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宋谨只吃她几顿饺子就如此帮忙,确实还是血亏。
她微微伸手将纸包递来,笑道:“宋谨,这个送给你吃,比油茶还好吃的。”
“多谢朝云姑娘。”
宋谨双手接过,好好的将其放在怀中,这才划船离去。
……
一夜之后,花船又重新开始营业。
只是尚在新年,客人们倒稀少的可怜。
昨晚的守岁船娘们堪堪熬了一夜,褚朝云也明白,他们自从上船之后,大抵就没再做过守岁之事,所以也没去催他们早些睡觉。
反正她自己倒是见完宋谨就回去睡了,免得今天没有精神头干活。
一群船娘坐在船尾洗衣裳,褚朝云就小声跟他们说话:“东西都备齐了,今晚大家就开始做鞋套。”
说完抬头看了眼船头,管事们早早就下船去躲懒了,就连楼上的婆子也是哈欠连天。
大家都想早点收工,没谁愿意过节期间还在这里熬着。
所以他们偶尔说上几句,根本没人理会。
不过这个消息着实点燃了大家伙的热情,船娘们一听又有了赚银钱的活,当下就豪气道:“这回我一定要买盏油灯回来,否则可太费眼睛了。”
“听说药铺里的甘菊泡茶对眼睛很好,看来我也得备上一些。”
“我想喝香饮子了,甜甜的,我喝着高兴。”
徐香荷实在不愿破坏他们的美梦,只不过,有些事实在无情,也得做出提醒:“各位姐姐婶子们,刁婶子下船了,以后想采购东西,可就没人了。”
众人一听,积极性顿时削减大半。
褚朝云起身提着桶去船头接水,心中也惦记着租船的事,所以这会儿,她就格外注意着东码头回来的船只。
正张望间,远远就瞧见河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船,船头,似乎有人戴着斗笠正慢慢往这处划来。
那人身着红衣,款式看着也有点眼熟。
只是这距离还有些远,看的并不是那么清楚。
褚朝云故作拖沓,慢慢的接水消磨时间,待船只近了一些,划船之人便摘掉斗笠,露出那张熟悉又清隽的面孔来。
真是宋谨!
女子顿时站起身来。
而宋谨似乎早就看到了她。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宋小哥只是抬手指指脚下船只,又做了个“事成”的手势,就划着船缓缓走远了。
宋谨带回来的船和阿四的不太一样,似乎比阿四那条还要好,还要大些。
虽说只是租来的,但女子乍一看到还是满心欢喜。
太好,这是她的船!
她竟然也有船了!!
褚朝云喜上眉梢,就连手上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她直接提了两桶满满登登的水回去,坐下便道:“姐姐婶子们!你们刚刚想要的那些,都有着落了!今后咱们的采买,也都不用发愁了!”
船娘们微微错愕,恍惚之后,忽的激动着看向了她。
尤其徐香荷,想笑又不敢太夸张,只能压住自己毛躁的性子,尽量低声偷偷的问:“你想到办法了?还是雇到长工了?”
褚朝云听到她的话,就也有些想笑。
不过随即一想,她确实算是雇了个长工回来,还是个爱吃饺子的俊俏长工~
此地不宜说的太多,提前宣布也是怕船娘们真没了积极性,大家好不容易燃起点希望,这股劲自然要趁热打铁。
而方如梅一看她的表情,便知褚朝云的话是真的。
方如梅深吸口气,搓了搓手,神情奋然的给大家伙打气道:“好好好,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姐妹们,为了自由,咱们就跟着朝云大干一场吧!”
“好,大干一场!!”
众人立刻应喝道。
第71章 一更
因着年节这阵子客少,船娘们要干的活也就不多,所以大家每晚早早收工,点了油灯就开始做鞋套。
鞋套其实要比手套更好做些,还有阿四提前统计出来的尺码做参照,所以不出五日,这鞋套就全部完工了。
但渔民们此时尚在家中过节,还不到交货日子,所以做好的鞋套就被褚朝云先放到租来的小船。
而宋谨既然应了要帮忙,就也没闲着。
他基本每隔两日,就会划小船到花船来找褚朝云一次。
询问些要买的东西,在送来一些已经采购到的,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宋小哥不仅不嫌麻烦,偶尔还会早到一点。
若是褚朝云忙着没有出来,他便在船舱内烹一壶茶,独自坐在其中观河上的风景。
蕤洲这个地方,从前其实并没有让宋谨多么喜欢,因为他是从死人堆里惊醒之后,才发觉自己其实还活着。
只是后来,他遇上了师父,朱力和一众同僚兄弟,慢慢的,才决定想留下来。
但……那年,今时,时过境迁,宋谨似乎又有了不同的感悟。
好像自从除夕那晚过后,他的日子仿佛过得更踏实了些,就连每每总做的那个噩梦,近几日也没在出现过了。
宋谨知道褚朝云喜欢空间大一些的船篷,初一一早就去了东码头挑选。
他搭了一条船过去,选了最大的一条,但大一点也总有大一点的弊端,就是价钱上有些偏贵。
小点的船,月租为三两银子,这种大上足足两倍的,则需要六两一月。
宋谨和那人磨了半天嘴皮子,最终讲到五两一月。
一个月五两,其实对褚朝云来说还是有着不小的压力,因为长业寺才给她每月二钱,女子半喜半忧,仿佛又找回了在现世还月供的感觉。
不过她觉得宋谨还是蛮厉害的,每月多省出一两,也不知他到底跟那人说了什么,人家才愿意这个价格租给他们。
褚朝云坐在船板上和宋谨说话,“刚好新年的这个初一不用去长业寺做饭,否则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等到天暖就好了,到时你就不必总是把船划过来,我可以自己游过去~”
宋谨听着她说话,将温着的茶递过来一杯。
褚朝云咕咚一口喝光,说了句:“好茶!”
“下次再泡给你喝。”
宋小哥还有巡逻的任务在身,将新买回来的五花肉,以及一些褚朝云需要的杂七杂八全递过来,便划着船离开了。
褚朝云拎着那半肥半瘦的五花肉颠了颠,决定明日之事明日再愁,今个先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她上次的梅花小饼做的成功,很得程月喜欢。
于是,程娘子就将自用的这个烤盘工具送给了她。
褚朝云将五花肉拿进厨房,好好的清洗了几遍,又切了些野姜,把一整块的肉和姜片下到锅子里慢慢的炖煮。
这肉被摊老板提前处理的干干净净,连肉皮的部分都刮的细腻光滑。
趁着煮肉的功夫,她将竹筐里的菘菜扒出几片叶子泡进水里。
这菘菜本就质地不错,闻着都清香中带甜,入了水后,洗去表面的浮灰,看着就更加水灵。
褚朝云没有准备主食,今日就打算吃肉吃到饱了。
煮好的五花肉出锅晾凉些,她又将自己改良过的鲜香料包里拌了点蒜瓣,稍微兑入点水,混合成浓汁抹在肉上。
正欲将整块的肉放到烤盘中,又一想,这样烤出来,里面是不是会淡而无味。
而且也费火。
就又取了菜刀在肉身上划了数下,不过没有完全切断。
等待那浓汁渗入进去,褚朝云拿筷子将肉皮扎了一堆的小孔,实在是肉皮的部位不好渗透料汁。
她从前刷美食视频时,看到有博主科普过,若是想让肉皮变得焦脆,可以在上面涂一层白醋。
其实之前她做菜,一直用橱柜里的酸梅汁代替醋用。
也是后来拜了程月为师,师父才带着她把橱柜里的调料全部都认了一遍。
放清酱的小坛子旁边,还有一只罐子是她从没打开过的,因为看着瓶身精致,有些不太敢擅自动用。
程月告诉她,那是醯。
起初她不知醯是何物,后来亲自尝了一口,差点酸掉眉毛,才知晓原来这醯,就是大祁所用的醋了。
不过醯不是白色的,颜色倒有些偏棕,像是现世用的陈醋那种。
也不知到底行不行。
褚朝云取了一点醯来,将其均匀的涂抹在肉皮之上。
感觉有点黑暗料理的嫌疑……
她盯着那腌制中的肉看了好一会儿,待浓汁渗透的差不多,就将其放到了烤盘上。
反正也是自家吃的,失败就失败了呗。
她蹲下身拨弄几下灶坑里的火,将烤盘放下去,自己则坐到门旁的小杌子上,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猪肉被火烤出来的香味就一点点的蔓延了出来。
闻着确实挺香的。
褚朝云愉悦的想着。
炙烤途中,她也不忘时不时的给猪肉条翻几个面。
又过了好一阵子,眼见着烤盘里的猪肉慢慢变焦,色泽逐渐呈现出能激发人食欲的状态。
尤其那溢出来的油脂,一滴滴滚下来沾染到了猪肉表面,就像是刷了层晶亮油润的膜。
褚朝云不知五花肉是否烤到了位,就小心翼翼地伸下去一根铁筷子扎了扎。
“咔哒——”
一筷子下去,再捅穿了表皮的硬壳之后,内里的部分却格外的丝滑绵软。
并且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治愈感。
瘦肉的部分触感倒是没这么细腻,但是肥肉部分,就这么用筷子戳上几下,都觉得会是很好吃的样子。
褚朝云惊喜的笑了下,将烤盘拉上来,借着筷子的力道把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放到案板,然后就大刀阔斧的切成了厚片。
其实她喜欢整个咬着吃,一口流油而且满口酥脆,但嗷嗷待哺的吃货不止她一人,还有徐香荷。
刁氏走后,她和徐香荷两个人吃饭都不觉得香了。
为了让彼此振作起来,褚朝云才不惜耗费功夫,想要弄些好吃的来。
切好的五花肉连带菘菜叶一块带回了隔间,如今刁氏的隔间被锁起来,他们的聚集地就换到了褚朝云那里。
徐香荷正窝在床榻上发呆,手里抱着针线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点什么。
闻到肉香之后,女子才醒了下神,舔舔唇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褚朝云把吃食放下,针线筐从她手里抢出来,放到一边说:“是什么,你自己尝尝便知~”
二人围坐一块,油灯将盘子里的肉和菜都照的晶亮。
这烤肉的香味绝非寻常之物可比,徐香荷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一张小脸上总算多了些笑模样。
“是猪肉!”
她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唔!肥的香,但是有点腻,但还是香!!”
徐香荷一口就被香的发晕,说话都有点找不到重点。
褚朝云拿起一片菘菜叶,往上面包了两片五花肉块,用手一卷,一咬嘎巴脆道:“空口吃不成,包起来就香而不腻了。”
褚朝云边吃边回应她,吃到肉皮的部分还特别细嚼几下。
她发现这肉皮脆是脆的,但还是不如白醋效果更好。
正琢磨着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善时,一旁的徐香荷就激动道:“唔唔唔,这肉皮怎么这么酥脆,好像那个……猪油渣!”
对于没吃过现世五花肉皮的徐香荷来说,这就已经是最酥脆的了。
看来效果也算不错?
褚朝云心满意足的笑了下,递给徐香荷一片菘菜叶,自己又拿了新的一片开始卷。
二人美美的吃了半晌,徐香荷兀自叹了一声:“朝云,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婶子下船去了,我其实一点嫉妒她的心都没有,反而还很想她。”
“有时候人真的挺矛盾的,我既想她下船去过好日子,又想她留下来陪着咱们,我可能……太贪心了。”
褚朝云伸手拍拍她,“你这算什么贪心?既然想贪,那就再贪的大一点好了。”
“什么叫做贪的大一点?”
“下船呀。”
褚朝云笑呵呵道:“想办法下船就行了。”
提到这个字眼,她一下子又把徐香荷的劲头给拉足起来。
徐香荷吃累了就靠在床榻上,然后跟她聊起天来,“朝云,有件事我一直惦记着。现在天冷,你做的吃食还能往外卖一卖,假如天热了呢?又要怎么办?”
女子说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好像总喜欢给大家泼冷水。
其实,她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想要的,总是抓不住留不下。
以前阿娘也告诉过她不要怕,可在某天醒来之时,说好要一直陪着她的人,就永远的不见了。
而褚朝云也深知这一点。
打从她遇上徐香荷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姑娘表面看着嘻嘻哈哈,实则心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不过徐香荷提到的事情她也想过,他们一步步走到今日有多么不容易,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晓。
如今船都租了,还怕什么困难。
“反正趁着能做糖的时候还是要做,毕竟这是对女子有益的事情。”
她坚定道。
刘新才那儿的红糖姜茶都断货好些日子了,蔡家说帮忙问甘蔗,想来也是一直没遇上出摊的人。
不过总能遇上的。
就像她和宋谨。
褚朝云想。
徐香荷听着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然后就边笑边说:“现在我们有船了,等到天暖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去小船里,到时候、到时候我就游水过去帮你了!”
褚朝云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有趣,“下次咱们做张大网来网鱼虾,至于那两只小竹筐,就让它们先退休吧。”
徐香荷“嗯嗯”点头,又笑个不停。
笑过才想起问:“什么叫做退休?”
“退休就是……有闲,有钱,看遍河山!”
她狡黠一笑。
徐香荷跟着她的描述,不由得也憧憬起来,“我觉得那样的日子,还真挺好的诶~”
接着,二人依偎在一起。
慢慢的,过完了一整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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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十五将近,褚朝云将改良之后的素斋食单又重新整理一遍,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去长业寺了。
她和清禅约定,每次都提前一日过去。
所以明日午后,徐大和徐二就会过来接她。
这会儿褚朝云正在船尾忙着干活,眼见着几名富家小姐相约上来用饭,便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
其中一位姑娘似是格外注重妆容,跟随的小厮背着个大包,上船时习惯性一甩,“咣当”一声巨响,布包就撞到了船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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