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 ”少年附和, “正常人怎么能干出来把老爹尸体刨出来在幻境里复活一遍来给仙界下战书这种事情啊。不过我想魔界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应战, 此战胜利之后,人间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吧。”
秦泽没有回答, 只是低头笑了笑。
“等到战争结束,秦大哥要不要来我们双月山呀,掌门师伯特别喜欢你,你的剑法浑厚自然,也和掌门师伯的特别契合, 他在剑术上的造诣虽然比不上宋宗主和小师仙君, 但是你与他路数一直,他能教给你的肯定更多。”
“吕仙君的实力当然不必说,若有幸得他青眼,我会认真考虑的。”秦泽认真地说。
仙魔大战已经开始一月有余,起初, 没有人相信澹台曜会真的挑起大战。
若是齐姜在位时,魔界尚有和仙界争上一争的实力可言,可是如今齐姜离世,魔界刚遇重创,如何会还有余力挑起大战呢。
那封战书虽然蹊跷,但是澹台曜一来还不是魔尊,二来谢珩识破他的阴谋不费吹灰之力,若是常人,见状也该知难而退了。
但是秦泽知道,澹台曜是个十足的疯子。
用揣度常人的想法来揣度澹台曜,只会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常人行事,总是会考虑后果和获利的。书生苦读十年,总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看尽长安花。将士驻守边关,做的是封狼居胥的梦。修士苦修数十年,修得道心以祈得长生。
常人行事或利人或利己,可是澹台曜不是的。
秦泽毫不怀疑他身为魔族却会真的不惜一切代价葬送整个魔界,他恨被母亲坚定选择的自己,恨当年斩下他一条手臂的谢珩,恨谢珩代表的,敌视他轻视他的仙界。
至于母亲来自的,视他为异己,畏他如洪水猛兽的人界,他更是恨不得屠之后快。
在这时候挑起仙魔大战对于任何一任负责的有脑子的魔尊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行为,但是能够重创魔界和人界又让仙界不胜其扰,却正中澹台曜下怀。
然而秦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去提醒谁,又应该如何提醒。
只为什么这么了解澹台曜这一条,就足够问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师月白身上。
小师仙君会把他的话当真吗,还是会在心里笑他杞人忧天呢。毕竟澹台曜在他们师徒二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打起精神应对的对手。
仙山大多隐于群山中而难觅,若是人多的宗门,尚能在市集中碰到些商贩,他们或许恰好认得负责采买的弟子,可以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但是以清山只有谢珩和师月白二人,想要自己找到上山的路,几乎难于登天。
下山采买的师月白恰好碰到他的时候,秦泽已经在山脚打转了三天了。
“如何找到这里的?”秦泽抬头一看,看见师月白原本的白色长发被随意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身上抱了好几个大包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顶着那样一张漂亮出尘的脸背着这好些包裹,显然有些滑稽。但是师月白假装不在意,随意地把几缕碎发别到耳后。
“澹台曜.......”好不容易见了师月白,秦泽倒是一时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那个,他.......我.......”
“上来慢慢说吧。”
看到谢珩在山门前等着的时候,秦泽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转念一想谢仙君自然不是来等自己的,心里马上好受了很多。
“都说了师尊不用跟着来的,怎么还是一直站在这里等我。”
师月白说着,就上前替谢珩拢了拢外袍:“怎么每次都这样,也不好好在屋里等我。”
谢珩捉了她的手:“我哪有这么金贵,叫外人看了笑话,秦公子进来吧,是要说澹台曜的事情吗?”
不知为什么,秦泽总感觉虽然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也不久,但是谢仙君整个人周身气质变化了不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总之就是温柔了许多。
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反应过来谢珩轻而易举地就点破了他来的目的。
小师仙君答应过他不会把他的身份告诉任何人,那就只能是谢仙君自己.......想起来了。
“仙君是........想起我了吗?”
“嗯,”谢珩点点头,“你母亲好吗?”
他原本以为谢珩不会想起来的。他一生搭救过那么多人,降服诛杀过那么多妖孽,一个来历不明和魔界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妇人和三岁的稚童,怎么值得他挂念呢。
“母亲去年过世了,五十一岁,走的时候没病没灾,我当做喜丧办的。”
“澹台曜的时候你不必担心,我和帝君还有各位仙君已经商议过了,我们会认真对待。他说的要把整个魔界献给仙界,帝君也在尽力理解他的意思。”
“您.......没有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吗?”
“我这样想过,”谢珩说,“不过轻敌总归是大忌。”
“他是疯子吗,”师月白插言说,“一个魔族要把魔界献给我们,他有毛病吗?”
“他确实是疯子,而且是言出必行的疯子。我知道谢仙君和小师仙君或许觉得他不成气候,但是他行事真的无所顾忌毫无软肋,魔界,人界,仙界,他都恨之入骨。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拖所有人下地狱,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他.......也恨人界吗?”谢珩愣了愣,“我以为他很在乎他的母亲。”
“在乎和恨,也并非是不能兼得的。可能就是因为在乎母亲,他才那样恨母亲来自的人界......”
“秦泽,”谢珩打断了他,“你和你的母亲对他没有任何亏欠。你的母亲没用带他离开魔界,不是因为她只能带一个孩子离开,是因为澹台曜暴虐无偿,天生就属于魔界。”
这句话从谢珩的嘴里说出来,几乎可以算的上安慰了。秦泽感激地说了好些语无伦次的话,谢珩摇摇头,只说本就是这样。
“他想把魔界献给仙界.......”师月白思索着,“帝君说,在魔界实力孱弱时发动仙魔大战,确实是把魔界献给仙界的行为。但是我们当时有一点没能想明白。魔界第六重往上的魔族魔修,都灵智尚存,凭什么他们愿意跟着澹台曜打仗呢。齐姜余威尚存,齐姜留下的旧部也都战功赫赫实力强悍,澹台曜凭什么成为魔尊,又凭什么发动战争呢?”
“如今还有一点。”谢珩道。
“仅仅发动仙魔大战,并不能报复他一样怨恨的人界。”
第84章 我都快成第一只吃素的狮子了。 你一只……
“正常人理解不了疯子在想什么的, ”师月白用手支着脸,语气懒懒的,“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帝君一直有安排人盯着魔界的动向, 也不必太担心了。”
“每隔五百年或是千年仙界魔界总是终有一战的, 我们喜欢和平,但是也不畏战。”
“嗯。”谢珩也告诉秦泽说, 不用担心澹台曜,那是他们和帝君需要顾虑的事, 他走到这一步比常人更不容易, 苦日子都已经过完了, 往后都是更加光明的坦途。
他还叫师月白带秦泽去武库选一把剑送给他, 以清山的武库对于任何一个剑修来说都无异于米缸之于老鼠, 秦泽高兴得眼睛都看得直了,根本挑不过来。
后来还是师月白按着剑铭给他挑了一把, 秦泽母亲的名字里有个芷字,武库里恰好有一把剑铭为芷兰的剑,通体银白,线条流畅,漂亮得惊人。
澹台曜要提防, 但是日子还得过。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大包小包的,好些都放不进玲珑囊,带回来很辛苦吧。”师月白送完秦泽回来,看见谢珩在拆开看自己带回来的包裹。
“不辛苦呀,”师月白笑笑说, “这不是刚好碰见秦泽了,叫他帮着拿了好多呢。”
“本身就带有容器的东西是不能放进玲珑囊的,还有雕刻得细致的小玩意,因为拿出来的时候容易坏,后来就不允许被放进玲珑囊了......我之前总想着我在你身边会替你做这些,就一直没想着教你.......”
谢珩说着眼睛暗了下来,似乎是在自责。
“没事呀,”师月白蹲下来和他一起收拾,笑得甜甜的,“我现在知道了。”
谢珩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个木雕的小羊,是买给宝宝的吗?”
“宝宝明年出生,应该属羊的。师尊觉得可爱吗?”
谢珩笑了:“你一只小狮子,怎么孩子还刚好是个羊。日后你可不许凶他。”
“我哪里会,我都不知道活的羊吃起来什么味道。我都快成第一只吃素的狮子了。”
师月白委屈巴巴地伏在他腿上,谢珩一手把玩着那个木雕小羊,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插进她的发里。
他的手指好像有些凉。
“小白是想吃羊吗,那晚上我们下山去找个农庄吃烤羊好不好?”
“师尊想吃吗?”
谢珩一愣,温柔地笑了笑:“想吃呀。”
师月白有些无奈地从他腿上直起身子:“师尊今早说的想吐恶心,到现在就一点也不恶心想吃烤羊了?”
“师尊不要总是这么习惯性地委屈自己迁就我,好不好?”
谢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们小白怎么这么懂事这么知道心疼人了,我哪有委屈自己,我不喜欢吃的我自然不会吃,刚刚只是觉得也许看你吃得香了,我就想吃了。”
师月白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后厨。
辟谷的仙人本来也不需要进食,只是师月白刚巧从小就是个嘴馋的,因此从前到底还是时常去山下农庄吃一顿饭。谢珩怀孕之后,根据要给孩子保证营养的医嘱,清锅冷灶的以清山总算迎来了它的第一个灶台。
师月白根据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一本册子,每天都看着册子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但是由于谢珩总是放心不下中途插手,半个月下来,师月白终于成功学会了.......生火。
谢珩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笑着问大厨今晚吃什么。
师月白煞有介事地报了个菜名,谢珩听着她说的一长串什么珍珠什么白玉的听得头都大了,干脆拿来她手中的册子直接看菜谱。
“白菜炖豆泡。”谢珩评价。
“还有这个什么黄金什么碧玉的呢?”
谢珩看了一眼,忍俊不禁:“香椿炒蛋。”
师月白听见这些响亮菜名的真名居然这么无聊,垂头丧气地打鸡蛋切白菜去了。
“都是这么素的菜吗?”谢珩见她没有加其他菜的想法,“不是想吃肉吗?”
“小羊不吃肉,我陪小羊改吃白菜了。”师月白一本正经。她食欲向来好,本来就吃什么都香。
谢珩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揽着她的腰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头发:“别切这样细,仔细着别切到手。”
师月白答应了一声,切完了白菜。
谢珩热好了油,把菜下了锅,加好了盐之后,被师月白以油烟呛人的理由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后厨。
油烟刺眼呛人,谢珩有些想发笑,他是已经得道的仙身,怎么会怕这些东西。
师月白赶他出来的时候放下了帘子,隔着帘子,他只能在风吹动帘子的间隙看到师月白忙忙碌碌的身影。
还有白菜炖豆泡和香椿炒蛋的香味。
已经辟谷多年六欲断绝的仙人本来不该对食物产生欲望的,但是他难得地口舌生津,开始幻想热乎乎的白菜炖豆泡和香椿炒蛋的味道。
他好像又一次有了实感,小白在他身边,小白不会离开他。
青白的瓷盘子盛着两道简单的冒着水汽的小菜端了上来,米饭上还被撒了几粒芝麻,不知道师月白从哪里学来的。
“
这么能干。”谢珩夸她。
“我还往蒸的米饭里头倒了一两滴芝麻油呢,买米的大娘告诉我的,说这样蒸出来的米饭特别香,师尊尝尝。”
谢珩满眼带笑,很捧场地吃了很多。师月白凑近他身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抬头问小羊喜不喜欢。
“小羊很喜欢呀。”
天色晚了,从前谢珩会在这时候陪师月白练一会剑,现在显然是不必要了。师月白牵着他,在院落周围随便走了走。
红彤彤的夕阳正落到山门中央,余晖落在二人身上。
谢珩没有佩剑,长身玉立,眼睛看着远处,没有牵着师月白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小腹上,好像在走神。
站在小道上,师月白揽着谢珩的腰,亲了亲他。
谢珩正在走神,回应得有些仓促。
师月白不免有些不满:“师尊走神了。还在想澹台曜的事吗?”
谢珩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没,没有。小白亲我的时候,我就只想着小白。”
他的眼神出现了几丝慌乱,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最开始的点头有些不妥。
“岳师叔说了,要少忧少思。澹台曜算是什么东西,我揍他跟揍条狗一样。”师月白大言不惭。
“嗯,”谢珩忍不住轻笑,“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不明白澹台曜到底想做什么,有些难受。”
用师月白的话说,这就是聪明人的烦恼。人间有许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比如太阳为什么是东升西落,比如为什么河流永远都向东奔流,比如为什么人间的百姓都那么心甘情愿地跪一个根本不认识也不会给他们发银子的人。
因为有太多疑惑了,所以多出一个“澹台曜到底想干什么”的问题来对她也不算什么。
但是对谢珩来说,想不通澹台曜到底想干什么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可能是因为他并不喜欢,甚至十分讨厌任何事情脱离掌控吧。
师月白没法剖开澹台曜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能再闯一次魔界把人抓过来严刑拷打,毕竟那样的话魔界还没有发动战争呢,他们就逼着魔界出兵了。
在这件事上面,她好像完全帮不到谢珩。
她不太喜欢这种完全帮不上忙的感觉,只好在每次谢珩要去书阁查阅古书的时候在一旁陪着。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
“想去书阁了?”
“嗯,”谢珩点点头,摸约是猜到师月白又会说去书阁看书的时候就不累了之类的话,赶忙补充道,“我就看一会儿,不看久的,不会跟上次一样........”
上回谢珩同她说自己一会就回房间,叫连连打哈欠流眼泪的师月白先回房睡觉,那时他的信用在师月白那里还没有完全耗尽,师月白就乖乖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结果他看书看到深夜在书阁睡着了,还是起夜的师月白把人抱回去的,第二天果不其然受了风寒,于是在师月白那里的信用彻底归了零。
“我陪师尊。”
“我看一会儿就不看了,我只把上次那一卷书看完就去休息了。小白等我一下就好,我去给你找画本子看。”
谢珩其实是个比较无趣的人,以清山书阁里少数几本绘本都是他养了师月白之后,担心她从幼崽时期就化形成人,从楚悬那里拿的一些子供向的画本。
如今的师月白看这些自然没那么有意思了,不多一会儿,就趴在绘本上睡着了。
谢珩有些好笑,正好也看完了自己手头的那一本,便拍了拍她,喊她去床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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