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为兄妹,何必骨肉亲。”
白术看着沈婉鸢的马车逐渐离去,他骑着快马快速驶向了京城溧阳长公主的府邸。
而载着沈婉鸢这辆小马车还未出京畿之地,马车已然从高耸入云的山崖下轰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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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肃王迎娶正妃,大吉。
一阵阵欢快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响彻在整个京城,所有的百姓都闻讯而来,聚集在相府和肃王府的门口,等着下人们到了吉时四散铜钱。
相府内挂满了正红色的灯笼,连绵不断的红绸高高悬挂,入眼皆是大红和肿帧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除了相晴晴。
这是相晴晴第一次穿这般奢华的衣衫,正红色的嫁衣上绣满了金珠,裙摆微微晃动,五彩金凤似是要从中飞出一般,黄金镶红宝石的发冠熠熠生辉。
她生为庶女只想为自己拼一个未来不对吗?
她错了吗?
相晴晴看着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褐红色汤药,眼里满是愤怒,她猛然站起身来,却瞬间又被身后的妇人压下。
“父亲,你凭什么要我死?我想要让自己过的好些,有错了吗?”
相晴晴说完后,一双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相阁老。
相阁老看着相晴晴这双熟悉的眼神,凌厉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亏欠,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强壮的嬷嬷们挥了挥手。
相晴晴瞬间被禁锢,身后的嬷嬷强行扯着她的下巴,强大的求生欲使得她手指四处抓动,但深处于闺中的小姐怎会是粗鄙婆子的对手。
相晴晴双眼瞪得巨大,看着那碗泛着热气的汤药离她愈发的近,她紧闭双唇,却又被婆子狠狠捏着脸颊,狠狠灌入。
从最开始的拼死挣扎到素手就擒,婆子们很快便把一大碗汤药灌进了相晴晴的嘴里。
随后,又像落水狗一般把她扔在了相阁老的面前。
明明是穿着华丽的新嫁娘,却是即将要半死的人。
相晴晴擦拭着嘴角,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她沙哑地问道:“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相阁老掸了掸衣衫说道:“毒药会在肃王迎亲的时候发作,那时你应该在花轿之上,你好好珍惜最后的好时光吧。”
相晴晴忽然笑了,她笑得歇斯底里仿若从地下生出的鬼怪一般:“你们为了陷害肃王,竟然要堵上我的命!”
相阁老冷冷说道:“你不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吗。视死如视生,日后你定会埋在肃王的王陵中。”
相晴晴笑着笑着,眼中流下了血泪:“当初你一介穷酸书生,骗了我娘身子,让她怀了孕,遇到太师之女又让她打胎,赶她走。”
“你永远都不知道,在被你认回京城之前,我过得是什么苦日子,你吃过别人扔在地里的烂菜叶吗?吃过腐烂的菜头吗?”
“你什么都不懂,你只要你的权势!”
相阁老冷冷说道:“从你攀附上肃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命运。”
相晴晴擦着泪水,嘲讽地笑道:“我想要过得好点有错吗?你年轻的时候能攀附太师之女,我为何不能?......”
相晴晴话语刚落,相阁老一巴掌便扇了过去,瞬间她的脸颊高高鼓起。
“给小姐盖上红盖头,在花厅候着。”
相阁老冷冷对着相晴晴,冷冷说道:“你权当为了这个家,相府已经背叛过肃王一
次,这次不能再同皇帝决裂,你好好去吧。”
与此同时,肃王府中也四处张贴着喜庆的装饰,正红金丝的灯笼高高挂起,空气中弥漫着炮竹的硝烟味和点心的香气。
陆珩今日穿着一袭正红色四爪蟒袍,头戴一顶镶红宝石金冠,面色红润眉宇间皆是英气。
陆珩的身边围绕着前来贺喜的朝臣,络绎不绝使得他眉宇之间略带疲惫,却仍旧游刃有余在其中虚与委蛇。
倏然,肃王府内鸣响了第一声礼炮,司礼官面带喜气走到陆珩的身旁,笑着行礼道:“王爷吉时已到,该前往相府去接亲了。”
陆珩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脸色微沉对着司礼官说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陆珩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心底隐隐觉得有事发生,却怎么都想不到。
众人也不敢忤逆陆珩,直到半个时辰后,司礼官再次说道:“王爷,该出发了,错过了吉时可不好。”
陆珩眉宇微蹙,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众人欢呼,轰鸣的擂鼓声,但闷闷的心脏使得他愈发不适。
倏然,他在人群中似是看到了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姑娘,同沈婉鸢撞在他怀里那日别无二致。
陆珩的思绪忽然抽离,他回想起了同沈婉鸢成亲的场景,火红的嫁衣是他专程挑选的款式。儿臂粗的龙凤双烛也是他精挑细选,她说,她从来没有过这般欢喜的日子。
昨日种种忽然在他的脑海中重映。
那时,沈婉鸢眼眸闪着微光,笑着扑进他的怀中,她热烈且直白地说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她会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笑着说道:“遇到对的人才将一颗真心交付,轻喃情语都想说给君听。”
错了,沈婉鸢错了。
不,他也错了。
自从沈婉鸢产子之后,他们的相处便充斥着争吵,他都快忘记了真正的沈婉鸢是什么样子
昨日身着粉裙在桃花树下,盈盈一笑情绪稳定的沈婉鸢怎会是她本来的样子。
陆珩回想起,沈婉鸢昨日追出门问的最后一句话。
“陆珩,你以后和王妃有了孩子,还会对澜儿好吗?”
陆珩瞬间想通了全部的细节,他心中生出一阵不好的念头,他脸色阴沉,众人还未回过神,已然看着新郎官骑着马掉头离去。
一时之间,肃王逃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消息传回相府的时候,坐在相府花厅的客人们瞬间哗然,却也不敢对肃王指指点点,只是怜惜地看着坐在花凳上等着出嫁的新嫁娘。
相阁老的脸色已然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众人以为他只是被肃王甩了脸色,但他的阴谋诡计即将要败露。
电光火石之间,相阁老已然想出了应对之策,只要把相晴晴的死归咎于为情而亡,肃王便免不了受到御史台的弹劾。
他嘴角微笑,吩咐道:“让姑娘先回房中休息,老夫这就进宫让陛下给个说法。”
“说法?说你给亲生女儿灌下毒药,就是为了要诬陷肃王吗?”
死亡即将降临,相晴晴已然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她拼着身体里最后的力气,扯开奴仆掀开盖头,咬牙切齿地控诉道。
第44章 陆珩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
当红盖头掀开的刹那, 众人哗然。
相晴晴一双眼眸已经失焦,红褐色腥臭的血液已经从七窍中缓缓流下,一行血泪滴落在鲜红的嫁衣之上。
“来人, 把姑娘送回房休息, 她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在此处胡语言乱语。”
相阁老瞳孔一缩对着嬷嬷吩咐道。
相晴晴逐渐感受着身体的冰冷, 生命的流逝使得她誓死要拉这家人下地狱。
她循着相阁老说话的声音扑了过去, 宾客瞬间乱成一团。
“你抛弃糟糠妻,毒死亲女儿, 还要陷害摄政王......”, 相晴晴还未说完, 毒药仿若利刃狠狠插进了她的心脏, 一口血雾猛然喷到了相阁老的脸上。
“还不快把小姐从我身上抬走。”相阁老脸色阴沉并没有半分失态。
相晴晴仿若落水的死狗一般被人抬走,她凭着最后一抹意识, 发出最后一道仿若从地狱出来的厉鬼声。
“我等着你们陪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
众人看着花厅中喜庆的装饰,又望着吐血身亡的新嫁娘,一些娇贵的贵妇已然尖叫地晕了过去。
相阁老拱手行礼道:“今日相府闹剧惹得诸位宾客不快,相府自当有厚礼相送,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也不知该作何表示,只有溧阳长公主站起身来,面色冷漠地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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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飞驰在京郊的小道上,陆珩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他的脸色阴沉,攥着缰绳的左手已然青筋暴起。
陆珩在心中不停的预设着小院会出现的各种场景,却在真正看到小院空无一人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已然彻底点燃。
他看着大门紧闭, 下人却晕倒在各自的位置上,他脚步越发的快,他面容紧绷,周身的气压却愈发的冷。
直到彻底看到空无一人的正房,陆珩心头的怒火彻底爆发,他面色冷峻,
陆珩嘴角紧抿,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晃动。
他转身走向了孩子的厢房内,乳母因为听到来人而微微颤抖,却在看见他的刹那,神情瞬间放松。
倏然,孩子突然爆发出无尽委屈的哭声。
陆珩双眸已然压制着愤怒,伸手接过孩子,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
不论沈婉鸢跑到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把她抓回来。
下次,他定要备一个黄金制成的笼子,让她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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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回京后,立刻派出所有暗卫前去寻找沈婉鸢,而让整个小院昏迷的罪魁祸首却怎么都不从溧阳长公主的府邸出来。
此外,相阁老为了嫁祸肃王而谋害亲女一事,京城众多贵宾在场却是怎么都瞒不下来。
朝中因此事争吵了数日,陆珩都没有在背后推手,皇帝便在朝臣义愤填膺之中,写好了相府意图谋害皇族,判满门抄斩。
后宫中的相贵妃也被降为答应。
相府众人被斩与菜市口时,雨水冲刷着每个人狼狈的脸颊。
相阁老看着寒光凌冽的屠刀,心中已然悲愤难挡,他想起了相晴晴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等着你们陪我一起下地狱。”
他仰着永不服输的头颅,嘶哑且悲凉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没输!老夫没输!哈哈哈哈哈哈!”
刽子手挥刀而出,寒光利刃一闪而过,权势功名全都化为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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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昏蓝色的天空中尚有几颗闪亮的星星,朝阳和月光同时照在巍峨的未央宫上。
又是一次大朝会。
朝臣们井然有序地站在未央宫殿前,大太监挥动长鞭鸣响以表肃静。
倏然,一道细不可闻的哭声响起,婴儿似乎被鞭声从睡梦中惊醒。
众人纷纷循声而望,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摄政王陆珩。
陆珩今日身着藏蓝色四爪蟒袍,身形颀长、背影挺括,手中一个淡蓝色纹样的包被中,竟然抱着一个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
众人哗然。
张御史率先发难,朝着皇帝行礼道:“肃王爷,这般威严的场合带个还在吃奶的娃娃成何体统?”
陆珩冷冷说道:“关卿何干?”
张御史正欲与之辩驳,处于高台之上的皇帝却打断了他表演鞠躬尽瘁的机会。
皇帝看着那个被他追杀而大难不死的孩子,淡淡问道:“肃王今日为何带着孩子。”
陆珩俯身上前,他说出的话却使得在场朝臣震惊。
“臣昨夜入
睡,先帝入梦,其中说了什么臣已然忘记,但唯有一条便是向陛下奉上兵权。”
“另外,臣婚事不顺,便歇了求亲的意愿,五月前喜得一子,现请封世子之位,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眼睛睁得巨大,甚至还有些失态,陆珩说了许多话,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便是:“奉上兵权。”
他和陆珩已然交锋过许多次,兵权却是先帝赐予陆珩的一柄利剑,奉为圭臬的东西竟然就这般唾手可得。
小皇帝难以置信地问道:“肃王你再说一遍,你想作甚?”
陆珩再次说道:“臣奉上兵权,请封世子,请陛下成全。”
小皇帝大喜,拍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说道:“好好好,朕允了。”
文官一时之间气势大增,而武将眼底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但一位从边疆回来述职的平西将军,他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好戏登场的意思。
小皇帝收到陆珩交出的兵权,大喜之下金口玉言,当朝便给陆珩长子陆安澜册封为肃王世子。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讲。”
“臣快马加鞭从林州回京,蒙尔达部联合草原十八部已经入南侵,约五十万人已经逼向西北边防,不出二十日就会到达林州,发起进攻。”
“臣请求朝廷支援。”
平西将军的话似炮弹一般,砸向了皇帝的心,草原十八部曾在十年前联合进攻,使得整个西北边防摇摇欲坠,边疆百姓生于水火之中。
那时,先帝任命了一位年轻将军,在众人的质疑声中,他善用奇兵,深谙用兵之道。用了三年时间,攻得草原十八部落荒而逃。
从那时起,整个武官集团便对那名小将甚是敬佩。
那个小将军便是陆珩,他出征西北那年才十八岁。不论先帝指派任何人上位,新帝则是天然会被文官接受,而陆珩统率兵马被武官接受,则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
显然,在场的诸位将军没有一个人能去抵挡草原十八部的攻击。
除了陆珩。
皇帝看着才放在他手边的虎符,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他此刻才彻底回过神来。
原来陆珩今日破天荒的要交出虎符,兜兜转转竟是为了给那个外室子请封世子。
他不信陆珩没有提前知晓草原十八部即将进攻的消息。
皇帝眼底瞬间布满了寒意,他不相信朝中众人除了陆珩,竟无人可用。
“定远将军,威远将军率华北三十万大军,支援林州。”
武官瞬间哗然,其中有着急鲁莽者说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愤而退朝。
然而,正如众人印象里恐怖的草原十八部一样,不到一月,他们便已逼近京城。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
迫于各方势力,皇帝只得把完整的虎符重新交给陆珩。
至此,肃王陆珩带着世子镇守边疆,五年后率兵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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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肃王府灯火辉煌,五彩缤纷的花灯挂在树干。
其中,一个小院的抄手游廊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花灯,四处洋溢着童趣之意。
而小院的小主子却并没有赏灯的心情,因为他的课业还未完成,而检查作业的人马上就要回来。
陆安澜小朋友身着一袭宝蓝色镶毛领的长袍,吸着鼻涕端坐于书案前,脸上满是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大字。
平玉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羹,心疼地说道:“世子您的病还未痊愈,先歇歇吧,要是王爷责怪下来,奴婢们帮您求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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