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u:“正是。”
梨渺:“出口要如何开启?”
钟u:“三十日届满,出口自现,可若想提前离去……便只能使用我钟家祖传秘法。”
他赌这唯我派的修士不会愿意让同门饱受三日毒袭之苦,只要他在她眼中尚有价值,他便能多拖延一分……!
梨渺略略垂眸,望着虚空思考了须臾。
“原来如此。”
“多谢钟家主,现在,你得去陪令夫人了。”
说着,梨渺拔剑出鞘,剑光瞬闪如月。
钟u大惊失色,纵身一跃翻滚至树后,心跳到了嗓子眼。
怎会有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他赌错了!!
原本还在挑拣药材的众家仆见状匆忙丢了储物袋,亮兵结阵堵在钟u前方,却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梨渺看着他们,忽一歪头,脆声问道:“你们无辜吗?”
家仆们表情错愕,面面相觑,似未懂她此话何意。
梨渺又道:“有人告诉我,伤及无辜是罪过,你们之中……可有无辜?”
少女求解般的天真语气令众人愈发迷惑,若自言无辜,对方是否会放自己一马?背叛家主又是否值得?
还无人作出回应,倒是钟u先乱了阵脚,唯恐有人背弃,对着前方六人破口大喊:“跟着老子做事,你们谁能撇得干净?!还不一起上!!”
梨渺眉梢微抬,既无无辜之人,那她便不用束手束脚了。
在她决定与钟家人对峙时,她便没打算留活口。
在这秘境之内,只要做得干净,谁又能怪罪到她这炼气期医修的头上。
若让钟u打开秘境出口,暴露在钟府人眼前,倒叫她不便下手,所以……在出口自行开启前处置好一切,方为上策。
虽说如此会让唯我派的家伙们多委屈两日,可撇清了后患,便能换来一阵安稳,她没理由不作出如此抉择。
钟u一声厉喝,六人方壮起胆量,一鼓作气冲上前,梨渺剑身轻撇,蓦然察觉一股怪气向她冲来,她凝眸瞥去,看见那比先前更大的狼头邪兽,讶然张了张眼眶。
居然还有一只,这便是钟u的底气么。
“此兽在手,还有何惧怕!给我杀!”钟u凝气控兽,再度冲众人喊道。
梨渺倏地蔑笑一声,瞬间闪离原地,出现在钟u头顶的树枝上。
“家主还是高兴得太早。”
“你便未曾察觉,赶来此处的不止有你家的丑东西么?”
钟u双瞳轻缩,骤然望见前方依次现身的道人与少年,内心猛地一咯噔。
靳无常乃元婴强者,这女子是何境界,那少年又是何修为?他分不清!分不清!
可恶……这邪兽虽吞噬了五名修士,却损失了一具分身,面对一名元婴尚可一搏,眼下却是两名……甚至三名,他毫无胜算!
钟u瞪红了眼,忽然心血迸发一声震吼,操着那邪兽掠过前方,袭向那六名家仆。
“啊――!!”
“不要!!”
“家主……呃!!”
眨眼间,六名家仆被搅碎在邪兽口中尸骨无存,唯有溅射的满地鲜血证明他们曾存在于此方。
目睹这一幕的穆忘朝瞪大双眼,呼吸顿滞,胸中愤然不已,以致握剑的右臂都在不住颤抖。
靳无常凝眉眯眼,神情肃然,难得低沉地说道:“丧尽天良,愚昧至极。”
惨案便发生在梨渺三丈之内,清晰目睹了钟u的癫狂之举,她轻抬眉梢,讷讷发出一声感叹:“嚯……”
吞噬完六名筑基修士的邪兽兴奋颤栗,毛发迅速滋长,体型猛然倍增,双瞳之中赤红更烈,吼声压抑,大有撕天裂地之势。
感受到邪兽快要脱离掌控,钟u咬碎牙关,目眦尽裂,使出浑身气力稳住对它的契约牵制。
“给我咬碎他们!!”
钟u破声暴喝,邪兽举头长啸,暴虐之气席卷八方,三人凝神戒备,不料那邪兽疾行半圈,陡然转头冲向钟u。
眼看着狼首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他面门,钟u脸色煞白,惊惧大喊,还没能躲开半步,便被利齿一口咬断,风卷残云地没了影。
梨渺诧然看着这一切,如此事变,实叫她始料未及。
钟家豢养的邪物不仅靠食人变强,竟还会失控噬主,这难道便是人们常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精彩。”靳无常幽幽吐出二字,面上依旧厉色不减。
如此癫狂的嗜人邪物,恐怕他手下弟子已有人遭其毒手。
留它不得!
吞噬完一名金丹修士,邪兽愈发膨胀,张口便朝头顶的梨渺冲去,穆忘朝见状心神骤凛,剑飞上前,靳无常挥毫疾书,喝一声“身定”,邪兽身形停滞,两柄银剑前后夹击,齐齐刺进其首脑。
然此刻的邪兽比起先前强悍颇多,靳无常的控制术仅仅持续了一瞬,它便摆着身子,喧吼前挣,竟是想穿透梨渺手中剑,强行将她咬入口中。
梨渺神色微凛,当即便要释放血气,却又想起场中不止她与阿朝二人,便抑制了这份冲动,聚灵于剑,猛然上挑,生生斩裂邪兽头颅。
邪兽发出震地嘶吼,竟顺势一分为二,转而袭向穆忘朝。
穆忘朝被左右夹击,当即御气抵挡,梨渺反应极快,一剑开路跃至少年身侧,穆忘朝顿安了心神,剑势如虹刺向左侧邪兽,将右侧放心交给身边人。
二人攻势猛烈,邪兽身受法术牵制、行动不时迟滞,短暂之间身中数剑,却还挣扎着反攻,好似不知痛觉,毫无停歇之意。
这怪东西可真够顽强,吞噬了那般多修士,此时它爆发出的力量竟直逼元婴期大圆满,不用血气强压,灭杀着实不易,梨渺默默想道。
尽管他们战力不少,可留给他们救人的时间却不多了。
战斗僵持不下,靳无常蓦然出声:“阿渺,忘朝,遏住邪兽动作,只需片刻便好!”
二人闻言,不疑有他,同时掐起剑诀,数十道剑光自二人身后疾飞而出,与邪兽几番纠缠,一剑击中,便有数十剑紧跟在后
,噌噌擦过邪兽身侧,如尖刺牢笼一般将其桎梏。
便在此刻,靳无常顶着莫大阻力,完成了他的书法。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盯向那两只邪兽,额泛青筋,震声如雷:“灭!!”
砰的一声巨响,两只邪兽瞬间爆体,浓墨般的烟灰喷洒于剑牢之周,而后寂静无声地消弭在风中。
梨渺诧然张了张眸,又是这般,直到靳无常施术已成,她都没能感知到他的灵力走向。
先前在唯我派后山,她便在他面前吃了这一亏,可今日再见,她依旧没能勘破其中道理。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渺渺……你可还好?”
少年近在咫尺的声音打断了梨渺的思绪,她转头看向他,少年碎发略显凌乱,澄澈的眼眸里溢满关忧。
梨渺当即软化了心,目漾秋波,含蓄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穆忘朝垂了垂眼眸,“你今日消耗甚多,我担心,你会疲惫。”
说着,他目光又不自然地往一侧撇了撇,“若是觉着累,我可以载你。”
第52章 阿朝真是惹人疼爱
梨渺愣了片晌,忽而想起她生辰那晚,阿朝与钟渠拼力一战,躯壳受损,她耗费血气为他修补,又喂了他不少血,之后便以疲累为由,哄骗阿朝抱着她……去草坡上赏了一晚月。
她即便感到疲累,也不至于连御空飞行都做不到,那晚,她不过是心血来潮向阿朝撒了个娇……他不会当真了吧?
想通其中道理,再看到少年别扭却故作无事的模样,梨渺蓦地噗嗤一笑。
穆忘朝当即不明所以地转回了目光,“……你笑什么?”
梨渺:“笑阿朝真是惹人疼爱。”
穆忘朝:“……”
罢了,她无事便好。
“停停,本君一把年纪的可见不得人在面前打情骂俏。”
靳无常负手走来,分明一副青年人的面貌,此时却脸色发白,一副被抽干的体虚模样。
梨渺转向他,“掌门有如此本事,何不早些使出来,还叫我等费这些力。”
道人眯起眼,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呵,哪有那般容易,若非你二人制住了那怪物,又令它受了不少致命伤,我还未必能成呢。”
“噢……看来掌门的术法,也并非为所欲为呀。”
梨渺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难怪你总共没出几招,内息却比我俩都虚。”
靳无常咂了下舌,他出招虽少,却招招消耗巨大,说谁虚呢。
呵,不知者不怪,他堂堂掌门不与假弟子计较。
“说起来,这紫不溜秋的雾是怎么回事,钟家人究竟做了什么?”
梨渺讶异张眸,“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呀!”
“掌门刚破出地宫,便一路追赶邪兽到了此处,尚不曾了解状况。”
穆忘朝向梨渺解释一番,又向靳无常说道:“时间不多了,不如路上再为掌门讲述。”
靳无常点头应允,三人又朝北方地宫赶去,临走前不忘将散落一地的纳戒储物袋一卷而空。
梨渺踩在穆忘朝的剑上,远远便望见耀眼的阵光。
看见三人归来,弟子们激动站起身,纷纷呼唤着他们。
梨渺刚落地,一团显眼翠绿便蓦地扑来将她抱住,放声嚎啕。
“阿渺你总算回来了!呜……我可担心死你了!”
她抽抽噎噎,半句一哽,全然顾不得自己的形象。
梨渺双目溜圆地转了半圈,犯着愣拍拍少女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好好的。”
悉星河抬起脸,杏眼瞪得浑圆,“没受伤?”
梨渺抿起唇角,一脸乖巧地摇头,“还好掌门及时赶到,三两下便除了那邪兽,实在了得。”
靳无常眼角微抖,掩唇清了清嗓。
悉星河长舒了口气,牵起梨渺的手,道:“我听师兄师姐说,是穆师弟将我送来的,分明先前我受了极重的伤,都以为自己没命了……阿渺,是你救治了我?”
梨渺点头。
少女顿时眼波晃荡,感动瘪起了嘴,出声都变得嘶哑:“阿渺,穆师弟,谢谢你们。”
“同门之间,本应如此。”
梨渺念着她从小便常听人说的话语,却目光微滞,忽在此刻有所感悟。
“师姐保护阿朝,我该谢谢你。”她讷讷低下头,看着那只紧握的手出神。
穆忘朝看着她们,一时有些恍惚。
劫后余生,方觉这平静何其难得。
他默默叹了口气,收回心神,轻声提醒梨渺:“渺渺,解药。”
梨渺呆滞的眼眸忽然明朗,她点点头,将先前炼制的解药取出,对众人道:“解药我又炼制了一些,大家自行取用,不必客气,药材还有许多。”
“阿渺师妹,这一趟可多亏了你!”
“还好掌门有远见,带上了阿渺师妹,否则我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亏咱们还是筑基修士,关键时刻,还得靠阿渺师妹力挽狂澜,真让你见笑了,哈哈……”
“炼气期便能有如此造诣,等到了金丹期,那还不成为一代名医圣手啊?!”
弟子们的话语此起彼伏,围着梨渺又是感激又是夸赞,梨渺不善应对此般状况,讪讪自谦了几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靳无常身后。
靳无常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除了身受毒雾侵袭,他们身上并未留下重伤,可在场人数却缺了几位。
“不在场的五人,诸位可知其下落?”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地摇头。
迎真拢眉道:“今早我尚与李师弟、王师弟待在一块,他们说要留在荆棘崖寻找佛心莲,现在仍未赶来,时间……着实有些久了。”
靳无常双目微凝,他亲眼见识过那邪兽的嗜血恶性,遗落的那几位……只怕凶多吉少。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两日,诸位服好解药,全力寻找五位同门,活要见人,死……也要确认个明白。”
众弟子:“是。”
众人分组前去寻找失踪五人所在,迎真与梨渺等人回到荆棘崖地界,原先设下的阵法已然失效,李王二人不见踪影,寂静的高崖与山谷,好似成了掩埋于浓雾之下的虚幻死域,如何呼喊,都换不来回应。
找寻半日,悉星河隐约在树藤下看到了异样的颜色,走上前去,只见是衣裳残片,她心中咯噔一下,这才看见脚下杂草与树干上都溅着暗色斑迹,顿时双目圆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血液干涸的模样。
“你、你们快来瞧瞧,这可是二位师兄的衣裳?”
迎真快步走来,拿来她手上的残破布料,又面色沉重地观看起周围,最终视线落在树干上的两道新鲜抓痕。
“他们被邪兽袭击了。”
“那……他们莫非是已经……”悉星河呆滞望着地面,声音都在发颤。
梨渺走上前,淡淡道:“钟家豢养的邪兽以噬人为生,又有堪比元婴之力,两位师兄想必已然遇难。”
悉星河怔然张口,忽感毛骨悚然,心中一阵后怕。
那时若非有人出手将她从邪兽口中救下,她便也成了邪兽腹中食,化为其尖牙利爪,最终挥向同门。
她看着两位师兄留下的痕迹,一时悲从中来,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梨渺看到面前的姑娘垂着首,泪珠从那明亮的水眸中滚滚而落,她怔愣了面容,迷茫地碰了碰胸口。
又来了,这份莫名压抑的感受。
她困惑了半晌,喃喃出声:“为何你要哭呢……”
“为何你会如此难过,难道他们对你而言,也是无比重要的……不可替代之人?”
迎真蓦然将视线移向发问的少女,略显费解地敛了敛眉头。
这话说得有些古怪,而这位年轻的小师妹面对同门之死,实在平静过头了。
穆忘朝怔怔注视着梨渺,他见惯了她的喜怒哀乐,时常当她是性情不合年纪、过于天真……却又莫名偏执的小姑娘。
可他从未料到,她竟会平常地问出这种话。
直到此刻,少年才恍然领会到一件事。
渺渺并非只是不通事理,她甚至不懂人之常情。
她将她一切浓烈情感皆加诸他身,以至于他从未发现,她胸腔中包裹的,是颗极为淡漠的懵懂之心。
在渺渺心中,唯有“无比重要
、不可替代之人”的死,方可叫人伤心落泪。
他会是那个人么。
当初她见证宗门陷落、只剩她孤身一人时,又是何感受呢……
一心茫然失神的梨渺,仿佛并未察觉旁人的打量,只看着前方绿衣少女的背影,静静等待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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