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推门离开了宿舍。
首都的秋意是很明显的,总政的主干道两边种满了树,就更有深秋的氛围。
金灿灿的银杏、火红的枫叶、斑斓的乌桕...肖沁洁半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枝叶,紧绷了数月的心神难得放松了些。
她看似走得漫不经心,但等真听见警卫行礼的声音的时候,肖沁洁却并不觉得意外。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走到这里,与其说是无知无觉,不如说是她顺从了内心深处的欲望。
还是放不下啊。肖沁洁轻叹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沁洁!”卢智宇余光看见心心念念的人从门口走了出来,还来不及欢喜,就见她又忽然转身回了总政。
“沁洁!”来不及想太多,卢智宇快步跑过去,伸手就要去拉肖沁洁的手阻止她离开。
但他忘了这里是有警卫站岗的总政正门口,有人比他更快地擒住了他的胳膊。
“放开!”卢智宇看肖沁洁越走越远,彻底着急起来,下意识就要挥开碍手碍脚的警卫。
“卢同志!”于倩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高声制止他,又转向警卫,解释,“这是我认识的人,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带他离开。”
肖沁洁听见这话倒是停下了步子,她回身细细打量了一下于倩莎,视线在她曼妙的身段上停了停,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卢智宇,眼里的冷意更甚。
“我不认识她!”卢智宇和肖沁洁相识快四年,怎么可能看不懂肖沁洁的意思,赶忙解释。
她在吃醋,她还在意我。卢智宇意识到这点,难受了许久的心如同久旱逢甘霖,舒爽得他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他也终于恢复了理智,侧身对着警卫鞠了一躬,“对不起,同志,刚刚是我着急了,我没有恶意的。”
他常来这里找肖沁洁,警卫也知道他是肖沁洁的对象,见他反应过来就没有再为难。
卢智宇又着急忙慌地看向肖沁洁,“沁洁,求你出来一下好吗?我已经...”
这是在单位正门口,肖沁洁对卢智宇的失望又重了几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孩子气。她深吸口气,打断卢智宇,“好。”
见她答应,卢智宇喜不自胜,余光看见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竟然还站在自己身边,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故意扬着声。
“这位同志,你大概记错了,我不记得你去过我家,我来是找我对象的,你是她同事,我就不怪你差点害我被我对象误会的事了,你自便。”
于倩莎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忽然有点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总局的儿子能是这个怂样?
但她也来不及想太多,周围的警卫虽然面上没有什么波动,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心里笑话她自作多情呢?
她故作伤心地抿了抿唇,“好吧,你认识师姐就好,我是怕你...”说着,她看了眼刚刚擒住卢智宇的警卫,暗示自己功劳的意味很明显。
可惜,卢智宇的注意力已经完全给了又是半个月没见过的对象,他眼巴巴看着肖沁洁,完全没听见于倩莎在说什么。
肖沁洁在对上卢智宇那双含着委屈的圆眼时心蓦地就软了,但一想到自己为此受的委屈,她又逼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她转身看向于倩莎,“于师妹?他刚刚冲动差点犯了错,多谢你提醒,谢谢。”
“沁洁。”见肖沁洁帮自己说话,卢智宇惊喜极了,“沁洁,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她哪里管你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警卫带走了!于倩莎看着卢智宇的反应,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想起姐姐的叮嘱,她深吸口气,笑得灿然,“没事没事,都是熟人。那师姐你们聊,我就先进去了。”
说完,于倩莎没再看卢智宇一眼,对着警卫点了点头后就提着饭盒进了总政。
肖沁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唇,她是不是该觉得荣幸?自己对象无论走到哪里都招人惦记。
不对,是前对象了。肖沁洁垂下眸子,也迈步离开了警卫室。
卢智宇亦步亦趋地跟着肖沁洁,就像看不够似地一直盯着肖沁洁的侧颜。
作为十九岁就力压众位前辈成为哈市文工团首席的舞蹈演员来说,肖沁洁无疑是很美的。
她的五官不算是特别精致,但冷淡骄矜的气质浑然天成,配着她总是格外优雅的体态,一眼就能让人惊艳到再也无法忘怀。
卢智宇就是“一眼误终生”的一员,他在偶然看过一次肖沁洁的演出后就疯狂地迷上了她,想尽办法和她相识。而过了整整两年,肖沁洁才同意了他的追求。
他原以为那段没有回应的日子就是最后的艰难了,却没想到婚期都定了还能经受这一遭,卢智宇的喉结滚动,步子越来越沉重。
等到了相对冷清的街角,卢智宇率先开口,“沁洁,你别误会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我在外面等你,结果她上来就叫我智宇哥,我都快吓死了。”
“很快就要认识了。”肖沁洁冷冷应声,“她是北城本地人,我们隔壁古典舞团的演员,家境大概也不错,是你妈妈会喜欢的儿媳人选。”
“沁洁。”卢智宇被这话噎住,又见肖沁洁始终侧着头不肯看他。话语里虽然能看出在意,但再也不是以前那让他心都化了的娇嗔。
他有些难受地垂下了眸,喃喃,“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肖沁洁闭了闭眸,声音很轻,带着嘲,“我知道啊,我也相信,但有用吗?”
像是照着心脏被捶了一拳,卢智宇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握紧了拳头,天然带着笑意的唇几度张合,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肖沁洁也没再说话,以前从未有过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安静得让她窒息。
肖沁洁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以前,有那样难忘的甜蜜和快乐在,现在的相对无言就被衬托得愈发不堪。
她忍下眼中的泪意,一字一顿,“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沁洁!”卢智宇迈步挡住想要离开的肖沁洁,心里的那句话反反复复地跑到他的嘴边,但又无法真正地说出口。
肖沁洁等了几息,什么也没等到,她自嘲地轻笑一声,重重推开卢智宇,小跑着离开了街角。
看着她的背影,卢智宇的心又酸又痛,他永远仰着头、挺着背的小天鹅,他哪怕在雨里也没乱过步子的公主,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我离开家的话,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卢智宇追了几步,很想对着肖沁洁喊出这句话,他也以为自己已经问了出来。
但直到肖沁洁的身影消失在总政门口,卢智宇也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随着她的离开,郁气和憋闷重新缠绕了上来,卢智宇低吼一声,重重击上了旁边的院墙,一下又一下。
粗糙而坚硬的石砖上很快漫出了血迹,又蜿蜒着淌到了墙根,但无人在意。
————
“你怎么又回来了?”靳希文在门口遇上靳延,有些无奈,“你天天来回半小时就为了吃顿饭,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油费我自己出的。”靳延才不觉得这样有问题,“下班回家吃饭不是很正常吗,所有人下班不都要回家吃饭?”
“还没转正就存私房钱了。”靳希文似笑非笑,“不是说工资全交吗,你哪来的钱?”
“欢欢给的。”靳延有些得意地将自己钱包掏出来给靳希文看,“您儿媳说,男人在外不能没有钱,让我兜里少于十张就来找她。”
靳希文往里看了眼,果然见钱票装得鼓鼓的,他轻啧一声,“她给你就要啊,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我看留一张就差不多了。”
靳延不理他,又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合照,爱惜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放回去。
“什么时候照的?”靳希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是靳延和沈意欢的合照。
靳延没回答他,这是他和沈意欢第一张合照,也是去年他问沈意欢讨要的生日礼物。那时候他们俩关系没定、家长也不知情,靳希文知道了肯定又要叨叨。
他看了眼门外,生硬地转移话题,“欢欢怎么还没回来?”
一阵清脆的响铃,沈意欢带着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雪绒,快让开,姐姐要撞到你啦!”
靳延立马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笑着去接沈意欢肩上的包,“你回来啦。”
靳希文看着儿子这贤惠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去洗手吃饭了。”
靳延闻言立马将雪绒从沈意欢怀里挖出来放回地上,拉着她往一楼的卫生间走,“天气冷了,以后还是坐车回来吧。”
沈意欢乖乖让他牵着,自从两人订婚以后靳延在家里就不再遮掩,只有靳希文和沈小妹在的话,经常会牵沈意欢的手。
沈意欢本来还害羞,次数多了又挣不开他,躲开的话事后他就会用这个借口“打击报复”,沈意欢也就妥协了。
一楼的卫生间不小,但是靳延个子大,两人同时挤在洗手台前还是有些逼仄,沈意欢几乎是被靳延圈在怀里的。
看他捉着自己的手揉个没完,沈意欢催促,“洗好了,咱们走吧,我饿了。”
靳延这才打开水龙头将两人手里的泡沫冲掉,在离开前见缝插针地垂头碰了碰沈意欢的颊侧,“这么快就烦我了,嗯?”
沈意欢知道他的意图,踮脚碰了碰他早就等在那里的唇,嗔怪,“你现在比雪绒还黏人。”
靳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是我未婚妻,我不黏你黏谁?”
沈意欢弯了弯唇,拉着靳延去了餐厅。见所有人都坐好在等他们俩,脸上还都带着善意的打趣,趁着靳延给她拉凳子的瞬间,沈意欢羞窘地瞪了他一眼。
一般情况下,靳家饭桌上都是很安静的,大家各吃各的,行动间几乎无声。
但有靳延在就不一样了,或者说有了名分的靳延在就不一样了。整场下来,他不是给沈意欢夹菜,就是催她再吃两口,忙得不行。
靳希文看不下去了,他清清嗓子,“天璟结婚你们俩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打算说的是礼金,袁天璟的爷爷以前是首军区的首长,现在虽然离世了,袁家也从大院搬了出去,但香火情犹在。
沈意欢无论是作为沈建中的女儿,还是作为靳延的未婚妻,也都是要出席的,但礼金只用准备前者的份。
靳希文说起这个也是怕沈意欢不懂,“你就代表你爸爸包两块钱,我们几家都是这个数。靳延那边单独再走礼,数额你们俩自己商量。”
“是这周日吗?”靳希文不提的话,沈意欢都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袁天璟是七月底来靳家邀请的他们,委实有点儿久远了。
“对。”靳延想起另一件事,“周六那天晚上袁天璟还请我们去他家玩,说是什么未婚身份的最后一次狂欢。”
靳延有些无语,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他能告别未婚,他只会连放三封炮庆祝。
“是不是都是你们朋友呀?”沈意欢有些犹豫,“我去不太好吧。”
“还有童汐那边的人吧。”靳延说到这里没忍住拧了拧眉,“算了,我也不去了。”
但想起袁天璟,靳延又有些头痛,“我不去他肯定要来闹,我去坐会儿就回来,你陪我一起吧,振南肯定要带家属的。”
沈意欢想起童汐一直不怎么喜欢她,怕自己去又出什么幺蛾子,她虽然不怕,但毕竟童汐是新娘子,还是高高兴兴比较好。
“你知道他们那些人的,你不去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灌我喝酒。”靳延生怕沈意欢丢他一个人,两人相处时间本就不算多。
“好吧。”沈意欢确认,“确定只是坐坐?”
“嗯。”靳延给靳希文盛了一碗汤,一点儿不心虚,“到时候就说爸让我们早点回来。”
靳希文再有涵养也被儿子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他看向冯文宝,“小冯,今天的碗让靳延洗。”
冯文宝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应下。
沈小妹见状替他解围,“小延哪里会洗碗,别明早一个盘子都没得用了。”
靳希文说这话也不是真为了让靳延洗碗,便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护着他。”
“那当然了,我可是自家人。”靳延笑着侧头,正好看见冯文宝也一脸亲近地看着沈小妹,有些讶异,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第55章 懵懂的体验
童汐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见着了等在外面的袁天璟, 吓了一跳,“你在这儿干嘛?”
“不是说好不带她的吗?我叫了靳延。”袁天璟声音里带着无奈。
“就你的朋友金贵?”童汐下意识刺了袁天璟一句,想起两人明天就要结婚了, 又软了声音解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且她已经知错了。”童汐捉着袁天璟的手摇了摇,“你也别再生她的气了好吗?三哥哥。”
童汐这一招用了二十多年, 无往不利,这次依旧是。
袁天璟轻叹了口气就做了妥协, “那你看着她点,今明两天都是咱们的好日子。靳延肯定会带着意欢一起, 可别让她再捅出什么娄子了。”
童汐有些不满, “沈意欢说打人就打人,那么威风,哪里需要你们巴巴护着?”
“不是护着。”袁天璟耐心和童汐解释,“她是靳延的未婚妻,今天是我们组的局,要是她在咱们这儿受了什么委屈,那就是在打靳延的脸, 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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