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谁能第一个还原出来。
各方势力都较着劲,想要做那第一个掏出新火铳的人。
进度参差不齐,但有一点大家都达成了一致。
那就是这东西短时间内,暂时还没有办法投入使用。
这样一来,施元夕身上的压力更小了一些。
且因为孙侍郎的事,堵死了她进入兵部协助的路。
这些时日以来,魏家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而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科举中。
春闱三年一次,每次都尤其重要。
而这一次春闱,在先帝驾崩后,又在局面混乱时,几大家族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魏家自然不可能避让。
只是朝中如何纷争不知,闹腾了数日后,终于定下来了本次的春闱主考官。
消息传到了县主府时,施元夕正在和张妈妈剥花生。
乐书兴冲冲地从外边进来,进门先喝了一口茶,随后才道:“小姐,春闱主考官定下了,您绝对想不到是谁!”
施元夕闻言,头都没抬,张嘴就道:“徐京何?”
乐书那满脸的兴奋,顿时就被她憋了回去。
她顶着张妈妈嘲笑的目光,不服气地道:“不是,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施元夕拍了拍手上的灰,逗她:“就这还用打听?”
这几日,京城学子间都快要闹开锅了。
这件事情刚提出来的时候,朝中就以徐京何资历太轻的理由,驳回了底下大臣的请命。
可架不住徐京何本人的官声实在是太好听了。
他本人就学识出众,远胜于现在的年轻官员,又有此前肃清国子监舞弊之风的政绩。
更为重要的是,他本人的资历虽然轻,可却得了那位当世大儒林老的赞赏。
加上江南徐氏确实桃李满天下。
魏家在国子监舞弊的事上,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如今这等局面下,若是不顾一切地强行指定主考官,只会引来了更强烈的反扑。
……更为重要的是。
徐氏的水军,恰恰好在这几日捕获到了一批海贼。
国子监学子议论此事时,绝大部分没有将其联系在了一起。
但施元夕却觉得,世上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徐京何抓住的哪是贼,这分明是抓住了魏家的什么把柄。
广郡王那边其实也不愿意让徐京何得了这个便宜,但架不住魏家率先同意了。
那朝上垂帘听政的太后都应承了,此事还有他们计较的份?
“……除了徐司业外,另点了两名官员陪同。”乐书将打听到的消息都一一告知了她。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乐书从王恒之书童那里得来的。
自来科举都是由礼部统一管理,王恒之的父亲王瑞平乃是现任的礼部尚书,对这些动向是尤其清楚的。
而乐书能够从书童那边得到了这么多的消息,自然是有王恒之的默许在。
否则的话,一个书童如何能够得知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还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乐书。
施元夕顺手抓了把瓜子吃。
主考官是徐京何,那另外两个人,就只能是谢、魏两家的了。
但多插进来两个人也没有用。
主要的决策权,还在主考官的手中。
春闱主考官的身份实在是过分重要。
主考官的偏好,甚至一度关系到了底下考生的成绩。
所以在春闱以前,会有非常多的人拐弯抹角地去打探主考官的喜好,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而放在了这朝中混乱的关系上,就是徐京何上位,会直接阻挡了魏家全部的计划。
不清楚他和谢家有没有来往,总归魏家的人,不会在他的手里讨到了任何的好处。
乐书和张妈妈不了解朝中局势,施元夕却是已经能够窥探到了不少内容。
她轻扬起眉头。
按照魏家的德性,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将位置让出去了才是。
刚这么想着,外边就来了人。
门房的人前来通传,说是宫里来了位公公,说太后要见施元夕。
来了。
施元夕轻挑眉,没想到她也成为了这些事情里重要的棋子了。
她换了身衣服,和宫里来的人一起入了宫。
在慈宁宫见到了魏太后以后,对方却没有跟她多言,而是直接让底下的人递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给她。
施元夕接过了东西,仔细看了下。
信封外边印着火漆,除此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了魏太后。
就见魏太后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随后道:“这是春闱试题。”
不等施元夕反应过来,她直接吩咐道:“你在国子监内,更好行事,哀家要你尽快将这个东西,放到了徐京何身边。”
“他寻常在国子监内用的房间也好,他的马车上,甚至是国子监的议事处都行。”魏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要尽快,听明白了吗?”
她没有给施元夕留有半分余地,甚至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就是个必须要完成的指令。
她表露在了面上的不耐,在提醒着施元夕,一旦她拒绝了,那么该死的人,就会变成她了。
施元夕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轻声道:“是。”
魏太后见她这般识相,脸上的表情终于是好看了几分。
“去吧,今日入宫之事乃是机密,除了哀家身边的人,不会有人知道。”她抬手轻挥了下,姿态格外随意,如同打发了一只不起眼的麻雀一般。
施元夕垂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绪,直接出了宫。
回 到府中后,天色已黑,她坐在了点着油灯的桌案背后,面前摆着的,就是那一份密封起来的信件。
影三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已经从施元夕这边得知了此事。
刚才离开,就是让人去查探出题者了。
影三看着施元夕的侧脸,低声问道:“主子可要按照魏太后的吩咐去办?”
这个节骨眼上,魏太后给施元夕下了死令,让她去将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塞到了徐京何身侧,能是什么好事?
必然是打算在春闱以前,栽赃陷害徐京何了。
大梁律令规定,主考官在开考以前,是不能率先接触到了试题的。
否则视为违规。
且沾上了这等事,徐京何的官声,也不免会受到了影响。
可比较起来,施元夕此刻才是真正地难做。
摆在了她面前的,全部都是死局。
要么,按照魏太后的吩咐,把东西塞给了徐京何。
事情一旦败露,或者说是揭发出来后,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二则,是她不按照命令行事,那魏太后想要怎么惩治她,或是逼迫她短时间内再做出一把火铳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三则,也对应了此前孙侍郎的那件事,就是这份试题再次从她的手里边流出,那她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此番入宫,太后只见了施元夕一个人,也只给了她这个东西,一旦再出现泄露之事,都不需要什么流程了,直接就可以治她的死罪。
魏家将她利用得无比彻底,且还拿她对付最为主要的政敌。
这般手段,实在是脏。
“自然是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了。”施元夕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里的信件。
影三微顿,却也觉得这是目前局面下,所能走的最好办法了。
但施元夕接下来的吩咐,就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了。
把事情都交代给了影三,施元夕都没有犹豫,早早地回到了房间中,熄灯睡了。
次日一早。
施元夕抵达了讲堂后,就感觉有一道目光不断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晋升到了甲四级以后,和这边的学子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魏太后刚吩咐了她做事,便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了。
施元夕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照旧看自己的书。
一直等到了上午授课结束,李谓照常叫她去饭堂吃饭,她却道:“你们先去吧。”
旁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一道目光却始终落到了她的身上。
魏家不仅逼迫她行事,还毫不掩饰监视她的事情。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尽快办成这件事。
所以施元夕毫不犹豫地道:“我正好有些个问题,想要去请教一下徐司业。”
果然,徐司业三个字一说出了口,对方就收回了目光。
施元夕起身,但却什么东西都没拿,直接出了甲四级讲堂,去了甲等院后边的官员议事处。
这个时间点,徐京何并不在这边。
管理议事处的官员见状,就让她先在这边等候片刻。
施元夕应了,此后那个官员也被人给叫走了。
整个办事处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施元夕一个人。
她推开门,进了徐京何的房间内。
只是时间不凑巧,施元夕刚一入内,徐京何就从另外一条小径上,直接绕到了议事处。
他手上沾了些墨汁,是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进了房间中。
刚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就看见施元夕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回身看他。
“见过徐司业。”施元夕起身,不疾不徐地道:“学生有一份大礼,想要送给司业。”
第40章 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平
徐京何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走到了铜盆前站定,清洗着手上的墨汁,淡声道:“你有何事,说罢。”
春闱特殊时期,未经通传进入议事处的,一律视作别有用心。
这等规矩她不是不懂,却还是候在了这边,必然就是有话要说了。
徐京何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抬眸与她对视。
“今日来得匆忙,连午饭都未曾用过。”施元夕却是笑道:“学生想先向司业讨盏茶喝。”
徐京何微顿,轻声吩咐外边的小厮:“沏一壶金陵刚送来的新茶。”
他视线落在了她清瘦的面庞上,随后又补上了一句:“再送两碟茶点过来。”
“是。”小厮领命退了下去,很快送了一壶热茶和两碟精致的点心进来。
那茶点一碟不过五个,每个都只有婴孩的拳头大,造型清雅。
甜而不腻,入口后满口留香。
施元夕轻挑眉,不愧是财大气粗的江南徐氏,连一道点心都做得如此考究。
她上来就故弄玄虚,然后又吊着人的胃口不说话,反而慢悠悠地吃起了点心。
换了个急性情的人,比如何昱华那样的性子,只怕当场就要和她发作。
可徐京何却稳坐如山,甚至当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看起了手里的卷宗来了。
临近春闱,他这个主考官正是在忙碌的时候,也顾不得面前的人。
而施元夕这番做派,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在拖延时间。
今日她难得带上了乐书和阿拓两个人,乐书随同她进了国子监,阿拓则是留在了外边。
入国子监以前,她就交代过他们两个人,只要她进了国子监的议事处,就让乐书去通知阿拓。
打着替她拿东西的名义,实际上是在给暗处的影三传递信号,影三看到了乐书出现后,自然就知道可以行动了,不需要再另行吩咐。
影三的脚程再快,这来回一趟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所以她才会要吃要喝,以此来拖延时间。
可就算是再怎么磨蹭,手边的两碟点心总会有吃完的时候。
施元夕再次拿起点心时,前边端坐着的人已经开了口:“你所准备的大礼,是需要进了这个门才能拿到吗?”
施元夕抬头,看见那人仍旧是刚才那副模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像是徐京何这样的人,是最为不好糊弄的,手边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既是这样,施元夕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开口就道:
“徐司业对京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既是如此,昨日太后宣召学生入宫的事,司业应当也是清楚的吧?”
这番话一出,徐京何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隔着一张宽大的桌案,与施元夕遥遥对视。
他没有发问,施元夕却直接道:“太后想让我将春闱试题藏在徐司业的房间内,或是想方设法,将东西留在了司业身上。”
议事处骤然安静了下来。
自施元夕出现以后,便迅速隐匿到了附近的徐家暗卫一时都懵了。
这么大的事情,是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吗?
她就不怕魏太后知道了以后,直接降罪于她!?
徐京何眼眸发沉,问她:“你的选择呢?”
在担任上了主考官以后,徐京何身边的检查是尤其严苛的,今日施元夕哪怕是未经通传留在了这边,一旦她离开了以后,一直在附近监视着的暗卫,都会亲自将整个房间,还有她停留过的所有地方探查一遍。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其实她都没有下手的可能性。
这事施元夕心里也是清楚的。
魏家也清楚,连带着今日监视她的那个人,都不认为她能一次得手。
施元夕平静地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如若我真的想依照太后的吩咐行事,就不该在徐司业的面前说这样的话才是。”
徐京何只看着她:“既是如此,试题呢?”
施元夕:“今日并未带在身上。”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她手里的这一份试题,是万不可泄露出来的。
目前魏太后只见过了施元夕,一旦试题外泄,那魏家势必是不会放过她的。
“没有试题,如何还能称得上大礼?”徐京何亦是情绪平和地与她对视。
是这样没错。
施元夕如今得要在徐京何与太后中做出一个选择,选择徐京何的话,仅是告知这件事情是没有作用的,她需要将确切的证据,也就是那份牵涉重大的试题,直接交到了徐京何的手里。
有了那个东西在手中,徐京何行事就会便利许多。
而且以徐京何的能耐,想要在魏太后的面前保住她,亦或者是用些什么别的办法来给她遮掩,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了她要与徐京何合作的前提下,才能去做的事。
只可惜,施元夕压根就没有想过与之合作。
魏昌宏是财狼虎豹,徐京何这边,就不会是龙潭虎穴了?
可不见得。
施元夕也不喜欢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她更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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