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年前,贺家开了恩典,把王大一家放了出去,脱了奴籍。王大父母对贺家依然恭顺,逢年过节,或者主子的好日子皆过来拜见。
王大本来就在府里侍侯过,脱了奴籍后,也常随父母过来,与贺家上下皆十分熟识。
“我与怜娘情投意合,只因孙太太要一千两银子聘礼,生生要把我们拆散。”王大哭的声泪俱下。
孙怜娘惊呆了,下意识辩解着,“你胡说八道,我与你是见过几面,但我怎么可能看上你一个奴才。”
王大虽然脱了奴籍,但在贺家面前是挺不起腰杆的,奴才就是奴才。
她心气向来高,如何看的上一个奴才。
孙舅母更是直接,一个巴掌打到王大脸上,“你一个奴才也敢攀扯主子,送到衙门去,偷窃主子家的财物,这可是大罪。”
王大声音悲凄,“孙太太,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挡了你的发财梦,就为了一千两,你忍心让女儿作妾。”
孙舅母更是怒了,抬手又是几个耳光打在王大脸上,刚想大骂时,说听贺大太太说着,“这是怎么了?”
贺大太太是当家太太,贺二太太院里闹贼,婆子肯定先汇报给她。
管事刚想说前因后果,王大突然大声喊着,“我知道了,是你要嫁给六爷了,怕我把我们之间的事说出来,所以才骗我过来,说要与我私奔,其实是设下了局,用偷窃的罪名把我抓了,你就能安心给六爷当平妻了。”
贺大太太先是一怔,随即乐了,嘴角几乎要压不住,“哟,这还是一对野鸳鸯呢。”
孙怜娘吓坏了,连忙辩解着,“不是,是他胡说八道,总不能他凭空说几句,就毁我名节。”
“我有证据。”王大大声喊着,挣开小厮从怀里拿出书信,“这是怜娘写给我的信,约我今晚私奔,还把自己的私房给了我。”
又指着地上散落的首饰,“这是怜娘的,其中肯定有她戴过的。”
众人上前去看,就有婆子喊着,“这,这不太太丢的那件金簪子吗,怎么在这里。”
“还有这件步摇,是太太送给孙姑娘的。”
说着把簪子和步摇捡起来,送到贺二太太面前,贺二太太看着两件首饰,顿时气的全身乱颤,看着孙怜娘喊着,“你竟然,偷我的首饰,还私会男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孙怜娘彻底慌了,直接跪了下来,“姑妈,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我的脾性如何你是最清楚,我爱慕表哥这么多年,怎么会与一个奴才有染。”
就在孙怜娘下跪哭泣之时,王大己经把怀里的书信交给管事,管事转给了贺大太太。
贺大太太看了一眼,却是对婆子说,“到孙姑娘屋里,看看有没有她的笔墨,拿出来核对笔迹。”
孙怜娘每回过来,都是住在贺二太太正房旁边的耳房里,现在孙家赖着不走,孙怜娘继续住耳房。
孙舅父和孙舅母见状,连忙去拦,但哪里拦的住,孙舅母骂骂咧咧,但几个婆子上前拉扯,如何拦的住。
片刻之后,就有婆子拿着孙怜娘的笔墨出来,贺大太太大概看了一眼,“看着是挺像的,把帐房叫来,让他来看看字迹。”
婆子去喊帐房的功夫,贺大老爷终于从姨娘屋里出来,匆匆来了二房。
至于贺二老爷依然睡在姨娘的小跨院里,听到动静了,却不想过来。
“这是怎么了?”贺大老爷问着。
贺大太太笑着说,“抓了一对野鸳鸯,真是没想到,孙家胆子真大,孙怜娘早与私通破了身,却把屎盆子扣六郎身上。”
“我没有,我没有。”孙怜娘早吓得小脸苍白,拼命解释着,却全然无用。
“这人证物证俱在了,还敢说没有。”贺大太太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等核对了笔迹,我看你如何狡辩。”
姗姗来迟的帐房先生终于来了,管事把书信以及孙怜娘房里找来的笔墨找出来,帐房先生看了又看,“这是一个人所写。”
“不是,我没有写信给他。”孙怜娘大声喊着,“这肯定是有人模仿。”
帐房先生道:“若是小姐不信我所说,可以到官府去,请官府去对比。”
孙舅母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大声喊着,“这是栽脏,你们贺家栽脏。”
“那你去告官啊。”贺大太太声音更大,“你不是天天喊着告官吗,现在去告吧。人证物证俱在,你家女儿不简点,却要跑到贺家来讹诈,我倒要看看京都府尹怎么说。”
孙舅母顿时哑然,孙怜娘直接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贺大老爷道:“把他们三个丢出去,以后再不准进门。”
“是。”
管事应着,带着小厮们叉起孙舅父,几个婆子上前拉扯着孙舅母和孙怜娘。
三人挣扎着,但哪里是对手,没走正门,直接从后门丢了出去。
苏玫在角门站着,围观全过程,不禁说着,“这贺英倒是有点手段。”
也是孙家人太天真,贺英如此年轻就能中探花,在少年一辈里也是数的着的。
想靠无赖的手段,就想缠上吸血,也是天真的很。
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像孙家这种快破产的,到底哪来的自信,能搞的赢侯府,哪怕是将要落魄的侯府。
第81章
孙家三口被扔出去的第二天,忙于公务的贺英终于回府了。
先去拜见贺老太太和贺大老爷,贺大老爷说了贺英几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好色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仕途才是最要紧的。
三年一场科考,又一堆新才子出炉,贺英得把握机会。
“你那个母亲,也是不像话。”贺老太太言语间带着不喜。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贺二太太,又笨又蠢,还贴娘家。
但看着孙子的份上,她也从来没有难过贺二太太。但这回的事情,贺二太太做的实在太离谱。
贺英低头不敢言语,贺大老爷却是向贺老太太使个眼色。婆婆收拾儿媳妇有的是手段,没必要在孙子面前说他亲妈的不是。
“回去好好安抚你媳妇,这回的事,她最委屈。”贺大老爷说着。
贺英的前程,有一半握在苏家里手里。这种媳妇,得小心捧着。
“是,我会好好安抚六奶奶。”贺英说着。
贺大老爷听得点点头,“去吧。”
“是。”贺英应着。
从贺老太太屋里出来,贺英先去看了贺二太太。
贺二太太原本就病着,现在病的更厉害了,几乎到了不认人的地步,主要是伤心。
孙怜娘真是她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她竟然早就与人私通,证据确凿还敢说被冤枉。
孙家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以后再进不得贺家门。她以后想去贺家,只怕也是难了。
“六爷,太太这病该请个好大夫来瞧瞧。”婆子小声对贺英说着。
明明病的更重,却依然服以前的药。
她去给贺大太太回禀,贺大太太只说,病去如抽丝,先把药吃完了,等上两天再说。
贺英往里间床上看了一眼,“等过两日,我去请御医来。”
勇毅侯府请不起御医,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地位不够,御医不愿意包年坐诊。
就像苏家,大丫头有个头痛脑热,都能请御医进府诊脉。贺家请御医就需要人情。
贺英叮嘱婆子几句,从贺二太太屋里出来,通过角门就是苏玫的屋子。
苏玫嫁进府时就有孕,贺英以此为借口搬到书房,然后就没搬回来。
不是他不想搬,而是他暗示明示了苏玫,苏玫却说他住书房挺好的。
“六爷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贺英进屋,苏玫刚吃完饭,正欲放下碗筷,还剩下半桌子剩菜。
“我来的倒是巧。”贺英笑着说,径自餐桌前坐下来,看着苏玫说着,“向娘子讨口饭,总要给我吧。”
苏玫招来小丫头侍侯洗手,无所谓说着,“我吃完了,你想吃就随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英笑着说。
小丫头乘了饭端上来,贺英接过碗,对着一桌子剩菜是真的不客气。
苏玫慢悠悠洗完手,也不理会贺英,径自去了西梢间。
贺英吃完进到西梢间,见苏玫坐在罗汉床上,拿着棋谱摆棋局。
“一个摆棋局多没意思,不如我陪六奶奶下一盘。”贺英笑着说。
苏玫看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耐烦,单刀直入,“有事说事,我不想浪费时间。”
贺英把昨天苏玫写的休书拿了出来,是刚才婆子给他的,当着苏玫的面撕个粉碎,“儿不言母过,我向六奶奶道歉。”
说着,贺英起身,十分正式的向苏玫躬身见礼。
成亲乃是结两姓之好,贺二太太不懂,想拿捏儿媳妇天天把和离休妻挂嘴上,是最无脑的。
本是你好我好大家的婚姻,天天拿这个威胁,最后结果就真别过了。
而且时至今日了,他连苏玫的正房都住不进去了,贺二太太哪来的自信,苏玫会当贤妻,还花钱给他平事。
“哟,给我赔不是,这真是难得啊。”苏玫用揶揄的口吻说着。
她流产的时候,贺英虽然表现的温柔体贴,一直说要好好过日子,但并没有道歉。
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她现在也觉得贺英没做错。
但因为一封自己气愤之下写的休书,贺英竟然道歉了,还如此正式道歉,细想就有意思了。
“夫妻本是一体,我让六奶奶受了如此委屈,我早该道歉。”贺英态度十分端正。
苏玫流产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苏玫对她的冷淡。他心里不太当回事,因为苏玫喜欢他,就算是一时间伤心难过,只要他花点时间,肯定能把苏玫哄好。
而直到这回事情,苏玫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想跟着搅和,对于他的利益是全然不在意。
贺英突然明白,苏玫是真的不在意了他。
这个不在意,不止是感情上的,甚至是夫妻利益上的。
情情爱爱这种,贺英虽然好色,心里却并不当回事。夫妻嘛,利益为上,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玫己经是贺家妇,将来的荣誉有一半在他身上,她怎么能希望他倒大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如直说。”苏玫放下棋谱,看向贺英的神情有些不善。
以前有滤镜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就觉得贺英做事阴险。对母亲妹妹还算可以,但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全看利益。
贺英却是声音放软了,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了下来,“夫妻本是一体,伤了我,也就是伤了你,玫儿多少也该顾念夫妻之情。”
就比如贺二太太给他下药之事,苏玫肯定是早知道了,她不但没阻止,还在当天,派个小丫头跟着,喊的震天响,生怕有人不知道。
她这么做的理由,甚至不是为了报复孙怜娘。只是觉得他要倒霉了,她也跟着凑热闹踹一脚。
至于后面答应娶孙怜娘为平妻,就更是火上浇油,生怕孙舅母闹的不够欢。
“哈哈……”苏玫听得乐了,索性把话说明白,“夫妻本是一体,这话得门当户对双方才说的。我祖父是侯爷,大伯父是国公,二伯父是大将军,父亲三品侍郎,母亲更是关家嫡女。”
“再看看勇毅侯府,有拿出手的长辈吗,还要靠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官撑门面。”
“你能给我什么,连你亲妹的嫁妆,你都担心保不住巴巴送到我这里。屋里使唤的下人都是我自己花钱养,四季衣服首饰,是我娘家送来。”
“勇毅侯府是与英国公府门当户对过,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睁开眼看看,现在的你,哪有资格在我面前说夫妻一体。”
毫不留情的一席话,好似把贺英最后的体面趴了个精光。
贺英脸色脸看至极,直瞪着苏玫,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侯府的嫡出少爷,从小长生好,会读书,风流才子,又考中探花。
就是贺家己经败落,贺英也从来没有吃过苦的,贺大老爷还指望着他能撑起门楣,许多事情还要问他意见,如何会如此大声斥责他。
本能的就想大声怼回去,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反驳不了苏玫。
“我本来也不想把话说那么难听,但贺家上下,时刻拿我嫁你之时说嘴。当初我是喜欢你,因为喜欢做了错事,这不表示我会错一辈子,我要纠正错误。”苏玫说着,直面贺英的愤怒,丝毫不退让。
“我在二太太房里写休书的时候,想的很清楚,贺家这样的地方,被体弃是福气。”
关氏说的,不能和离,现在不是和离,是贺英要休妻。
主要责任人在于贺英,她大不了去青云庵住上一年半载,事情过去也就没事了。
苏家被休弃的下堂妻,谷夫人就是,她的亲祖母正在苏家住着。
她的前大伯母慕容宁,都改嫁当王妃了。
至于名声,她出嫁时己经把苏家女儿的名声败光了,苏家也不在乎。
苏玫是说真的,她是真心觉得被休弃也不错。
这个认知让贺英的身体一点点变冷,连带着心中的怒火都一点点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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