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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拿打火机吗?怎么拿了那么久?”
沈清欢后面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走进来的陆征年打断了。
他抖了抖头发上的雪,说:“外面的雪下得有点大了,感觉有点冷,要不等雪停了再出去放烟花吧。”
他这话是对着沈清欢说的,听他的话,她勉强扯出一抹笑,点头答应:“好啊,既然下雪了,那不如我们挪到楼上阳台那边去吧,正好可以边吃边赏雪。”
“你们北京下的雪更多吧,怎么着,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喜欢雪呢?”江淮远见面前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积极搭着话,调侃着她。
沈清欢闻言笑而不语,她喊着楼上的徐嘉嘉,叫她先别找了,一起下来把桌子上的东西拿上去。
只是他们嘴上说着是吃饭,可是桌上的东西倒是没动几口,一个个就光顾着喝酒了。
外头大雪纷飞,随着风扑进了屋子里,湿漉漉的雪花落在她们的身上,凉津津的。
以往喝酒的时候,沈清欢都会收着点度,她不希望自己太醉,免得有些事情失控。
可是今晚不同,也许是因为明天就又要离开苏市了,所以一杯杯烈酒下肚,她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陆征年原本还想拦着她,可见怎么说都拦不住,就干脆破罐子破摔,陪她一起喝,
他们都不是对酒精有依赖的人,但灌自己酒的时候,又默契地都喜欢一言不发。
桌子上全程都只有江淮远和徐嘉嘉在说话,他们两个偶尔应一嘴。
不知道喝了多久,直到徐嘉嘉和江淮远都称自己喝不了吃不下了,他们两个互相给对方递眼神,说要下楼去喝点水。
临走前,陆征年耳边模模糊糊传来江淮远苦口婆心的声音:“征年,明天清欢就要走了,既然之前都是误会,那么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吧,你想明白,如果今天不说,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对那段青春最后的交代。
第77章 苏市不会再下雪了……
屋外的雪仍在不停地飘着,桌子旁边烤着火,沈清欢用手撑着脑袋,她喝得头有点晕,整个人都没力气。
当下在这就只剩下了她和陆征年两个人,这几天里徐嘉嘉和江淮远都铆足了劲地给他们两个时间独处,他们似乎都知道她还有话没有问完。
可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陆征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沈清欢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逃避,这几日他们的相处好像回到了从前,以前宋清寒他们就喜欢说他们两很合拍,做起事情来也很默契,甚至是在干荒唐不像话的事情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能最快地明白对方的人。
用当时他们班主任的话来说,就是臭味相投了。
可那是十八岁的他们了,却不是现在的他们。
今晚坐在这里的沈清欢和陆征年,只能躲避着彼此的眼神一个劲地喝闷酒。
从其他人嘴边知道了那么多关于陆征年的事情,她嘴边的质问突然好像也突然变得烫嘴起来,无法轻易地开口了。
有些话没法问,那就不如把自己喝醉算了,沈清欢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抬起手往自己空了的杯子里添酒。
陆征年注意到她的动作,终于还是抬手阻止了她,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醉意:“清欢,你不能再喝了。”
闻言,她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说话的速度也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而变慢:“不喝酒干什么?聊天吗?你又不想和我聊。”
话落,她皱着眉头又用力灌了自己一杯酒,因为喝得太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陆征年被她吓了一大跳,他连忙给她递着纸巾,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快喝点水顺一下,你别喝那么猛好吗?”
她咳得难受,难受得要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陆征年轻柔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像是魔咒,叫她的脑子更加混沌。
她喝着水不愿意说话,眼睛却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陆征年见她这样,半晌像是妥协般,他叹了口气,答应道:“好,我们聊天,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吗?只要你别喝了。”
听见他的话,沈清欢抬起含着水雾的眼睛盯着他许久,她想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脑子里想的话也不经思考地说了出来。
“陆征年,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啊?”说罢,她歪着头,眼泪无声地砸下来,滚烫地落在他的手上,烫得他手上的动作都朝后一缩。
他原以为她会问自己那个在苏市一中门口被打断的问题,但他怎么样都没料到沈清欢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这些年好像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他的后半生已经乱套到谁也顾不上了,所以......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了。
沈清欢见他愣住不说,语气不悦起来:“你不是说我问什么你都说吗?那你为什么不说?”
她声音黏糊着,大概真的是醉透了。
可是听着她的话,陆征年却觉得自己好像也要醉了,他的胸口闷得蹦不出一个字,心脏霎时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低下头,声音哑着:“没有,清欢,这些年,我其实过得也还好。”
“撒谎!”她甩了甩手,意识模糊地用手指着他,眯着眼睛手指都在抖,过了一会才对准陆征年的脸,她瞥见他脸上的苦笑,声音突然也跟着哽咽起来:“你总是爱撒谎。”
“我撒什么慌了?”他被沈清欢耍酒疯的模样逗笑了,像是明知故问般难堪地笑着问她。
“你和我说......说你从苏市一中毕业后就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都是骗人的,当时陈眠知道你的消息,后来江淮远他们也知道,你和所有人都恢复了联系,唯独没有和我......”
话说到最后,沈清欢像是越说越委屈,她紧紧咬着嘴唇,不甘心道:“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唯独只是和我......和我一个人不告而别。”
他听着沈清欢的话,眼眶也变得通红,语气囫囵吞枣般:“清欢......我......”
外头“簌簌”的下雪声越来越大,沈清欢红肿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陆征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他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我不敢来找你。”
听到他的不敢,沈清欢缓慢地反应了一会,才反问他:“为什么?”
可这一次,陆征年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他的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当初在她的大学门口,那个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和她有说有笑的男生,再后来在电视上,和她一起被称作般配的人与她一起并肩,被周围的主持人调侃。
他不敢说,也不想说,也没有资格说。
陆征年想到这,他勾着唇角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抬眼望着外边的天,扯开话题:“你看外面的雪下得好大,我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的那场雪,就和今天的一模一样。”
见他又不愿回答,她不满地瞥了一下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周围房子上的屋檐都白了。
一场除夕夜的大雪,她努力睁着眼,想起方才江淮远问她的那句话,对着大雪说道:“刚才江淮远问我是不是还喜欢雪,其实也没有了,住在北京的这些年,几乎每一个冬天我都能看到漫天大雪。慢慢的,我也就没有那么期待下雪了。过去的太多习惯都是因为从小在苏市长大而造成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却真的不太喜欢苏市了。”
这话里似乎是在说雪,又好像不止是说雪。
他从来没听到她说过这样的话,高中那会,沈清欢经常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喜欢苏市的天气、温度和季节。苏市在最南边,与北方不同,与北京也不同。
没有迅速降下去的温度,没有一到冬天就会凋零的树木。
苏市的香樟树一如多年,好似永远都是葱绿色的,伫立在他们曾经走过的每一条路上。
他刚来苏市的那年,沈清欢乐此不疲地总拉着他,介绍苏市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她说她很喜欢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她说她永远都不想离开这里。
苏市的大多东西都偏甜口,陆征年一开始就吃不惯,他也总和沈清欢说着自己的家乡,相约有机会一起过去玩。
可是时光匆匆,如今却是倒过来了。
北方的男生常年住在了南方,而南方的那个女生,把自己留在了北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命中注定,注定好了他们之间就是没有缘分的,永远都在命运的齿轮里错落、相交又错过。
他喜欢苏市,因为这里的一山一水,都曾有过沈清欢的身影,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什么都能过去的,可是午夜梦回时,他突然惊醒,才惊觉原来他拼了命想记住的十八岁,里面全部都是沈清欢的影子。
于是他突然有些害怕了,他怕沈清欢是因为自己不再喜欢苏市、讨厌苏市。
那相当于直接把他奉为至宝的回忆否定,将他曾经无数次想要回去的记忆弃之如履。
陆征年也终于在此刻,终于意识到,原来他居然那么害怕沈清欢将他们经历过的日子视为噩梦。
“为什么?”所以他转过头,急切地问她:“为什么你不喜欢苏市了?”
沈清欢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脑子里很乱,所以嘴边的很多话不经思考地倾斜而出。
这么多年了,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清寒哥死后,我就不喜欢回这个地方了,苏市是个很好的地方,只是对我来说不太好......”
在这个地方,几乎葬送了她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宋清寒刚去世的那几年,她和徐嘉嘉是没有一天好过的。
那个凶手逍遥法外,宋父宋母的身体状况也愈发不好,宋清寒的爸爸是在那个凶手被绳之以法的前一年去世的。
沈清欢至今都还记得那一天,她赶回苏市的医院,看见含恨而终的宋父,他白了头发,临走前仍紧紧攥住沈清欢爸爸的手,他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抓住......抓住他,为清寒......报仇......”
宋清寒的爸爸是怀着不甘死不瞑目的,那时她的精神几乎都要崩溃,宋母在病房里哭得嘶声裂肺,随之也开始病倒,性命垂危,她也开始做出了很多冲动的事情。
那一年她刚有些名气,有不少狗仔蹲着她,等着曝她的黑料。
宋父去世的第二天,她在参加一个媒体的采访时,原本李婷只是让她解释去医院的原因,敷衍过去就行了。
可她人生第一次没有听,她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谁,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愤恨着:“哪怕上天入地,把这个世界搅一遍,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你的判词降临,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当时的那个采访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李婷被她气到甚至停了她的工作,大骂她是不是疯了。
可沈清欢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被逼到了绝境,和疯子也相差无几。
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不想宋清寒死后,自己还照顾不好他的父母,一切都在朝着杳无音信的方向走,可她不能让任何人遗忘宋清寒。
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必须要让凶手百倍偿还。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也是这些年她唯一能帮宋清寒做的了,所以哪怕当时就算要堵上一切,她都会在所不惜。
李婷当时担心她的安全,一直派着保镖随身保护她,他们当时都以为那个凶手可能会对沈清欢不利,但那样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们所有人在不安中等来了那个凶手的落网,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躲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
但好在,总之这件事情至此落幕,宋清寒的死亡也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那个该死的家伙被判死刑的那天,我回来了苏市,去看了清寒哥。我当时站在他的墓前,觉得一切都像是恍如隔世,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处理完了,时隔了整整五年,我才真的觉得我的青春结束了。”外头的冷风吹在她的发烫的脸上,也让她清醒了些。
沈清欢收回目光,望着神色有些躲避的陆征年,艰难地开口:“可是我想错了,一切都没有真正在我的心里结束。陆征年,这么多年,我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我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交代了,好的和坏的都有了,就差你了。”
“所以这次......你是来和我告别的?”他听不明白沈清欢的话,嘴边的话犹豫着如鲠在喉般,好像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上都抵着一把利刃,刀刀见血。
“不,我也不知道。”她不确定地摇了摇头,眼底净是迷茫。
事情走到这里,她好像突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这么多年,沈清欢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可是回望十八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可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缅怀,长大后的她身边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让她只能逼着自己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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