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师月白补充道,“她刚刚和我们打架的时候杀心很重,全然不似愿意伏诛的样子。”
“师兄,”孟婷抬起头,“这傀儡术,可有什么把活人的生魂塞进傀儡的法子?”
提早准备好一具傀儡,在必要时从肉身抽出灵体进入傀儡,好金蝉脱壳?洛禺被她惊天的设想给震惊到了,而他也只是个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不求甚解的普通符修,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这我如何能知道,不然我们现在去林师叔或者师祖的庙里烧点香问问?”
孟婷无语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这话要是被师尊听到了,你可仔细着你的皮。”
洛禺双手合十:“师祖林师叔在天有灵,大人不记小人过。”
然而洛禺其实听人说过,自爆灵体和入魔之人,其生魂是不入轮回的。晓雾峰的大部分弟子其实都是在师祖死后在被楚悬收入门下的,他们并不熟悉这位师祖,所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也都不过是通过典籍和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的代代相传。
人间还有她的庙宇,灵山还有她的典籍。但是各大灵山上,她的名字却无人提及。
“我先去找公主,叫她把寻人启事贴出去,看看司州百姓有没有见过封公子的吧。”洛禺本是看着两位师妹郁郁寡欢
想逗她们开心,没想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讪讪地提出了个不成建议的建议。
“嗯,”师月白点头附和,“试试吧,万一有见过的呢。”
尽管人命的重量并不能挂在天平上衡量,一个人的性命也同几十个人的性命一样的重要,但是接回几十个少女之后,三个少年还是放心不少。
司凌说就算眼下带封霁川来看他们他也会说是自愿和她离开的,如果她说的属实,那封公子至少性命无虞,对三人和他的家人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司州城郊的一个客栈,小二看着前来住店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小五,想啥呢,没看见那桌客人都等急了?还在这里发呆。”
小二如梦初醒地三步并两步跑去了后厨,给那桌等候已久的客人上了菜。
“老板娘,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人有些眼熟吗?”
“眼熟什么眼熟,”老板娘以为他只是给自己的走神找借口,呵斥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也发现了端倪,“.......看起来有点像城里在找的封公子呢。”
“那咱们要报官吗?听说赏钱是整整二十两银子呢。”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二十两银子虽多,但是若是提供了假情报,让官老爷们白跑一趟,少不得一顿数落。
负剑的修士走进客栈时,老板娘和小二正处于天人交战之际。不报官吧,那是整整二十两银子,报官吧,万一不是的话,官老爷们风风火火地来一趟确实影响生意,而后者的可能性又更大些。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另一个小二热情地迎了上去,各大仙山的修士对这些生意人来说算是送上门的大生意,他们通常出手阔绰,没带银子时,甚至会拿灵石来付账。
凡人虽然不能用灵石修炼,但是达官贵人家中常有些灵石驱动的宝物,比如什么能够留下影像的镜子,能够每天说吉利话的机偶小鸟之类的。因此灵石也是一种相当值钱的货币了。
“见过这个人吗。”修士眉眼清冷如霜雪,以致他展开画卷时,身旁的小二竟然冒昧地盯着他的脸看,而忘了回答。
“抱歉抱歉,刚刚走神了,我不曾见过,客官不如问问我们掌柜的,她记性好,几乎过目不忘。”
修士点点头,示意他先去忙,向老板娘走去。
“客官是官府的人吗?”老板娘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修士点点头,没有否认,亮出了公主府的令牌:“算是,受公主之托,前来寻封公子。”
老板娘拿起画卷,又仔细看了看:“确实见过一位长得和画像上公子有几分相似的客官,我前些日子出门探亲去了,今日刚刚发现,正打算报告官府呢。”
老板娘不愧是生意场上行走多年的人,一番话可以说得上滴水不漏。
“带我去见他。有劳。”
“好的客官,您先稍等片刻,我去通传一下,小二!”她冲刚刚的小二招呼了一番,“赶紧去同那位客官说一声,有人找。”
“不必,”修士拦住了前去通传的小二,“我同你一道去就好。”
“客官,我们这里有规矩,有人找客人需要通传一下的,为了尊重客人隐私嘛,”小二有些为难,“希望您理解。”
“规矩是死的你人也是死的?”老板娘见多识广,轻轻推搡一下了小二,“还不快带这位客官过去?”
封霁川回到自己的房间,司凌的偶人正平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和这样一个与真人别无二致的死物共处一室,寻常的凡人多少会有些胆寒。封霁川却神色温柔地握住了偶人冰凉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
“阿凌都让我在这里守了三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去做什么了,我有些担心你,还有些想你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家客栈隔音并不好,这样的声音经常响起,这几天封霁川几乎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脚步声停在了封霁川的房门口,然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封霁川进门时,分明已经上了锁。
“你是什么人,随意开别人的房门,可不是君子所为。”封霁川知道来着不善,有些愠怒地看着眼前的来人。
“封霁川是吗?”谢珩看着他,拿出画像和真人比了比。
画像上看不出来,真人怎么长得有点像他那个倒霉师弟。
“你是何人?”封霁川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你娘让我来把你带回去,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谢珩并不想理会这个没事给人找事的小少爷,尤其是他那张看着就很欠揍的脸和不厌其烦的问题,和十五六岁时候最招人烦的楚悬简直如出一辙。他拿出公主府的令牌亮了亮,示意封霁川赶紧跟上。
“这确实是我母亲的令牌。”封霁川盯着那一块令牌,神色专注地看了许久,直到谢珩几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但是仙长,我不能跟你回去。”他小声但是坚定地说。
中邪了?谢珩心道。
“我有负皇恩,有负爹娘。”
小公子跪在地上,向东庄重地叩首三次。
“但是我与阿凌两情相悦。爹娘还年轻,还能再生儿育女,阿凌她只有我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谢珩马上就注意到那个隔着床幔躺在床上的人影。他捻了个诀,床幔掀开,是一个和温致宁别无二志的偶人。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封霁川,打晕带走吧,人活着就行。谢珩无意跟他废话,提起剑柄就要揍人。
“仙长!”封霁川拉住了谢珩的袍袖,“我和阿凌两情相悦,我已决意此生与阿凌生死与共,望仙长成全。”
“你可知她作恶多端,曾夺去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知道。”封霁川垂下眼眸,“但是阿凌身世凄楚,身不由己。”
谢珩甩开了他的手:“掳走数十个少女生剥其皮害她们性命,也是身不由己?”
封霁川怔了怔,原本跪直的身子瘫软在地上。他是读惯圣贤书的人,这些人命太过沉重,他望着妻子熟悉的面庞,牙关轻轻颤抖。
“仙长,我知道阿凌罪无可恕,但是我腹中已经有了阿凌的孩子,求仙长看在孩子的份上,饶阿凌性命。”
“胡言乱语,”谢珩冷冷扫过他一眼,心中已经认定此人是中了邪,“你是男子,男人如何能怀孕生子。”
第26章 求您,求您放过我腹中孩儿 魔界有灵植……
封霁川低头, 许是猜到了他不会信,没有答话,只是任凭谢珩用灵气虚虚探向了他的腹部。
“我听说魔界有灵植, 名为优钵草, 服下之后, 确实能令男子怀孕。”探查过后, 谢珩缓缓道。
“但是你腹中并非子嗣,而是一团魔气, 即使生下来,也只是个没有灵智的魔种。何况你对它看似舐犊之情, 其实不过是魔尊加之于你身上的血契作祟 。你如今对那魔头和对这个魔种的回护, 都不过是因为血契侵扰了你的心神所致。”
“不是的!”封霁川猛地抬起头, “不是的, 仙长, 我与阿凌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在人间拜过堂, 也在魔界成过礼。她答应我会同我厮守一生,不会再有其他人,我也答应她了。”
视野渐渐模糊,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仿佛那里还残余着那夜温存时司凌留下的气息。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这些不过都因血契而起罢了, ”谢珩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血契会连接你和那个魔修,让你对她忠诚,对她恋慕, 那只是魔修的手段。”
谢珩微微抬眼,冷峻的目光掠过封霁川:“你尚有高堂明镜,前程功名,莫要为一个魔修迷了心神。”
封霁川痛苦地低下了头。功名,前程,门第,家人,这些曾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可是如今,仙人的眼睛澄明如镜,照出了他如今唯一的珍视之物。
唯有妻儿而已。
“那个魔修也不是你真正的妻子,真正的温小姐还在司州等你回去。”谢珩继续道。
但封霁川已经愧对温小姐,愧对父母双亲,他不想再愧对阿凌。父亲母亲都是良善之人
,他们自会替温小姐另寻前程。
谢珩没有再说话,他不善言辞,已经想不出什么其他方法来说服眼前癔症般的人。
封霁川似乎察觉到了谢珩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身体猛然一僵,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连连后退,嘴唇颤抖着。眼中泪光闪动。
“仙长,求您,求您放过我腹中孩儿。”
那并不是孩子,谢珩心里很清楚,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说服一个已经结了血契的人。
“我已经说了,这是魔种。我现在会替你除掉这个魔种。不会很疼,你忍一下。”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封霁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发抖,紧紧拽住了谢珩的衣摆,哭得满脸泪痕。
若是初出茅庐如师月白孟婷这样的修士,或许还会因此生出些愧疚来。但是谢珩心性坚定,并不会因此而动摇分毫。
“求您,求您放过这个孩子,”封霁川抓着他衣摆的手颤抖着,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而哽咽,“求求您,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动了。”
谢珩皱眉,最后尝试了一下用事实来让封霁川相信那只是寄身在他腹中的魔物:“寻常胎儿,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动。”
“就算这个孩子并非寻常的孩子,他也是阿凌给我的,是我和她......啊!”封霁川的话语开始颤抖,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发出。就在他想要继续辩解时,腹中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令他疼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啊!”他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下身流出血来,渐渐渗出衣物,顺着布料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小片刺眼的红色。他呆愣地看着自己身下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身体僵硬,甚至忘记了疼痛。
封霁川几乎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了下来。
他的孩子。
他和阿凌的孩子。
谢珩见他伤心欲绝,出于人道,还是出声宽慰:“血契之法,我只有耳闻,待此事了,我会尽量为你留意解开血契的法子。在那之前,你便回父母身边吧。”
“阿凌......”封霁川的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泪光,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床上司凌的偶人,他仿佛看不见谢珩的存在,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几乎只在电光火石间,一柄剑直冲谢珩袭来,几乎擦着他的面庞而过。
若非他闪躲及时,剑锋早已刺入他的咽喉。
是床上的司凌偶人。
“阿凌小心!”封霁川惊呼一声。
在谢珩面前使剑简直是班门弄斧,他只是微微抬手,凌霄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竟把司凌袭击他的剑生生地震开了。
孟婷猜的确实不错,司凌之所以在被擒之后直接求死,确实是因为她早已备好了一具傀儡作为新的躯体,让身上全无魔气,几乎不可能被人间盘查的修士拦阻的封霁川带着这具新的躯体在司州城郊的客栈里守着。
谢珩那一招,震得她虎口出血,几乎已经握不住剑。
“真是阴魂不散,我已经把那具身体留给你们了,为什么还要追过来。”她恨恨地看着来人,换了左手握剑,竟还妄图螳臂当车。
“除恶务尽。”谢珩道。
走进房间时谢珩便注意到这一整个客栈房间,都是一个巨大阵法的一部分。
她想要跑。
谢珩也刚好想要见一见她背后的那个人。
在司凌发动阵法的前一秒,谢珩率先拽起封霁川的衣领,将他丢出了房间。客栈的老板娘已经知道封霁川就是司州城中悬赏二十两要找的那个人,他们想必早就遣人去报官了,等太守的人找过来,他们自找到他。
移动的阵法分有许多种,若要路程遥远,速度便会受限,反而若要尽快离开某地,路程便会受此牵制。
司凌回过头,谢珩的剑直指咽喉。
“你还真是......穷追不舍。”
“杀人就该偿命。”谢珩言简意赅。
“仙长还真是有觉悟啊。若是你那位好师弟当年有你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必存活于世受尽折磨。”
凌霄剑逼近几寸,本就凌厉的杀气加上二人修为的差距,让司凌如坠冰窟。
“你苟活于世受尽折磨,那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算什么?”谢珩冷道。
“算.......算楚悬当年没有一剑杀了我做的孽,算你们仙山自己种下的因,如此说来,你是不是也该杀上晓雾峰去替他们讨个说法?”
“楚悬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谢珩蹙眉道,“我不知你与他有何恩怨,但是若你要怪他未曾一剑杀了你,那你为何不怨你母亲当年没有让你胎死腹中?”
是啊,为何她不干脆让我胎死腹中呢。
几乎已经半步登神的大能剑指她咽喉,压倒性的威压如雪崩如山洪倾泻,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谢珩在等什么呢,他明明随时都能取她性命。
自己这样的人,难道他还在等着自己认罪伏诛吗。
司凌出生的地方叫程家村,与她一同降生的是一个同胞妹妹。二人相貌别无二致,除了家中黄狗几乎无人能分辨出来。
从记事开始,她就要帮衬着家里干活,烧火,捆柴,打猪草,喂猪。
对于一个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些其实都算不上苦。家家户户,祖祖辈辈,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村口的产婆说,其实妹妹没比她晚多久出生,但是不知为何,妹妹天生就比她不知事些,去河边打猪草时,经常贪玩误了时间,即使被娘亲责打,下次还是照玩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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