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喜欢的,屋子里
摆着一副棋盘,每次去上面摆的棋子都不一样,看那样子,也是时时擦拭的,”
江文晚说到后面喃喃道:“她啊,越是珍重的东西越会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样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采薇笑笑,“从小到大,您最喜欢跟着小姐了,小姐也就是姑娘过去时,脸上的笑容多些,平时身上,总是带着些冷气。”
江文晚放下笔,低头说道:“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消息,我有些想姐姐了,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对了,去问问娘,看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奴婢不能跟小姐一起了,那边王妈叫奴婢一会去帮忙呢。”
“你去就是,有消息的话我同你讲。”
江文晚走入主屋院落,却见院子里竟空无一人,疑惑之际,向前走了几步听到里面压低声音的对话,听着情绪颇为激动。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冷静些。”
“冷静?”说话的人冷笑一声,“江一蔺,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能没有数么?我原以为……原以为这么多年了,她好歹叫了你这么这些年的父亲,你心里就不记一点情分?”
片刻后,另一人安抚道:“……她不会有事的。”
“你自然不担心,你巴不得她出什么事,看看你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这是拿她的命再猜你的前程,你们江家的尊贵!”
“夫人现在不也是江家人么,你难道忘了之前的那些事了么?你开始不是也不喜她么?现在又这副样子做甚?”
“那些前尘旧事你知道什么?何况那些事本就与你无关,那是我的事,是我们许家的事!我可以帮你去试探她,但不代表我会放任你伤害她。”
许夫人看着对面的人沉默半晌,又道:“你听好了,我不欠你江家什么,为人妇该尽的责我都问心无愧。我是她的姨母,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的。低声些,让外面听着屋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你怕什么?来之前就把外面的人都支走了吧?”许夫人一口气没换上来,后退一步扶着椅子咳了起来。
“你身子不好,又动什么气。”
江文晚听到里面的动静,慌忙的想推门看看。
脚刚往前迈一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子已经僵了,身子整个向前栽去,眼看就要撞到门上,临了被一双手扶住。
“没事吧?”
扶她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江文晚怔愣的抬头看去,看见江翊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翊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屋室里,因为这屋一直闲搁着,此时里面空无一人。
进到里面,江文晚一下坐到了椅子上,江翊看她稳住身子才试探着慢慢松了手。
半晌后,江文晚费力地抬头看向江翊,声音丢了魂似的:
“哥哥……知道?”
半晌后,江翊缓缓点头。
“我说呢,我说呢……”她喃喃道:“可是刚刚娘的话是什么意思?爹想做什么?”
她猛地抓住江翊的手,“姐姐是出了什么事么?我刚刚听到……”
“你放心,她现在没事。”
“爹娘从没这样过,是很大的事吧?”
江翊沉默片刻后道:“有些复杂。我太久不在家了,依你看,如儿她在家时,是个什么状态?可都还正常?”
江文晚想了想,回道:“她不爱说话,不喜热闹,平日有什么节日也都闷在家里,我没见过她和人结交出游,出门也大都只是带着闻清姐姐。”
“她常常一个人呆着,我能感觉出来,姐姐心里有很多事,可她从不愿说,将心事藏得很深。”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哥哥想想办法。”
江翊看着江文晚失神的样子,转身倒了杯水递过来,嘱咐道:“你在家里,不要表现出什么异常,更不要因为这件事找爹去理论,知道么?”
江文晚点点头:“哥放心就是,且不说我没那么傻,姐姐的事不能声张,说话自是要谨慎些的,就算我要找爹问个清楚,平日也是见不到他的。”
江翊听她说着,心中已一紧,想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好,却总理不好,最后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晚晚不要担心,有哥哥呢。”
*
雅阁里香气弥漫,香炉里酿出的香烟如轻纱般笼罩在整间屋子里,令人闻之心动神摇。
“姑娘身上……”萧司珉看着面前的人走过,衣袖在面前一扫而过,“好香啊。”
阿鸢回道:“是这屋里熏香的味道吧。”
“不,不一样,“萧司珉看着她笑道:“姑娘身上的香气我从未闻过,是用的什么香料?”
“公子这样身份的人,平日用物自然都是顶尊贵的,奴用的东西入不得贵人眼,公子没见过也是正常。”
萧司珉摇摇头,思索片刻后道:“姑娘这样的人物,呆在这里属实是有些委屈了,不过既然让我碰到姑娘,也算是缘分。”
阿鸢伺候完茶水,笑道:“奴能遇到公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既然如此,姑娘不如离了这醉仙楼跟着我,往后自然再不用干侍候人的活,随自己心意而活,岂不痛快?”
阿鸢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能偶尔来看奴一眼,奴心里就很满足了。人是有生来的命数的,奴低微之人,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自护罢了,更何况,这世上之人行事本就有诸多限制,倒不如这样自在些。”
她继续道:“就像如今太子殿下那样尊贵的人,听说也是行事周到从不出错,叫人挑不出毛病的,那样矜贵无双之人尚且不能随心随性,何况奴这么个微弱无力之人呢?”
萧司珉听到这话心中大怒,刚要斥责,就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压下怒气问道: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阿鸢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有些慌乱的道:“这,外面都在说、说太子殿下有才有德行事规矩得体,奴婢听了两句,就……”
萧司珉打断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皇子德行!”
阿鸢听到这话一下跪倒在地:“奴失言了,奴只是……”
萧司珉见她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静了片刻稳下心神,一手把她拉起揽入怀中,安抚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胆小,但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他这样说着,眼中却满是冷意。
萧司临……他的威视难道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成了人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储君?
绝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否则就算他留有后手,这失去的民心又该如何收拢?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垂首的佳人,一手端起酒杯,慢慢将那酒水倒在地上。
酒水落地无声,很快浸透了地毯,表面看不出痕迹,但那攥着杯壁的指尖却泛着白。
怀里的佳人似乎轻颤了一下,但她动作轻弱至极,和那落地的酒水一样,无声无息,未见波澜便没了痕迹。
第48章 惊惧 或者更直接点说,她迷路了。
江文如他们顺着楼梯和窄道往里走着, 这里面曲曲绕绕好不复杂,若是不明状况就进来定会困在里面。
但容玢好像来过这里一般,尽管偶尔会绕回原来的地方,但走的还算顺畅, 一盏茶后便看到前面有灯光透过来。
几米开外的墙壁两旁点着两盏昏暗的灯, 从这个距离看去, 灯光映照下能看出两灯中间位置的构造与两侧不同。
“到了, 我们进去吧。”容玢装起火折子说着。
在两人共同没入黑暗之后,江文如突然拉住了容玢。
她摸索着凑近他,悄声问道:“我们也是来交易的么?”
容玢回首后,能感觉身边的人离自己很近,细若游丝的声音就在耳畔,近的能感受到她说话的气息。
他低头同样细微的回道:“是。但交易同时,也要留心背后。”
要留心交易背后隐藏的事情。
江文如听出他的意思, 模糊问道:“平溪……是么?”
“是, 你想的没错。”
“是人……还是事?”
容玢微一偏头, 反问道:“你现在,是惊还是惧?”
空气一瞬的凝结之后, 江文如回道:“说不清哪种更多, 但都有。”
容玢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 又轻轻“嗯”了一声。
“走吧。”
容玢上前掀开帘子, 面前登时明亮起来, 里面的场景也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封闭屋室, 里面人并不少,清一色全都身穿黑袍戴着面具,走在光火交映之中, 像是行在地狱中的一团团移动的黑影。
这里面还算热闹,他们顺着人流向里走去,有卖茶叶绸缎的,有卖颜色怪异的各色药酒,还有卖不知刚从哪挖出来的绝迹古董。
看起来只是些无法在外面市面上流通的物件,江文如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那卖药酒的地方,看到上面不同的瓶子旁边写着不同的功效,有舒经通络的,驱邪补虚的,竟然还有延年益寿的。
她拿起那瓶治咳喘之症的正想细看,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接着旁边有夹杂着欢呼声的骚动。
她付完钱后将那瓶子收了起来,不自觉走到那人群聚集的地方。
在看清面前的场景后,她面具后的瞳孔顿时睁大,随后猛地倒退一步。
那桌台之上,竟摆着一节血淋淋的断指!
不知是不是她心里惊恐太过,导致眼花了,她直愣愣看向桌面时,觉得那节断指仿佛还在抽动。
心里半是恶心半是恐惧,她下意识想逃离这令人心生不适的场景,惊惧之下有些僵硬的不断后退着。
退了两步后突然右腿一软,直到被一双手扶住,她才借那着力气站稳。
“你腿上伤还没好,要多注意些才是,不要被人撞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这才定了定神,
回头便看到那张笑面娃娃面具。
她刚刚被里面的景象吸引了,一时出了神,这才反应过来容玢刚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这里人本就多,看到周围有人看向这边,江文如反应过来什么,心中一紧,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是,我知道了。”
模糊之中似乎看到旁边那卖刀器的人似乎扫了他们一眼,不过很快便收了目光。
容玢拉着她离开这里,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在这里见到买卖的任何东西,都不要表现出明显的惊异或害怕,否则会引人怀疑的。”
江文如点点头,不料再继续向前走时,不知吸了一口什么令人作呕的气息,胃里一阵翻涌。
想来容玢也闻到了,目光看向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
那气味终于明晰起来,是一股很浓的混着馥郁香味的血腥气。
只是下一秒江文如就后悔看过去了――因为这场景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远超出了她心里的承受范围,让她一直以来颇为强大的自控力几近破防。
那个人脚边趴着一个不辨人形、血肉模糊的残躯。腿像是已经被敲碎了,烂泥一般瘫在血水里,脸也被划烂了,面上没了眼,狰狞可怖至极!
而她正好可以看到那人的正脸――如果还能称为人的话,那两个血洞没有任何生气的望向她,粘稠的唇部似乎在嗫嚅着什么。
腐肉的气息越来越重,那人瘫软在地的腿上还有几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倒像是密密麻麻的还在蠕动虫子!
江文如强忍住尖叫,却控制不住从脚底蔓延到心底的恶寒。
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喉咙里不断冒着酸气,眼前也有些发晕,简直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深呼吸。”
“我……”
她刚说出一个字就连忙住了嘴,压制下那股想吐的冲动。
她轻轻颤抖着,闭上眼后,刚刚那副惨绝人寰的血腥场景如同烙印在脑海中一般,始终挥之不去。
血淋淋的眼窝空洞的望向她,加上这浓重的腐肉气味,最可以击溃人的心里防线。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脸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两只手死死的抓住容玢的胳膊。
容玢轻轻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拉到面前。
于是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带着墨香的草木气息,这在此时简直是救命的。
江文如不自觉又向他靠近一步,才觉得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容玢在她向前时手臂一僵,低头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恢复神情,轻声道:“别怕。”
随后半拥着她走到一旁,俯身试着安抚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他挡在江文如身前,掩住她蹲在地上的身影。但意外的是,她并没干呕或表现明显的不适,只是身子轻轻颤抖着。
容玢看到她这副样子,面具下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因为他能感受到她现在有多难受,本来搀着她的手被她无意识的紧握着,那力道越来越重,他却始终一声未吭,任她带着宣泄的发力捏着。
看到江文如神情慢慢平静下来,身子也不像方才那样紧绷僵硬的不正常,他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囊,递给她后道:
“那边还比较血腥,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嗯。”
蹲下的人终于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那双眸子似乎隐隐闪着水光,他心里一颤,片刻后还是起身离开。
他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见江文如正看着他,见他回头眼里有带着疑惑的淡淡的笑意。
“千万不要走远,在这等我回来。”他终于出声道。
“好。”
江文如闭目休息了片刻,再睁眼便看不到容玢去了哪里。
在这里面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有不少人路过她这里,见她站在这里,还是有不少侧目的。
随着走到这的人越来越多,显然不能在这久留了,但却迟迟不见容玢身影。
她按下心里的焦虑和渐渐升起的不安,打眼扫了一下四周。
她记得容玢是往右走的,于是决定向那边慢慢走着看能不能寻到他,大不了就围着这地方转几圈,到时候寻不到人便再回来,也比现在的状况好些。
打定主意后,她理了理斗篷向右走去。
想来是正到了这里的盛时,几乎每个摊铺前都站了不少人,穿着打扮都很像,连性别都很难分辩,想要在这找人难度可想而知。
这中间的人也多了起来,江文如周围全都是朝各个方向行路的人,一时有些分不清来时的方位了。
入目黑压压的一片,正在她分辨之际,突然被人撞到肩膀。
她忙扶稳自己的面具,混乱中只能听到有人匆匆说了句“抱歉”,转头却根本看不到出声的是谁。
被撞之后,她被人流带着走了段路,好不容易稳下站定后,却全然不知刚刚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这又是走到了那里,那不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30/8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