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是把他气得半死,连下午查账都没有心思做,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弄死李瑶,或者如何让陛下收回赐婚圣旨。
他实在想不通,李瑶那个书生,有什么好的,至于公主如此死心塌地喜欢么?
顾以澜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年在顾府他被父亲其他孩子故意推落泥潭,是雍和公主救了他,也忘不了公主递过来的那张泛着香味的帕子。
他自知公主高贵,不是他所能攀折的,但李瑶凭什么?
―
李瑶坐在刘瑜的宫殿里,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
“阿姊,上朝这么久,饿了吧,我特意准备的点心。”
“好,我想吃这个。”李瑶指了指离刘瑜最近的那盘糕点,形状精美,似荷花,栩栩如生。
刘瑜见李瑶并未伸手拿,而是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立马会意,用筷子夹起,放到阿姊唇边。
李瑶咬了一口,便又从凳子上溜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到书柜前。
她喜欢读书,看过的书涉猎广泛,什么类型都读点,但刘瑜这里的书大不一样,皆是话本。
是妹妹刘钰去世后,他出于愧疚和弥补,把书柜里所有的经史子集扔掉,然后搜罗了民间个色话本,一层层填满。
李瑶以为是刘瑜喜欢看,便随手拿了一本,却不想刚翻几页,一张俊脸红透,连方才咬了一口的糕点都忘了吃。
书还拿在手里,像烫手山芋一般,是放回去不是,翻开继续看也不是。
刘瑜把筷子连同糕点放回盘子里,见李瑶拿着本书在书架前踌躇,以为是她想看但不好意思问他要,刘瑜立刻大方道:“这些书,阿姊有看中的便拿去看吧。”
“真的?”李瑶有些心动,手里的书,是她之前从未看过的类别,有些奇怪,却又别样新鲜刺激。
大略扫了几眼,看得她心口砰砰直跳。
“嗯,有其他喜欢的,也可以一并拿去看。”这些书,是他愧疚的堆积,而当年刘钰爱看的,他也一并放进棺椁随妹妹下葬。
除了买书,他也会在刘钰忌日依照她的阅读爱好和速度,烧一批,只希望妹妹在下面能天天看她喜欢的话本。
李瑶又翻了翻,翻到了她前几年写的话本,抽了出来,高高举起,兴奋地问道:“阿瑜,你喜欢看这些?”
刘瑜随意瞟一眼含糊应下,那是妹妹喜欢的“行之”的书,他每年会派人去橙县书店买来,然后囤积在一处,一并烧与妹妹。
“那你可否给我提些意见?我挺喜欢听大家对我书的看法的。”
“你……”刘瑜有些瞠目结舌,好似被点醒般,“阿姊便是那位‘行之’?”他早该猜到的,从得知当年拒绝做他伴读的李遥是阿姊之后,他就该猜到“行之”亦是阿姊
。
同样特立独行的女主角,同样背离传统的结局,一以贯之的,是李瑶对女子的期待和指引。
女子获得独立与自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去抢,而不是等着男子的施舍与所谓偏爱。
“啊?阿瑜不知么?阿挽早就猜到是我了。”李瑶笑了笑,把手里的话本又翻了翻,她自己再看以前的故事,还是觉得女主角不够大胆。
被敌国士兵骂长得瘦弱不堪,如女子,就应当把他挑落马下,利落斩断其头颅,然后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大笑:“便是你最瞧不起的女子杀死了你,依我看,男子也不过如此。”
刘瑜摇头,他走到李瑶身边,真诚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眼,赞道:“之前不知道,但知道后我不奇怪,这样的故事就该出自像阿姊这样的女子笔下。”
李瑶很高兴,又踱步走回桌边,随意用筷子夹了一个糕点塞进嘴里。
刘瑜定睛一看,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过去说道:“阿姊,你吃的这块是我咬过的。”
李瑶嘴巴塞得满满当当,朝刘瑜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咽下去后,见刘瑜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还以为自己吃了他的糕点,不高兴了,便用筷子又夹起一块递到刘瑜唇边。
刘瑜眼睫低垂,耳根发红,乖顺地就着李瑶的手把糕点吃了进去。
窗边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李瑶撑着脑袋看他吃,见刘瑜唇边沾着些粉,便撑起上半身,用手指蹭掉,鬼使神差下,放进了自己嘴里。
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李瑶也脸颊通红,刘瑜看过来时,她又干巴巴地解释:“你这个糕点,我没尝过,就想尝尝,哈哈。”
刘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他方才吃的,递到李瑶唇边,李瑶骑虎难下,张嘴接住。
这下两人嘴巴都塞得满满当当,相视一笑。
离开公主寝宫前,李瑶想起顾以澜,便把早朝上的事说与刘瑜听,刘瑜听到顾以澜说的那些话,只恨不得那天没把他那张破嘴打烂,叫他在阿姊面前胡言乱语。
刘瑜看着李瑶,再一次郑重强调:“阿姊,能嫁给你,阿瑜喜不自胜,便是睡着,想到要做阿姊的新娘,都会笑着醒来。你我之间配不上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李瑶目光温柔,她握住刘瑜的手,道:“阿瑜,切莫妄自菲薄,我们俩之间虽无男女之爱,但其中的姐妹情谊不知比旁人的男女之情深厚多少,阿姊才不理会顾以澜的话。他不过是嫉妒,嫉妒我娶了你,嫉妒我当了天子女婿,一步登天。至于所谓情爱,在权利面前,对顾大人来说都不值一提。”
“是……”刘瑜失落地应道,阿姊再一次强调姐妹情深时,刘瑜才清楚地认识到,李瑶并不爱他,他是靠男扮女装的欺骗,才让阿姊心软,她连他是男子都不知。
她们是姐妹,只有姐妹之情。
李瑶走后,刘瑜一边想着怎么把顾以澜扒皮抽筋,一边想着怎么在成婚后让阿姊爱上他。
第42章 磨镜之癖
李瑶把从刘瑜那带回的书放在桌上,脸颊处的红晕还未彻底消散,在马车上她偷偷瞧了一眼,便又迅速合上,然后又忍不住打开,从第一页看了下去。
这书很怪,没有男主角,却特别吸引人。
故事的主角是戍边将军的两位夫人。
她们一个是与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高门贵女,另一位是将军打仗时救回的孤女。
将军在外为国征战,两位夫人在将军府里互相扶持养育子嗣,后来前线传来噩耗,将军为国捐躯,显赫一时的将军府逐渐败落。
而孤女与将军夫人却在日日相处中生出别样情愫。
以上情节只是前情提要,这册话本实则香艳无边,讲得便是孤女确认情谊后对将军夫人步步紧逼,两人相爱养孩子的故事,里面大篇幅描绘了女子的床/榻之事。
看得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李瑶合上书时,脑海里还是里面的插画,两个女子交叠在一处,情动时,香汗淋漓……
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产生女男之间的爱情以及欲望么?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想到刘瑜将成为她的妻,打住……不能再想了。
她只是把刘瑜当做妹妹,怎能产生如此不堪的想法。
李瑶洗漱完,倒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想她读书多年也见过不少男子,却是未产生任何悸动,或是旁的感情。
难道她喜欢女子?
不,李瑶摇头,她也见过不少女子,美丽的、柔弱的、英武的、强壮的、才学过人的、各种模样的女子,但李瑶只想与她们做朋友,她想与之携手,共同创造属于女子的时代。
那刘瑜呢?
李瑶再一次问自己,她猛地起身,拿起书,点燃蜡烛,仔细地翻看起来。
对照孤女与夫人的爱情轨迹来比照她和刘瑜。
孤女会主动抱夫人,时时刻刻缠在她身边,就连夫人的儿子的醋她也吃,更过分的是,会在床上问若是将军还活着,夫人还会让她碰吗?
主动抱刘瑜?抱,但每次都是事出有因,是为安抚,是为姐姐对妹妹的疼爱。
吃儿子的醋?刘瑜还没有儿子,她与自己成婚,日后也难有儿子,除非成事后,他有了心上人。
李瑶想自己应当会放他自由,若是他不愿呆在自己身边,想嫁人生子便也随他。
可为何想到刘瑜那未来可能出现的丈夫,李瑶心里有些异样,就非得成婚么?那男子会比自己对刘瑜更好么?
这是姐姐对妹妹未来的担忧,李瑶确信自己也会这么担忧李瑛的未来。
在床上……?
额……在床上?
打住打住,又开始偏了。
李瑶又往后翻,从大量的激/情/戏中寻找孤女与夫人的心动痕迹。
太好找了,孤女每日早上都会帮夫人描眉画眼,贪心地吃掉她唇上刚染的口脂,然后动情地说爱她。
帮刘瑜描眉画眼,若是他需要,李瑶想自己会愿意的。
吃掉他唇上的口脂,李瑶想到刘瑜如花瓣般饱满的唇瓣,下意识地舔唇,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本就发热的脸,这下更是红透了。
说“爱他”?
姐姐对妹妹表达喜爱也正常啊!
以前她住家里时,李瑛每日都要问自己是不是最爱她。
李瑶还是不能确定,她感觉自己对刘瑜有妄念,却又不知是否因为话本的引诱,让她把持不住自己。
话本里的女子情谊太过温馨动人又香艳无比,她想,就算没有这般癖好的女子,看了,也会如她这般吧?
这本书是从刘瑜那寻来,十分崭新,没有翻阅痕迹,阿瑜看过吗?
他若是看了,是否也会如她一般,怀疑自己。
这是真的不能再想下去,李瑶打定主意,把书塞在书箱的最下面,然后找机会偷偷还回去。
已是深夜,李瑶蹑手蹑脚地下楼,在后院的井中舀了一勺凉水,泼在脸上。
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又想起了她与刘瑜的初见。
时光荏苒,曾经矮她一头的女子,已经出落得比她还高半个头,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下月便是她们的婚期,李瑶有些踌躇……
她到底是不是磨镜啊……
一夜未眠,李瑶眼下一片青黑,不出意外,又被顾以澜逮着狠狠嘲讽了一番。
“李大人,昨晚又没睡好?眼下青黑,莫不是体虚气弱,这日后该如何侍奉公主。”
“不劳顾大人忧心,下官年纪轻,身体好得很。”李瑶挺着脊背,不愿再与顾以澜虚与委蛇,恭敬回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以澜被她一句话气得跳脚,她年纪轻,身体好?这是在暗指他顾以澜年纪大,身体差?
气煞他也。
今日上朝,李瑶突然被皇帝点到:“翰林学士李遥何在?”
“回禀陛下,臣在。”
“朕忆起你擅工程水利之道,今工部左侍郎擢升工部尚书,工部侍郎之位空缺,你便从翰林院过去吧。”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瑶跪下叩首
她资历浅,却入朝不过半载就升为正三品工部侍郎,怎叫人不眼红,但
谁人都知她身后站着的是雍和公主,陛下宠爱女儿,提拔女婿谁敢说个不字?
“平身吧!”
“谢陛下!”
给李瑶升完官,皇帝又点了其他官员,才算终于把这段时日被抓被砍头的官员填补齐。
听完其他官员的汇报,皇帝感到困乏,刚想退朝,就听到侍卫来报:“陛下,十皇子回宫了。”
“快宣!”听到儿子回来,刘修终于来了几分精神。
自两年前,三王谋逆,他的儿子死的死贬的贬,只剩这个在外游历的十皇子和被他关在皇陵的五皇子。
后继无人,挑无可挑。
这个儿子母亲是个民间女子,且没有福气,入宫不过三载便暴病而亡。失去母妃,十皇子不受重视在宫中散养长大,后三王之乱时,他正好离京去亡母故乡游历,后听闻京中巨变,迟迟未归。
刘修是不看好他的,但若是选身在皇陵的五皇子又万万不可,他在三王之乱时,因被三皇子威胁,加入叛乱,混乱中中了剑,从此不能人道。
十皇子是他当下唯一可选的继承人。
“儿臣刘Z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修一双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自己这个从民间回来的儿子,身上江湖气太重,不像皇子倒像个平民,当个王爷还行,若是当皇帝,那是完全不够格的。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目光转瞬落在季元青身上。
“季爱卿!”
“陛下,臣在!”
“季卿,朕记得你的父亲季岚曾做过朕的太傅,后又教过几载朕的皇子们,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
“嗯!好,今十皇子回宫,朕龙心甚悦,擢令刑部尚书季元青兼任太傅。爱卿,往后朕便把十皇子交于你教导。”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季元青跪下叩首谢恩。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经三王之乱后,皇上便只剩这一位继承人,太子之位如无意外,非他莫属。但眼下回宫并未受封,一是因为十皇子治学不精,幼年放养,帝王之道也未学多少。二是他这些年混迹民间,一身装束气质不似皇子,更担不起一国储君的重担。
但陛下也别无选择。
季元青看着一派天真的十皇子,只觉得自己难堪大任。
“Z儿,从明日起,便去太学报道。”
“啊?是,儿臣遵旨!”刘Z满脸苦哈哈地接旨。
要他舞刀弄枪还行,读书写字那是即刻入眠。还是江湖好,穷是穷了点,却逍遥又自在,他不想做这劳什子皇子,也做不来皇帝,更不喜勾心斗角,只想快意江湖,做天下第一侠客。
但想起在宫外等他的女子,心里一片柔软。
他可以吃苦,柔姐姐不能吃,她肚子里的孩儿更是不能吃苦,他会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和丈夫,好好培育他们的孩子,会为了他们母子,搏一个锦绣前程。
那样柔姐姐便不会再老想离开他了吧。
“退朝!Z儿,你随朕过来。”
“是,父皇。”
退朝后,刘Z去全和殿,与父皇谈心。
说是谈心,实为皇帝考核。
一炷香后,刘Z气得刘修头疼欲裂,叫他滚到外面去跪一个时辰,又服了颗丹药才消气。
而刘Z跪在全和殿外面,反而提起的心终于放下,父皇考的那些问题,他听在耳里如天书,看着父皇因他胡言乱语的答案而越来越黑的脸色,刘Z一个颗心高高吊起,生怕父皇气急叫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幸好只是跪着,离京之前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日头渐高,刘瑜听闻十皇子归京,他特去十皇子宫殿等他,准备探一下自己这个皇弟的虚实,看到底是不是如他表现那般性子纯良。
却不想迟迟没有等到刘Z,问了宫人才知,刘Z此时在全和殿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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