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什么事啊?”王鸿发鄙夷地看了一眼老婆,“我说坐坐就是坐坐的意思,进门就是客人,别说报警了,隔壁的小老板对他们说句重话,那就是不尊重客人,让别人看见了,看还有没有人去他们家吃饭!”
郝萍心里寻思一番,眼睛亮了,竖起拇指道:“你这招好。”
――――
又是一天营业日,临近饭点时,有客人陆陆续续的进店。
大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了一群人。一旁拿着抹布擦拭绿植叶片的洪兰芝正要上前招呼,突然顿住了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五六个人举止打扮像是一路人,都流里流气,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明显是一起来的,却在进店以后分散着坐下,明明可以坐到一桌去,却占了三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已经坐了一位独自吃饭的女客人,面前突然坐下来人,奇怪地抬头去看,等发现是个身材瘦削、一身烟味的年轻男人,狠狠皱了皱眉。她倒是不介意拼桌,可店里又没坐满,干嘛非坐她对面,而且这人一坐下就开始咳嗽,嗓子里含含糊糊地像是卡了痰。
女客人心里愈加不满,觉得自己的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洪兰芝见状赶紧上前对她道:“不好意思,这张桌子有点脏,我收拾一下,帮您换那张空桌吧。”
女客人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端着碗跑了。
洪兰芝敷衍地擦了两下桌子,看向疑似故意找事的混混阿万,语气依然和煦:“您要来点什么?”
阿万翘着二郎腿,用嘲弄的眼神把洪兰芝扫视了一遍:“没想好,再看看。”
问来问去,这伙人没一个点菜的,都说要想想,等洪兰芝一转身,他们就隔着桌子大声聊天,大笑的声音十分刺耳,一看就心怀鬼胎。
洪兰芝上前提醒,他们就放低一点声音,等洪兰芝到别的地方,这几个人就故伎重施,好像故意想看他被耍的团团转的模样。
反复几次,他们就表现的很不满,嘴上还说:“大妈,原来你们店里不让客人说话啊?”
“嗷
呦,好霸道。”
“我们是客人,又不是你儿子,能不能别唠叨了?烦死了!”
“什么意思?找事的?”看见这一幕的辛欢眼底染上怒意,撸着袖子就准备冲过去,就这帮胳膊腿像芦柴棒似的小青年,她一个人能打三个。
“等等,”洪兰芝赶紧拉住辛欢,“他们就是故意想要激怒你,看不出来吗?服务生把客人打了,老板的生意还怎么做?”
“那怎么办?”辛欢憋屈极了,他们这个身份确实不好做,姿态低了就拿这些人没办法,太强硬又显得他们店大欺客,对南来饭馆的名声不好。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客人饭吃到一半走了,更别说有人进店看到这一幕以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这么点小事,难道他们就解决不了,只能去找南荼?辛欢有点沮丧,觉得自己很无能。
这时,在厨房切菜备菜的宁钊也出来了:“老板说外面怎么那么吵,让我出来看看。”
洪兰芝把前因后果和宁钊说了。宁钊皱起眉头,眼神从这些闹事者身上一个个扫过去,竟然觉得他们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其中一个小混混毫无预兆地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一时住了嘴,忘了下句话想要说什么。等发现宁钊和那两个女服务员是一起的,又有了胆量,肆无忌惮的吵嚷起来。
“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是饭馆的员工,只能劝导,不能驱赶这些人,”洪兰芝看了一眼饭馆后门,“要不去第三营地借点人来帮忙?他们算是客人,跟我们可没关系。”
她想着南荼和林高岑交情不错,举手之劳,林高岑应该会帮。
宁钊却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惊动南荼,也不值得让南荼欠林高岑一个人情。
“交给我吧。”宁钊从后门出去了。
几分钟后,一伙高大的佣兵从后门鱼贯而入。他们身上还带着风沙粗砺的气息,绷紧的肌肉在衣服下显露出夸张的轮廓,袖子挽起的手臂上纵横着几道狰狞的伤疤,腰间皮带上的卡扣有几个是空的,那是进饭馆前才卸下的弹匣和匕首,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带给这群混混的冲击。
王鸿发还请了一伙人来闹事?这未必有点……太专业了吧。
混混青年们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有一种小学生遇到拳击教练的无力感。
没想到这群大汉一进门就直奔混混青年而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面也摇人了。有两个小青年见状不妙当即脚底抹油逃跑了,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溜,佣兵们已经到了面前。
“兄弟,拼个桌?”
不等混混青年点头,大家已经呼啦啦坐了下来。
因为人多,都挤在一起,混混青年一边佝偻着腰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不着痕迹地挪着椅子,试图远离佣兵们,找机会溜走,完全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扬。
“坐近点啊兄弟,聊聊天,别那么见外,遇到就是缘分。”一个相貌刚硬,一身腱子肉的佣兵伸出手臂,抓住椅座的边缘,轻松地把混混青年连人带椅子拖了回来,混混青年不仅没能跑掉,反而和大家贴得更近了。
“我、我还有点事……”像一只小鸡仔被群狼环伺,混混青年的脸都有点白了,原本嚣张岔开的腿也紧紧合着,两条手臂拘谨地在身前交叉着,生怕和旁边大哥粗壮有力的胳膊撞到一起。
“你刚才不聊的挺开心的吗?接着说呗,我们也听听。”他身旁的佣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跟我们不熟。没事,这不有熟人在吗?”
剩下两个包括阿万在内的小混混也被“请”了过来。
一众人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每个小鸡仔都有不止两个大汉把守在两侧。
其实混混青年本不该如此心虚的,法治社会,对方就算把自己揍了,难道还能跑得掉吗?但是此时此刻,他们脑子里却想不到那么多,这些大汉身上有一种极有威慑力的气场,一种缺少秩序的野兽般的血气,好像他们突然暴起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他们一样。
这让混混青年被恐惧的情绪彻底笼罩,尤其是阿万,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吓自己,总感觉鼻尖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两条腿竟然开始打起颤来。
这几个佣兵之一就是曾误入南来饭馆的纪项明。他们几个佣兵队来第三营地休息顺便补给,没想到刚到营地就看见了宁钊。
尽管已经因伤退出了这一行,宁钊在佣兵中依然颇有威望。当年他们小队在佣兵中就是数一数二的强,在安金沙漠被他顺手搭救的佣兵就不知凡几,更别提还有传递兽潮消息的功劳。
要是没有他带回来的消息,纪项明当时正准备从天陵城出发,正面撞上兽潮,后果可想而知。
宁钊受伤之后就不再做佣兵了,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第三营地。
纪项明正奇怪,就听见宁钊要请他们帮个忙。
这忙当然要帮,还没等纪项明答应,宁钊就说了南来饭馆今天发生的事。
宁钊竟然成了南来饭馆的员工,不过就算不是宁钊,知道是南来饭馆的事,纪项明也要管的,要是没在沙漠里遇到南来饭馆,他现在也未必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其他人的想法也大致相似,南荼庇护了第三营地,就是庇护了所有的佣兵。她开的饭馆有麻烦,他们能帮着解决就解决了,不要让南荼在这上头费心。
而且还有之前那个佣兵冒犯南荼的事在先,也让南荼知道他们佣兵不是都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也有知恩图报、仗义执言的。
好在大家还记得宁钊的嘱托,不想给南荼惹麻烦,否则非把这几个闹事的人脸上打的跟他们的头上的鸡毛一样多姿多彩。
短短几分钟,夹在佣兵当中的几个混混青年身上的冷汗就湿透了衣服。
佣兵们虽然没动手打人,可看这几个小子不顺眼,佯装亲热地怕拍肩膀推推后背,把人拨弄得跟不倒翁似的。蒲扇一样的大手呼在身上,那滋味也不好受。
宁钊在一旁盯着这几人看,总算想起来了,这几个人最近经常出入隔壁的王记面馆。因为像鸡毛掸子一样五颜六色的头发太显眼,宁钊干活的时候扫过一眼,留下了印象。
八成王记面馆给了他们好处,让他们来影响南来饭馆的生意。
王记面馆和南来饭馆有恩怨不是第一天了。宁钊有一次在饭馆门口搬运食材,听到王鸿发打电话说起南来饭馆的名字,还有举报、检查这样的字眼。
宁钊的耳朵特别灵敏,做佣兵时连以隐蔽著称的几种异兽趁着夜色悄悄靠近都能察觉,王鸿发不知道这一点,才这么嚣张的在自己店里打南来饭馆的举报电话。
有这样的前情,宁钊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突然很想教训教训这些人和王记饭馆的老板。
但他不是此间的原住民,不能做得太过火,可让他们就这么脱身,又实在是不解气。
他冷不丁道:“你们去王记面馆吃饭,付过钱吗?”
被好几个大汉环绕,左右为男的小混混们突然听见王记饭馆的名字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又觉得宁钊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他们吃面不付钱,南来饭馆的人怎么知道?
他们的表情就是答案。
宁钊了然:“难怪。”
“……你什么意思?”小混混转动着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宁钊评价道,“看在你们是被人当枪使了的份上,这次放过你们,滚吧。”
小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南来饭馆。等跑远了看不见那些大汉的身影,两条腿终于有点劲,不至于软的像面条一样了。
等理智回笼,他们开始奇怪起来:
“我们被谁当枪使了?”
“刚才那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收了王鸿发的好处来找事没错,这事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怎么能叫被当枪使了?又不是白
白被利用了。
有个满头卷毛的混混突然说道:“南来饭馆是正经饭馆吗?怎么还养着一群打手?我们才进店没多久,他们就全来了。”
阿万附和道:“就是,简直像特意在后门蹲我们似的。”
“我们会不会被人出卖了?”一人怀疑道,“有人告诉南来饭馆今天我们会去,所以才找人蹲我们。”
先溜出去的两人都摆手:“绝对不是我,我要是晚跑一步,不也跟你们一样?”想起被一群大汉虎视眈眈的围着的场景,现在心里还后怕。
知道他们要做这件事的人,今天只有一个没来,那就是王鸿发的儿子。
换做平常,大家会觉得这很正常,怕南来饭馆怀疑上王记面馆呗。可今天丢了大脸,几个人心气不顺,又想起宁钊的话,琢磨出不对来。
“你们说,会不会是王辰他爸提前告诉南来饭馆我们要去闹事?”
“他图什么啊?不可能。”有人不以为然。
“反正他没安什么好心,给我们钱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跑去厕所,还给的现金。不就是想撇开关系吗?”
“我们以前去吃面的时候,他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就吃两碗面吗?现在有求于我们了,又装的乐呵呵的说给我们介绍生意。”
“是啊,如果王辰他爸出卖我们,那南来饭馆非但不会怀疑他,还要谢谢他。我们去闹事,南来饭馆要是报了警,我们吃亏。忍不住打了人,南来饭馆吃亏,反正好处都让王辰他爸占了,怎么也亏不到他头上!”
几个人一琢磨,越来越觉得王鸿发心机深沉,早看他们几个白吃白喝不顺眼,才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要不南来饭馆的那个男伙计,怎么又说他们蠢,又说他们被人利用?
这些混混要是头脑清楚,思路清晰,也不会沦落到白蹭王记面馆的面条吃,又被一点小钱驱使着闹事了。所以这个念头一生出来,解答了心头的疑惑,他们就确信无疑。
“好个王鸿发,你给我等着!”
――――
见宁钊迟迟不回来,问起洪兰芝发生了什么她也含含糊糊,南荼从后厨探出头来,看向刚才有动静的区域:“有什么事吗?”
一众佣兵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和善许多,声音也夹了起来,齐声回她:“没事!”
没事个鬼。
南荼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只是厨房里很多食材都在灶上煨着,离不开人,又看问题好像已经解决了,才默默退了回去。
没一会儿辛欢过来,正欲说话,南荼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说“我看你要怎么编”,辛欢知道瞒不过去,立马老实交代,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几个小混混而已,已经被佣兵们吓跑了。大家都没动手,应该不会惹上麻烦吧?”
南荼:“怀疑是王记面馆派他们来闹事的?我知道了。”
她又问:“佣兵们吃点什么?我请客。”
辛欢就是来问这件事的:“他们想赶紧回营地去,说随便来点什么都行,打包带走。”
来都来了,佣兵们当然不打算饿着肚子回去。不过看南来饭馆这时段一座难求,就不占着位置了,带回营地吃也是一样的。更何况他们确实刚到第三营地就被喊了过来,风尘仆仆的,阿万的鼻子的确没出问题,有几个人身上真有异兽和自己的血迹,只是用队友的衣服遮了遮,暂时看不出来而已。
南荼想了想说:“那就做红烧茄子盖饭和肥牛盖饭。”
第28章 肥牛盖饭 饱满莹润的米饭上铺着厚厚一……
茄子过了油用红烧的酱汁慢炖, 浓油赤酱的格外下饭。肥牛爆炒后熟得飞快,红色的肉片染上焦色,转眼就能出锅。
一盒盒打包后的盖饭摞得高高的, 辛欢把盒饭抱出去, 洪兰芝撑开袋子, 装好后交到了佣兵们手上。
“走走走, 回去吃饭喽!”这几个佣兵盯着饭盒两眼发光的模样,还真没法让人把他们和刚才光靠眼神和气场就能吓走小混混们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纪项明要付钱, 被辛欢挡了回去:“我们老板请客,多谢你们帮忙。”
“也没费什么力气。”纪项明还想推辞,辛欢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
“我们老板说一不二。我说了又不算, 你不要为难我……要不你去跟她说?”
“那多谢款待了。”纪项明点头示意。和南荼扯皮这点饭钱,他还真做不出来。
――――
佣兵们在第三营地可以临时租下房间休息, 单人间就别想了,都是一队人甚至更多住在一起。
佣兵们也不挑剔,给他们铺块布都能在地上睡的香。能安心睡觉不用留神周围环境的地方,放眼安金沙漠还能到哪去找?
纪项明和辛欢说话时耽误这么一会儿, 回到房间时, 几个队友已经掰好了筷子, 拿出饭盒, 咔哒一声掀开盒盖。
“哇!”程凯风发出一声没出息的惊呼。
他这份是肥牛盖饭,饭盒里饱满莹润的米饭上铺着厚厚一层肥牛, 肥瘦相间, 纹理清晰, 让人联想到它是如何在热油中翻炒卷曲,慢慢从鲜红变成现在诱人的焦棕色。肥牛与米饭接触的地方,汁水渗进饭里, 呈现出一条金黄与深棕的交界线。
盒饭的最上边还打着一个溏心蛋。筷子一戳,半液态的蛋黄如同岩浆一样缓缓流出来,热乎乎的覆盖在肥牛和米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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