移开,不解地盯着她。
“算是吧,有个调查暗访的工作,下个星期我就要走了。”陈喃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所以想赶紧把电视剧的事情给敲定下来,这样我也能安心地离开了。”
只是她话刚落,沈清欢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手上的翻看剧本的动作也立刻停住。
她愣神了半晌,才焦急地开口,声音都急得变了调:“不是不是......什么意思啊?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吧,之前不是和你说我一直在申请工作上的事情吗?都申请了快一年了,可算是确定下来了。”
“暗访?那岂不是可能会有危险?你真的想好了?”
在她接连担忧的声音里,陈喃躲在微弱的灯光下,沈清欢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到了她坚定地一声“嗯”。
“从从事这个工作后,我就一直在想我是否能够给这个社会创造一些价值,后来隔壁市突发洪水,我申请过去帮忙后,就更加确定了,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以前沉浸在过去太多年了,如今想想都有些恍惚了。我以前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只是按照着我妈妈的想法生活,考一个好大学、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足够了,可是自从我成为一名记者后,我是真的很喜欢我的这份工作。”说起自己的工作,她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想在所有重新开始前,先去找回我自己。”
“可你不就在这里吗?”沈清欢从来没有听陈喃说过这些,她们曾经在深夜里交换过彼此的青春心事,但是对现在的自己都是闭口不提。
她只知道陈喃很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其他的一律不知,但隐约地,除去那些震惊以外,她又好像能够理解陈喃的这个选择。
她们唯一相似的,是对自己职业的热爱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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