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侯夫人身后却跟着一个奶妈,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云棠看到孩子的瞬间,脸色就变了。
是诚哥儿,她就知道,宁阳侯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都起来吧。”恒王妃笑着说。
众人起身,钱夫人赶紧上前,“请王妃上座。”
说着又给身边的长子媳妇使眼色,马上安排开席。不到开席时间也得开,不然坐着说话一定会出事。
不等长子媳妇出门安排,柔嘉郡主走向苏钰,上下打量着她,嘲讽笑着,“你就是苏钰,听说你在京城丢了脸,实在嫁不出去了,才来直隶的。”
“放肆,恒王府没有教养嬷嬷吗,身为郡主对长辈如此无礼。”苏钰冷声说着,压根不理会柔嘉郡主,只是向恒王妃。
“我的母亲是亲王嫡妃,按辈份,恒亲王该唤我母亲一声婶娘,柔嘉郡主也该唤我一声姑姑。”
恒王妃做为藩王妃,在直隶跟土皇后差不多,就连恒王爷都没怎么说过她,苏钰如此态度,顿时让她大怒,“你母亲二嫁……”
“我母亲嫁于楚王爷,乃是太后指婚,恒王妃可是对太后有异议。”苏钰声音更大。
提到关太后,恒王妃顿时哑然,柔嘉郡主甚是不服气,还想再辩解,恒王妃却是拉住她。
关太后指婚时,苏钰己经九岁,不管是不是亲生,皇室都承认苏钰是楚王爷的继女。再反驳就是对关太后有意见。
“哎呀,要开席了,姐姐,我们也入座吧。”眼看着气氛要僵,宁阳侯夫人上前打圆场。
今天过来的目的是让云棠认下诚哥儿的,直隶所有的贵人都在这里,只要云棠认下了,她与陆锦的婚事就成了。
钱夫人身为主人,这种争执也不敢露头。
宁阳侯夫人出来打圆场了,她才连忙过来,引着恒王妃上座。
众人刚落座,衣着整齐的小丫头捧着菜上来,另有婆子接过摆桌。
菜过三巡,戏台上刚换了新戏,鼓点刚敲起来,诚哥儿突然大哭起来。
因为苏钰与恒王妃的争吵,席上压根就没人说话,诚哥儿这么一哭就格外的响亮。
宁阳侯夫人见状,连忙唤奶妈把诚哥儿抱过来,又看着云棠说,“这孩子估摸着是想亲娘了,母子连心,奶妈哪里能抱的住。”
恒王妃冷笑,“现在成了国公府的小姐,哪里还会想着儿子,女人心冷起来,那是真狠。”
叶氏变了脸色,刚想开口时,云棠突然开口。
她抬起头,眼晴直视着宁阳侯夫人,“孩子刚落地时,是您派了婆子来,对我说,我身份卑贱不配为母。您会给他另寻一个合适的母亲,让我彻底断了念想。”
“现在我寻回亲人,成为国公府小姐,又是您让奶妈抱着孩子过来,对我说,母子连心。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孩子的母亲。还是说,只有我成了国公府千金,对陆家有利了,才算是孩子的母亲。”
赤果果的一席话,把宁阳侯夫人的心事揭穿,也因为说的太明白,席上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青楼出身的云棠,宁阳侯府看不上,连孩子都不让抚养。
这本是高门大户的常事,说起来也是为孩子好。
现在云棠大变身,变成宁阳侯府高攀。
宁阳侯夫人这样抱着孩子硬贴,这种场合还抱着孩子,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
要是云棠认下了,旁人也不说什么。但现在是云棠把宁阳侯这快遮羞布扯下来,那就是真难堪了。
世人皆市侩,但不能市侩的太明显,至少得留点脸面。
“婊子无情,青楼出来的,就是穿上华服也上不得台面。”恒王妃冷笑说着。
云棠深吸口气,似乎想把压在心头的污秽吐出去,“整个直隶都知道我的出身,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是生于青楼,被陆大爷赎回来的。王妃觉得我低贱,那一直死缠着我,想用孩子绑架我的宁阳侯岂不是更贱。”
“大胆!”恒王妃勃然大怒。
苏钰有个王妃亲娘就罢了,云棠一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竟然敢顶嘴,瞬间怒气上头,大声呵斥,“一个青楼妓子,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听“哐当”一声,叶氏拍桌而起,指着恒王妃怒骂,“一个京外藩王,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这才几年,削藩丢爵的王爷可不是一个两个。”
“你敢威胁我,我堂堂亲王妃……”
“闭嘴!”
一声怒喝来自门口,正是匆匆赶来的恒亲王。
得知恒王妃带着宁阳侯夫人来了钱夫人寿宴,心知不好,他就赶紧来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恒王妃还是跟叶氏吵了起来。
削藩丢爵的话,叶氏都直接说出口,嚣张是真器张,但恒亲王听着也是真害怕。
“王爷……”
恒王妃站起身,十分委屈,“苏家实在是……”
“啪”
恒亲王抬手一个耳光打在恒王妃脸上,气愤之中,用力太大,恒王妃没能站稳,歪在地上。
场面有瞬间的静止,恒王妃自己都惊呆了。
她与恒亲王十几年夫妻,连个侧妃都没有,夫妻感情极好。
这是恒亲王第一次动手打她,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母妃。”
柔嘉郡主吓坏了,上前去扶恒王妃。
恒王妃怔忡之中,满脸泪痕,早己泣不成声。
如此变故,大花厅里的众人都傻眼了。
前面的争吵还是能够理解的,恒王爷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恒王爷为什么不护着自己媳妇,难道是因为惹不起苏家?
“我的女儿与宁阳侯府无任何瓜葛,孩子更与我家无关。”
苏天华的声音从恒亲王身后传来,进门之后,他被拉去书房,来的比恒亲王还慢一步,却己知前因后果。
直接无视恒亲王夫妻,苏天华目光落到宁阳侯夫人身上,目光如刀,让宁阳侯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再来纠缠,莫怪我不留情面。”
第91章
钱夫人寿宴的第一天在七零八落中结束了,回到家后,叶氏便备了一份厚礼,让苏邑去了一趟四房祖宅。
今日之事,虽然是恒王妃挑衅在先,但搅了钱夫人的寿宴是事实。
“母亲,您为了寻回我,历经千辛万苦,而我却不想认自己的孩子。”云棠俯在叶氏膝上哭泣着。
她还记得怀孕时的喜悦,她还记得孩子被抱走后的痛苦。
但看到孩子,她就会想到陆锦,想到那些谩骂,那些侮辱,过往的记忆痛楚全部涌了上来。
被陆锦送到恒王府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生机的。本就是一叶浮萍,飘到哪里都一样。
结果,陆锦依然不放过她,却更加过份,让她陪客,让她登台,侮辱谩骂比以前更多。
三叔公把她带走时,并没有把话说清楚,她只以为是转送。
然后,陆锦又追过来,还要放火烧屋,那一瞬间是她是真很想跟陆锦同归与尽。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一定要逼她死。
“这不是你的错。”叶氏轻抚着云棠的头,“有时候亲子也需要缘分,没有缘分也莫强求。”
云棠想重新开始,她就不能认下诚哥儿,认下了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陆锦这个畜生,该死。
“再过阵子,我们就回京城。老太爷,老太太,你外公,还有你三叔,三婶,兄弟姐妹,都是极好的人。”叶氏语气轻柔,安抚着云棠。
“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是将来亲事,若是遇到喜欢的,想成亲了就对我说,不想成亲,那就一直在家里,没人敢说闲话。”
云棠的身世可以造假,但要成亲就不能隐瞒。
门当户对,或者稍差一点的世家公子里,能接受云棠身世的几乎没有。
单纯为了嫁人,特意往低里寻,又没必要。
不嫁人也没什么,跟着父母兄弟当一辈子姑娘,享一辈子清福也挺好。
“母亲……”
云棠听叶氏如此说,心中越发感动,失声痛哭。
叶氏摸着她的头,却没有劝,任由她哭泣发泄。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晚间苏天华回家,晚饭入睡时,叶氏跟苏天华说起今天的事。
“我看那宁阳侯府是贼心不死,真以为自己在直隶称王称霸就能一手遮天了。”叶氏气哼哼说着。
虽然跟恒王妃吵架没有输,但若是在京城,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下午我去了一趟恒王府,与恒亲王好好的聊了聊。”苏天华说着。“他己经承诺,绝不会过问宁阳侯府之事。”
恒王妃与宁阳侯夫人是亲姐妹,今天恒王妃过来也是给姐妹外甥出头。
她们怎么想不重要,只要恒王爷不犯傻,事情就容易解决。
毕竟是亲王爵位,他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本就与他无关的事。”叶氏说着,神情却带着恍惚,“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诚哥儿……”
“辰姐儿想抚养那孩子?”苏天华问着。
也不是不可以,他出面要孩子,宁阳侯不敢不给。
至于陆锦,敢来京城纠缠,那就是找死。
叶氏摇摇头,“她并无此意,本就是孽缘,若是放不下,要被纠缠一辈子。”
她疑惑的是自己的心态,看着云棠在她膝上哭的时候,她是真的难受。
但是对于诚哥儿,有血缘的亲外孙,也见过两次,她却全然没有感觉,只觉得是个麻烦。
“无意更好,孩子嘛,总会再有的。”苏天华说着。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云棠的性子过份柔弱,没办法负重前行。
抛弃负累,轻装上阵,一步步慢慢往前走,才能摆脱过去,活出自我来。
叶氏抿了一下唇,却没有说话。
也是,孩子,总会再有的。
***
苏邑带着礼物去四房,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车驾驶进二门。
车驾十分破旧,拉车的车夫年龄很大了,衣服勉强称的上整洁。
钱夫人大寿,各路亲戚都来了,有富的自然也有穷的。
苏邑也不在意,门口下了马,交给门口小厮,拿了礼物径自从二门进去。
“这破马车,撑到现在没散架,真是运气好。”
清脆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苏邑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车下来。
布衣荆钗不掩国色,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巧玲玲,却显得十分灵动。
苏邑不禁愣住了,直直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少女看到苏邑,语气十分不客气。
“采蓝,不得无礼。”
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即车帘挑起,一位中年妇人从车上下来。
脸上虽然带着奔波的疲惫和沧桑感,眼晴却是明亮,嘴角含笑,除了年岁的差距,样貌长相与少女几乎是一模一样。
“母亲,是他无礼在先。”少女娇嗔。
苏邑顿时羞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连声吱唔着,“我,我……”
正在尴尬之时,管事匆匆过来,看到苏邑,笑着道:“邑大爷,您来了。”
“嗯,呃,我来,来看看老太太。”苏邑说着,手忙脚乱中扬扬手中的礼物,越发语无伦次,“母亲让我来的。”
“老太太正在前头花厅,我领您过去。”管事客气说着。
“好,好。”苏邑说着。
跟着管事往里走,苏邑不自觉得回头看。
少女也正看着他,笑着指指他,“傻子。”
苏邑心里七上八下,心好像被蚂蚁咬着。先去花厅见了钱夫人,因还有旁人在,苏邑也不好询问,只是把陪罪的礼物送上。
“你母亲也太见外了。”钱夫人笑着说,“竟然还打发你来。”
苏邑本就不善于言词,再加上心思早飞了,顺着话客套几句就告辞离去。
花厅里还有别的亲戚,钱夫人也没留他,让管事送他出门去。
“刚才进门时遇到的那对母女,也是来给老太太贺寿的吗?”苏邑旁敲侧击问管事。
管事看出苏邑的心意,笑着说,“是远房亲戚,好像姓程,当家人过世不久。因为没有儿子,在婆家活不下去了,过来投靠的,估摸要住上一阵。”
钱夫人心善,向来惜老怜贫,经常有穷亲戚过来投靠,都习惯了。
“那就好。”苏邑自言自语着。
住上一阵好啊,现在钱夫人寿宴才第一天,还有两天才正式结束。
亲友宾客那么多,他也不好冲到人家里找人。等四房的事情忙完了,他再来找人也不迟。
苏邑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程喻。
“程兄?”苏邑说着,“你来找阿钰?”
程喻道:“也是来找苏兄,关于春日宴的事,我想细细告知。”
此时苏钰正在东厢房里,听到外头两人说话,便扬声说着,“我在屋里呢,你们都进来吧。”
屋子小也有屋子小的好处,省得各种通报,打开窗子就能听到外头人说话。
苏邑和程喻进到东厢房,苏钰正在左侧梢间里坐着,招呼两人进来。
绿川上茶,程喻先聊起花船,花船是他当的中介,自然要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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