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所有事情后,她才卸下了满身的疲惫,躺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导致她身体虽然被透支到了极点,可精神仍旧处于亢奋的状态中。
用来击杀魏青行的弩机,并非是凭空得来的。
而是三年多前,也就是她被赶往了越州的路上,花费了身上大部分的银钱,在船停泊在离京几百里开外的鄞州休憩时,下船找铁 匠订购的。
弩机和弩箭都是大梁最常见的样式,但她购置的不是一把,而是三把。
弩机的使用方法她是从书里看来的,当时自己也没有实践过,但是她也清楚,越州山高路远,她若是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块大肥肉。
原本她是打算着,上船后和张妈妈、乐书一起研究如何使用弩机。
可没想到回到船上不久,她就失去了神智,也就是从那时,便穿越到了现代。
这三张弩机就被藏在了她随身的箱子中。
在越州最为落魄时,张妈妈曾经想过要把这东西拿去典当了。
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这东西拿出去必然引来他人关注,说不准会惹祸上身,二则是她也记得此前施元夕的嘱咐。
……她们三个女子,独自生活在了这边,若是被人盯上,身边连一点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少不得要落入他人的手中。
是以,这东西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而施元夕此前为了锻炼动手能力,入京后不久就把三张弩机都拆了。
也是耗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改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是练手的作品,但施元夕还是将其保存了下来。
在这样的场合下,就派上了用场。
这东西暂时可以代替狙击枪,而且比起火铳来说更为常见。
施元夕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轻闭上了眼睛。
更常见,就意味着会更加难查。
她终是抵御不住疲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得第二日醒来时,外边已经乱作一团了。
魏青行作为当朝太后的亲侄子,魏阁老的长子,竟然就这么被人给射杀在了大理寺外。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
太后在朝上发了很大的火,暴怒到了极点。
魏阁老更是三日没有早朝,逼着大理寺的官员给出一个交代。
可这事要大理寺如何交待?
魏青行死后,曾契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去了监牢内查探。
这一查探,才发觉王评事被魏青行用镣铐砸死在了监牢中。
魏青行和王评事在监牢里究竟说了些什么,都不得而知。
唯一知情的那个狱卒,在王评事入内后,就被支使到了一边。
他最后瞧见的也就是魏青行砸死了王评事,换了王评事的衣服,给他索要钥匙离开。
这狱卒不能算是魏家的人,会那么容易把钥匙给了魏青行,也是因为顶头上司的交待。
而那个所谓的顶头上司,便是曾契。
曾契原本的意思,是让他给魏青行行个方便,不要让魏青行在监牢内闹出事来。
没想到他却意会到了这个地步。
眼下整个魏家都在为了魏青行的死发疯,加上魏青行又是死在了大理寺外,曾契唯恐这把火会烧到了他的身上,自然是要将所有的事全部都讲清楚。
越狱也好,弄死朝廷命官也罢,如今看来都是魏青行自己做出来的事,跟他大理寺沾不上半点关系。
甚至他们还从魏青行穿的那套官服上,搜出了迷香。
就是大理寺内官兵所中的那个迷香。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对上了。
魏青行为了越狱,让王评事弄来了迷香,又因王评事阻拦,用镣铐砸死了王评事,再胁迫狱卒给了钥匙,点了迷香,用王评事的令牌出了大理寺。
从头到尾都跟他大理寺没有一点关系,是魏青行非要越狱。
至于在大理寺外射杀他的人是谁,这就跟大理寺更没关系了,是他魏青行的私仇!
曾契调查了好些天,就给出来了这么一份结果。
魏昌宏听完便掀了桌,暴怒至极。
按大理寺的说法,合着他儿子的死,是咎由自取了?
魏昌宏子嗣不少,魏青行也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可魏青行是他的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送了性命,魏昌宏如何能善罢甘休?
可他派到魏青行身边的死士,俱是没了踪影。
当天晚上究竟出了些什么事,魏昌宏是半点都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猜测。
大理寺如今给出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将自己给摘出来,逃避责任。
这些魏昌宏心里都明白,可偏偏魏青行死时,就是穿着王评事的官服。
且他是在大理寺外死的,这事是大理寺外巡逻的军队里的所有将士亲眼目睹的。
就是这一点,让魏昌宏没有了借题发挥的余地。
但凡没有那么多的证人,魏昌宏必定会血洗整个大理寺为他儿子陪葬。
可众口铄金,曾契此人又颇为狡猾,直接在朝堂上给出了所有的证据,力证此事与大理寺无关。
失踪的死士找不回来,魏昌宏心底已经清楚,这事必然是谢、徐两家中的人所做。
除了他们以外,京里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调离了曾契,分散开巡逻的军队,布下这等天罗地网,事后还能不留下一丝痕迹。
只是他不清楚,这次出手的人,究竟是那徐京何还是谢郁维。
这把火只能越烧越大,以至于整个朝堂上都不得安生。
而这些事情,在闹大以后,皆是跟施元夕无关了。
因为她只是一个身后无人的女学子,压根就没办法铺设这么大的局。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人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是以,朝中动荡,她日子倒过得安生。
正月十五元宵节时,张妈妈和乐书还一起给她庆贺了生辰。
过了正月十五后,国子监沐休假也彻底结束了。
施元夕在这般混乱的局势下,又回到了国子监。
此番国子监内的气氛也很是古怪,魏青行之死,在京中引起的波澜实在是过大。
但凡是和朝上有所关联的,都不免受到了影响。
施元夕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去了甲四级的讲堂。
晋升至甲四级后,便不能再去从前的讲堂了,而是更换了一个地方,身侧的同窗也换了一批人。
除了李谓外,王恒之、路星奕等人都见不到了。
对施元夕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每当休憩时,李谓都会叫上她,和王恒之等人一并去用饭。
大家聚在了一块,便和从前在同一讲堂内差不太多。
只是今日的气氛更压抑些。
王恒之一坐下,就同他们分享消息:“……朝上闹得厉害,除了大理寺,刑部也受到了波及,魏阁老如今是主张大理寺渎职,要求整个大理寺的官员都革职查办呢。”
李谓眼眸深沉:“魏青行是自己越狱而死,却要换掉整个大理寺的人。”
他低声冷笑了下,闭口不语。
但施元夕已听懂了李谓的弦外之音,他这番话便是在说魏家霸道。
“此事最无辜的,难道不是梁少卿吗?魏青行死的那天上午,他才被人刺伤,如今伤势都没有好全,就得要跟着倒霉……”
施元夕一边吃着饭,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她注意到了身边的人声音小了下来,便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瞧见了路星奕和周淮扬走了过来。
这二人在整个国子监内都尤其瞩目,一有动作,整个饭堂内都安静了下来。
王恒之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路星奕,就见路星奕轻皱眉头,走到了施元夕的身侧,道:“施元夕,京畿营方大人传你过去问话。”
满场俱静。
京畿营,方大人。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第一时间让人想起的,就是目前整个京中闹得最大的魏青行谋杀案。
可施元夕和这事能有什么关系?
……托魏青行的福。
假如想要人们忘记一件事情,那就需要被另一件更大的事所覆盖。
施元夕在庙会上被暴徒袭击,用火铳打死了两暴徒的事,如今都没几个人讨论。
每个人嘴里反复提及的,都是魏青行之死。
此刻突然被路星奕找上,施元夕倒也没有半点惊慌。
她只起了身,无比镇定地跟路星奕离开了。
路星奕那番话,让许多人都对这事产生了好奇。
加上他一路将施元夕往国子监内的训练场带,训练场不比其他的地方,这边就是个空旷的沙地,周遭根本没有遮拦。
又正逢国子监生都在休息,听到了消息后,这边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子。
“这位是京畿营的方将军。”路星奕将她带到了一个穿着盔甲,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
找施元夕来,是有要事要问,这事也困扰了路星奕好几天。
所以人一带到,他没有给施元夕多做解释,反而是看向了方运。
方运微顿,目光落在了施元夕的身上。
光从面上来看,她身形实在是瘦弱,瞧着实在不像是连杀两个暴徒的人。
“这位便是施小姐吧。”方运面上不显,对施元夕笑得还格外和善。
“方将军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施元夕道。
方运沉吟片刻,随后道:“有一个东西,还得要问问施小姐。”
他人在京畿营中,来之前自然是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
这里边的调查,包括不限于施元夕这段时间的行踪,还有庙会之事的始末。
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施元夕的火铳来历也很明确,唯独一件事不合理。
方运抬手示意身后的副将,副将递上来了一个锦盒,将其打开后,里面摆着的,赫然是施元夕此前用的那个火铳。
“当日之事顺天府已经调查清楚,施小姐是情急之下不得已才使用了火铳。”方运停顿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她的面上:“施小姐有所不知,我如今掌管的京畿营中,就有一支火铳队。”
“你所用的这把火铳,似乎跟黑市、军中,甚至是兵部如今内部制作的火铳,都不一样。”
说不一样还是委婉了。
实际上,是施元夕用的这个,杀伤力比起其他的好几个都要大。
而且……
路星奕亲眼所见,施元夕用这把火铳,连打了数次。
要知道,目前大梁军中最好用的火铳,都只能一次一发。
每次将弹丸填充后,还需得要用明火点燃火药,以此才能让火药爆炸,产生极大的伤害。
而施元夕的这把火铳,却不需要这般复杂的流程,而是可以直接射出。
路星奕说她每次在动作之前,都会扣动一下火铳。
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和每次用都要进行填充,悬殊巨大。
尤其方运自己就是将领,他实在太过清楚,目前火铳在实战中最大的缺憾,就是使用方式过于繁琐。
这在打仗时是尤其致命的。
可施元夕这一把……
方运心头猛跳,一旦做实了可以连发数次,只怕如今什么朝中动荡都不重要了。
火铳的变革,才将会在整个朝中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
这位方将军来得比施元夕预料中的还要快。
而且他似乎很是心急,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甚至不惜公开向她发问。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轻抬眸,看向了他:“这把火铳,我特地请人改过。”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方运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起来,当下,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要张口去问,是她找的那个猎户为她改的火铳吗?
没错,在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到了施元夕前不久找寻铁匠的事。
这事也确实隐瞒不住,她身边的侍女乐书,在很多人面前露过面,有心去查,是必然能够查探到痕迹的。
方运不只是知晓这件事,更知道施元夕找了很多的铁匠,都不甚满意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打造的东西精细度完全不够。
而且,他今日这么急匆匆地赶来见施元夕,是因为那个猎户已经离开了京城。
这事甚至发生在施元夕用出火铳之前。
如果是在施元夕用了这个火铳后,只怕方运还会怀疑她是想要隐瞒些什么。
可是在遇到变故之前,就只能单纯是因为她心善了。
猎户的娘子重病,调养之后也需要去往温暖的地方好好休养。
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施元夕给了他一笔银子后,他便带着娘子南下了。
方运已经派人去追了,但因为不清楚猎户的去向,需要时间来慢慢查明,他等待不及,就先来找了施元夕。
却没想到,面前的施元夕,直接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想象不到的回答。
施元夕平静地道:“是京郊的一个猎户,根据我所画的图纸改的。”
根据我所画的图纸改的。
方运整个人彻底愣住。
“可有什么不对吗?”施元夕状似疑惑又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方大人?”
第34章 求官身
她还问有什么不对!?
方运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却在听到了她的话之后,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此前来的时候,他就曾经疑惑过。
即便火铳是施元夕找到了厉害的铁匠改动过的,可她又怎么会用得那么熟练?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可仔细想想,倒也合乎情理。
若这火铳所有的改动都是由施元夕主导的话,那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了。
毕竟是她主动找寻了数月的铁匠,还对铁匠的能力要求极高。
也是她第一次在人前使用了这个火铳。
……方运将一切都连了起来,然而越是觉得合理,心中反倒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火铳出现以后,因为其杀伤力巨大,而被许多人看作是奇物。
寻常人莫说是研究了,只怕是连触碰都不太敢。
军营里边,也极少有人能够驾驭这个东西,明火加上火药,闹不好就是引火烧身的下场。
可就这么一个危险性极高的武器,施元夕竟然这么感兴趣,且还多番钻研,对火铳的缺憾进行了改动。
整件事情听起来,都像是他人在无端编造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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