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朝上官员,包括了王恒之、李侍郎等人在内,在听到这番话后,皆是神色巨变。
当年淮康帝在位时,镇北军就因为扶持誉王而遭到了打压,彼时夺嫡之争激烈,誉王和先帝乃是死敌。
誉王落败后,镇北军就此一蹶不振。
这等情况下,先帝登基,对镇北军来说便如同噩梦一般。
惊讶之余再行细想,裴桓生出这样的心思,倒也还算正常。
可比起这件事情,更为可怕的是。
在此时披露之前,施元夕就已经与镇北军绑在了一块。
如今裴家所行之事被揭穿,且被扣押下来的商队运送的东西,还几乎都出自于施元夕之手。
或者说,都是她负责督办制造的。
这等情况下……
只怕施元夕必定会卷入叛国一事中!
通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有臣子骤然反应过来,高声道:“今日那镇北侯府挂上了丧幡,只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镇北军共计有七万人,如此大规模的叛军,这……”有人惊呼道。
“方运!”魏太后道:“你立即率领京畿营大军,连同顺天府,围剿镇北侯府。”
“常昊!你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附近各地调遣兵马,要快!”
“传令下去,关闭京中大门,出动所有的巡逻将士,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裴恒父子放出京城!”
实际上在明确了这些事情是裴家所为后,魏昌宏已经秘密调遣了周遭的兵马,并且加派人手,欲在裴家发动之际,直接将镇北军中所有的重要将领一举拿下。
镇北军这块石头,压在了魏昌宏心口上许多年。
如今有了正当的机会,便是不计手段,魏昌宏也要将这七万大军彻底瓦解掉。
除此外……
混乱的朝堂上,忽而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对方面容冷沉,不带情绪,正是前些日子曾在朝上多次针对施元夕的魏家一派御史。
那御史冷声道:“此事之上,涉及的朝中臣子,只怕不只有镇北侯府那么简单。”
“此番运往北越的所有东西,都出自于施元夕之手,此事暴露之前,施元夕更是与裴济西来往密切,几日前,张学宏大人一事上,那裴济西便多次出面为其辩解。”
“臣以为,施元夕必定也有参与叛国一事,通敌叛国者,当为死罪,还请太后下令,将施元夕及其党羽全部拿下!”
没说直接赐死她,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东西泄露了多少。
万一北越那边也具备了同样的武器……
这等情况下,施元夕暂时还死不得。
当下,魏太后直接冷下了面容,沉声道:“翰林院施元夕,与叛臣共谋,罪不容赦,传哀家懿旨,将其打入刑部天牢。”
“待裴桓父子抓捕归案后,共同审理此案!”
第79章 绝无可能
“这……”殿下的官员没想到,魏太后会直接拍案定了下来。
李侍郎忙道:“启禀太后,施元夕和镇北侯府虽有来往,可并没有证据表明此事与她有关,朝上竟是直接给施元夕定罪,是否太过草率?”
党派是一回事,朝上定论是需要确切证据的。
殿内静了静,那率先站出来的官员却直接道:“京畿营中已经抓到了镇北侯府的密探,据密探称,裴桓父子手中的东西,皆来自于施元夕。”
“另有,此番镇北侯府押送的物件里,占据最多的就是施元夕所制造的防弹甲胄,密探供词中,更是提及了裴桓父子要将防弹甲胄运送出京。”
“防弹甲胄这个东西,眼下整个京城中,怕是只有施元夕能够制造吧?”
嘈杂声中,施元夕抬眸,看向了说话的那位官员。
此人名叫陈海,是魏家近些时日提拔上来的人手,三十来岁,行事颇有些手段。
他所说的没错,子弹和改制火铳的研制方式,如今已经不是隐秘,可防弹甲胄不是。
施元夕是将防弹甲胄的图纸交易给了谢、裴两家,可这两者都是她私底下的交易,并没有被摆在了明面上。
她进入朝堂后,递交上来的也是双管火铳的图纸,而非防弹甲胄。
单从朝堂官员的角度上来看,这东西确实只有施元夕有。
魏家清楚她应当是用这个图纸进行了交易,可问题在于,这个私下交易也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的。
一则谢家极大可能不会出面帮她澄清,二则……私下与叛国的镇北侯府交易,在这个节骨眼下,可不会存在什么不知者无罪的说法。
真拿出来说,施元夕只会死得更快。
暗流汹涌的朝堂上,陈海道:“李大人以为,眼下朝上除了施元夕外,还有谁人能有这防弹甲胄?天子亲卫吗?”
李侍郎的神色当即难看到了极点。
目前为止,使用过防弹甲胄的人,只有天子亲卫。若他们继续坚持下去,此番事情势必波及宫中。
也正因如此,上首的魏太后才会这般气定神闲地坐着看他们争辩。
周御史道:“如今呈到朝上的便有犯人证词,等抓捕了裴桓父子后搜查全府,必定还能找到物证。”
那兵部的官员反应过来,当即道:“改制火铳和子弹的图纸都是由施元夕亲自绘制,她绘制图纸的方式与所有人都不同。”
有供词,且还有潜在物证,在这等局面下,为了避免施元夕给裴家父子通风报信,将她直接打入刑部天牢的处置,便是尤其合理的。
“还愣着做什么?”魏太后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冲进了殿上,将施元夕押解离开。
施元夕被押送出宫前,还看到了尹骸。
离得较远,她只轻抬眸,对着他摇了摇头。
尹骸沉默,却始终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视着她被押送出宫中,交由刑部的人交接。
施元夕清楚,他这般举动,是害怕魏家的人在宫中就对她直接下手。
但有李侍郎在朝上拖延的那片刻时间,宫里的天子亲卫都得到了消息,如今有十几二十来双眼睛盯着这边。
加上皇宫到底不是最好动手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被安上谋逆的罪名,她到底还是被转移到了刑部手中。
跟刑部押解的官兵离开时,施元夕看了眼街道。
四处都静悄悄的,有官兵戒严。
施元夕轻垂眼眸,遮下了眼中的情绪。
此刻的镇北侯府,已经被重兵包围。
京畿营的张副将在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后,方才让人强行撞开了门。
嘎吱!
厚重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大批官兵冲进了府中。
当下,整个镇北侯府内都回荡着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可入府中大肆搜荡一圈后,只抓到了些仆从,压根没看到裴济西和裴桓二人的踪影。
张副将的脸色沉了下来。
派去盯梢裴济西的暗卫说,昨天傍晚还看到了裴济西,只是他回到府中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从昨日傍晚后,镇北侯府没出现任何异动,也无人离开。
一直到了今日早晨,才有下人拿了丧幡出去挂。
京郊,京畿营将士严阵以待,把守着各个出口。
隔得不远的山脚处,裴桓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面色铁青。
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们身边还有先帝安插的探子。
当初誉王被扳倒后,他身边的将领被遣散离开,留在裴桓身边的人手不过寥寥几人。
裴桓知道先帝一直对镇北军心有芥蒂,却怎么都没算到,先帝竟是还让人一直监视着他。
在他身边担任要职的,都是他的心腹。
这个暗探处在了外围,许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但北越动静太大,惊动了边疆的人,此人多半是得到了消息后,顺藤摸瓜,知晓了镇北侯府一直在做的事。
随后便将消息告知了朝中。
裴桓面色阴沉,讥笑道:“先帝死了这么多年,他留下的走狗倒是忠心耿耿。”
“只可惜……”
先帝死早了,就该半死不活地留着一口气,看着他信赖的魏家,他的母族,占据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
边上的裴济西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冷声道:“军中各将领都受到了魏家监视,不能直接涌入京城。”
“五十里外有接应我们的大军,需尽快与他们汇合。”
否则以他们身边的这点人手,京里的人一旦反应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事不宜迟,裴济西身边的副将再次将裴桓背了起来。
前边有镇北侯府的暗卫开路,裴济西走在了最后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裴桓那条空荡荡的右腿上,神色不明。
当初先帝登基后,许多人都等着看镇北军的笑话。
后来先帝只是将镇北军打散,没有直接坑杀将领,还得了个仁厚之名。
……只有裴济西知晓,誉王一案中,裴桓失去了一整条腿,等同于废人。
而废掉这条腿的人,正是先帝。
人都已经无用了,何必再留下残暴的罪名。
他们都清楚,先帝只要活着一日,便不会有镇北侯府的好日子过。
走投无路之际,裴桓几经波折,打听到了当年跟誉王有过一段情的北越公主,在回到北越后,产下了一子。
淮康帝登基后的一段时间,边疆关系尚好,曾经还有过通婚的打算。
誉王为了讨得淮康帝欢心,便曾多次与北越公主来往。
婚事本已经敲定,可后续两国谈崩,北越使团当日便从京城离开了,此后再无来往。
那北越公主回国后,很快便嫁了人。
裴济西初听闻此事时,只觉得荒谬。
那段事情已经是多年前的往事,北越公主便是和誉王有情,也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
公主所生的孩子未必会是誉王的血脉。
可裴桓却不以为然。
裴济西后边隐隐也明白了裴桓的意思,这个血脉的真与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北越给了裴桓一个叛国投靠的理由。
镇北军在大梁处处遭受挤压,裴桓还断了一条腿。
裴桓做梦都想反了先帝留下的这片江山。
只是苦于师出无名罢了。
出于此,在先帝登基后不久,镇北侯府就与北越牵上了线。
后来先帝驾崩,裴桓将消息传递回北越后,北越便起了起兵的心思。
有他们在京城内里应外合,此战本该毫不费力地拿下才是。
没想到后面会突然出来一个施元夕。
强势武器的出现,直接打破了他们谋划多年的局面。
当初裴济西钟情于施元夕时,裴桓还有起复的心思,对这门婚事是尤其反对的。
没想到时隔多年,施元夕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了人前。
若能拿到这么强悍的武器,裴桓也不介意裴济西将人娶进门了。
奈何施元夕已和从前全然不同,也并没有与他们多加来往的意思。
她与魏家周旋时,裴济西便耗费心思,安插了人手进入兵部。
但所能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尤其是在谢家的人进入兵部后,裴济西的人是连图纸都难以触碰到。
裴济西当时便多次传信于她,想要从她的手中拿到图纸和制造方式,但传出去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施元夕没有任何表态。
彼时她受到魏家监视,裴济西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好在他们在朝上还算有些根基,最后到底是拿到了完整的火铳及子弹图纸。
东西被裴桓秘密安排人手,送到了北越。
而后不久,施元夕主动找到他,用防弹甲胄的图纸和他做了一桩交易。
裴济西察觉到了她的态度有所缓和,加上她在正式进入朝堂后,还掏出了双管火铳的图纸,当时,裴济西就曾提出,如若北越入境,势必要留住施元夕的性命。
裴桓知道他有私心,可看到施元夕身上有着这么大的价值,到底还是应下了。
没想到先帝留下的探子,会让他们提前暴露。
昨夜从密道中前往别院,最后离开京城前,裴济西是想要将施元夕带走的。
可他也清楚,施元夕身边有着先帝的天子亲卫。
她在他是镇北侯世子时,都不愿意嫁给他,更别说如今他要叛逃到北越了。
临近正午时分,京城中的搜查还没停止。
裴济西最后回头,在夏日的烈阳里,回身看了这生活了许多年的京城一眼。
“世子?”前边的将士回身看他,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和他们快速撤离这边。
镇北侯府提前做好了准备,京城里的兵马慢了一截,查出了侯府中连接别院的密道。
这个别院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京郊,顺天府的人四下搜罗,又再次发现了第二条密道。
看到这条密道后,张副将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裴家父子此刻必定已经潜逃出了京城。
当下,他立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信号。
方运从宫中出来后,一路疾驰,赶到京郊与大军汇合,半路上看到了张副将传递的信号,直接率领大军,往京郊的方向追踪而去。
可京郊外四通八达,有通往各地的主干道,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裴家父子逃窜的方向。
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军中传递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说,裴家父子去往的是冀州方向。
方运收到信件后,迟疑了片刻,为防止有诈,特将大军一分为二,一半随同他前往冀州方向,另一半则是去了和他们完全相反的方位。
大军整装齐发,马儿踩踏着地面,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裴桓身体不便,他们行进的速度较慢。
后边的探子打探到了有人追击,裴济西当即变了脸色,他当下道:“快,派人先一步去通知接应的大军。”
“是!”裴家的暗探迅速消失在了面前。
他们则是一步都不敢停,快速朝着汇合的方向走去。
暗卫接应他们时,带了几匹快马过来,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有休息过,裴济西脸色难看非常,京中竟是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细想,只催促着身下的马儿。
可他们的速度快,身后追击的大军动作更快。
方运所率领的京畿营大军,本就是大梁军中的精锐,他们所驾驶的马儿也是一等一的战马。
在没有伤员的情况下全速追击,速度本就比裴家父子要快。
好在裴济西反应及时,裴家暗卫先一步与大军汇合。
在京畿营将士迅速逼近时,镇北军同步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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