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安抚他,她知道他的痛苦在于什么,两个不想被舍弃的人相爱,感情十分平等。
陈雅唯不再算什么不可触及的话题。当时她就是这么想着安稳地睡了一夜。
“是什么惊喜吗?我回去再看。”沈唤笛觉得自己笑得眼下乌青都淡了些。
“林郁野。”她说。
“嗯?”
“上学放学,我们都一起走吧?”
林郁野的眼神略有迟疑,没多问为何询问这种每日都在做的事。
嘴角弧度向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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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前的最后一周,南城冷得越发的明显,清晨到校时有人发现冬雨里夹着冰雹,屋檐少见地挂上冰凌。
全校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咬着牙拼着命,埋头冲刺半个月,把期末当做高考。
似稍有不慎,就陷入危地。
屋外北风叫嚣,就连常绿树都冷得枯萎,教室内却燥热不已。
暖空气稀薄了氧气,不知是谁开了窗户的一缝隙,冷风飘进来,倒是比平日上下学与之正面交锋时要沁甜得多。
“同学们,照片洗出来啦~”江雪映推门而入,兴致勃勃地喊着。
冷风有眼力劲儿似地冲了进来,空气清新,大家停了笔,偷个懒。
江雪映热情分发里面的牛皮纸包
装袋。
一人一份,元旦节照片。
教室活跃起来,嗡嗡的,偶尔还有爆笑声。大抵是谁闭了眼。
“你最近挺勤快?”沈唤笛肩撞了撞挤在自己身边看着照片的江雪映,少女傻笑着,没回答。
视线看过去,就是一张乐器组和陈闻清的合照。
沈唤笛晃了晃手。
江雪映换了下一张,才慢吞吞回答:“我为班级做好事不行啊?你是不是不知道这种行为也能加分?”
“你?”沈唤笛扯了扯眼角,横了眉,笑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也不想失去我这位数学辅导老师吧?”
“我还有凌丛宇和林郁野,噢不,只有凌丛宇了,毕竟最近林某人对沈某人的热情真是让江某人大开眼界。”换成她揶揄横眉。又双手并拢靠在脸颊处,状似羡慕:“比如,那双柔软的浅蓝色羊绒手套,想想就好温暖哦。”
“我认输。”沈唤笛红了耳朵,口袋里还有林郁野送的巧克力,塞了一颗,“给你的封口费。”
“哟,歌帝梵。”
江雪映开了包装丢进嘴里,手上翻下张照片没停,却突然一顿,迟迟没了动作。
“怎么了?”沈唤笛从试卷里移目,发现江雪映手里那张照片不知是谁抓拍的。
――陈翩抱着玫瑰花递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大家表情生动,扬眉,吹哨,摆臂,鼓掌。很活泼的场景才被拍下。
只是,模糊人群之中林郁野的脸色不太好看。
沈唤笛有点儿慌神,“这每人都有一张?”
“嗯。”江雪映回答,又长嘶一声:“你当时什么感受?其实仔细想想,还挺浪漫。”
“当着众人的面送玫瑰花,家世好,有知名度的帅哥,挺偶像剧G。当时你是不是感到很惊喜?”
“这番行为大胆,让你有没有对他高看一眼?”
“没有惊喜,只有惊吓。”沈唤笛说实话,特别是知晓了陈翩的行为逻辑后,甚至生出了一丝讨厌。
“而且为什么要对陈翩高看一眼?他家世好长得帅是他的命。与我无关,我看他没有滤镜。”
“偶像剧害人不浅,你别觉得很浪漫,这种事如果心意不相同,另一方当事人心里只觉得尴尬。”沈唤笛补充道。
“那如果用此来试探心意呢?”
江雪映睁着眼,整个人贴近自己,像个好奇宝宝。
让人直觉不对劲:“你要试探谁的心意?”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陈翩如果是在试探你的心意,那他得到了结果,所以最近都不怎么来找你了不是吗?”江雪映歪了头,撤回了视线,沈唤笛不是很相信。
“不过――”
沈唤笛警觉:“不过什么?”
“你们俩的眼睛,这样看着,好像啊。”江雪映分开食指和中指,指尖的尽头分别是她和陈雅唯。
“G,特别是这样挡着,嗯?双生子?!”江雪映的指头盖住了两个人的下半张脸,感受到她惊讶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爽来:“感觉沾上陈雅唯,就很晦气。”
沈唤笛垂着眼,略微出神。
舞台阴影之中,斑驳昏暗,彼此的上半张脸的确很像。
那林郁野可有发现过吗?
口腔里的巧克力在舌苔上融化,褪去丝滑绵软,内里的榛子颗粒摩擦着舌尖。
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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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期末考结束,陈闻清站在讲台上不胜其烦地讲着假期的注意事项,记得完成寒假作业,并且着重强调,会在春节后出成绩,届时会发在家长的手机号码上,让大家过个好年。
下了课,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纷乱,和林郁野说了一声,沈唤笛去了办公室找陈闻清改号码。
“为什么改?”陈闻清例行询问。
沈唤笛眼神漂浮,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可想到姐姐打来的电话,觉得自己好笑,心虚什么。
她笑了笑:“因为我、”后半段话顿时卡在喉咙里,陈闻清正拉开抽屉,各种纸质资料下,露出了熟悉的粉色礼盒的一角。
“什么?”
陈闻清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黑笔,微挑了眉,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唤笛在愣神什么,他挠了挠耳后,那堆学生评语才写了一半,明早就要交上去,事情其实有点多。
“哦,因为今年我不回家会留在南城,不和我爸妈他们过年。”
“和谁过?”对于沈唤笛家庭情况,陈闻清略有耳闻。
想起之前秦雪对他的叮嘱,他没再问别的,只盯着她眼睛,核实有没有撒谎。
“和我姐姐。”
少女绽放的笑容是强有力的佐证。
“好。”他抽出了一张纸,将笔递了过去,“你改这儿吧。”
又停了几秒,再抽出一张:“自有银行卡吗?有就也改一下,各种奖金都是期末发。”
“好,谢谢陈老师。”
……
等陈闻清写完那堆学生评语时,已经晚上七点。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他站起身子,扭了扭肩颈,甩了甩手。边踱步边拿出手机看家人Q.Q群消息。
陈翩:@闻清,小叔,怎么还没回?
陈雅唯:@闻清,小叔,回来买点烟花,家里被哥带着邻家小孩放完了。
大哥:还没回家?我后天回国,这两天辛苦你照顾俩孩子。
噼里啪啦打字:马上回来了,收到。一盏一盏关灯,又关空调,回到办公桌上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
口袋里响起滴滴声。
陈翩:@闻清,小叔,今夜有暴风雪,我记得学校车库空,风大,记得保暖。别要风度不要温度。
陈闻清拢了拢大衣,视线落在未关的抽屉里。
他思索片刻,伸手进去拿了出来,顺带拿走了那封信。
逃避不是办法。
就像单薄的羊毛大衣不能御寒。
第38章 Chapter 38 可爱女人。
沈唤笛来的时候行李并不算多, 春节假满打满算才十五天,于是只简单了收拾几样常用品,重点在书籍和练习册。
“你姐姐几点到南城?”
“前天给我打电话说, 今天下午三点到站。”
“你要把词典抱走?”
闻言, 沈唤笛抱着厚重的英文词典一顿,抬头看向抱臂倚靠在门框上的人。
他整个人身形恣意,披着外出才穿的羽绒服,没拉拉链, 敞开, 里头是他喜欢的深蓝纯色衬衫。藏蓝色围巾懒散地搭着, 藏蓝之下露出的衬衣领口衬得脖颈修长, 说话时微微撇着嘴, 壁灯光恰好打在下颌处,显得人没什么精气神, 刘海长长了些, 彻底挡住了好看的眼。
“不是。”沈唤笛拿起桌子上写了黑字的便条纸,递了过去, “我在查这俩是什么意思。”
少年撇下眼,轻声念出了这两长串英文词汇:
“cardiopulmonary bypass pump
Heart Bypass Surgery。”
沉默片刻,他的眼神里似起了波澜:“心肺转流泵和心脏搭桥手术。”声音越发轻了:“很专业的医疗词汇,不常见, 一般是专业医疗书和相关手术的病危通知书上会标注。”
病危通知书?
沈唤笛垂了眼, 写得很规整的黑字在明黄纸张上有些扎眼。
这几天她总有意无意地瞥见江雪映不停地在草稿纸上重复写这两个词汇。原来是这个意思?
“怎么突然在查这个?”
“噢。做阅读理解的时候见到的, 当时囫囵理解, 方才收拾到了词典就想着查查意思。”沈唤笛回过神,糊弄道。
少年漆黑的眸透出一丝迟疑。
又只能松了略微紧绷的心弦,笑着感慨:“你怎么知道?好厉害,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当年我弟在美国治疗后,我也跟着去了一趟,全英文的报告单,我认真查了一遍。”他顿了顿,强扯出笑意,“你没事就好。”
坦诚直白。
这是沈唤笛最先敏锐感知到的。
林郁野像是一个
洋葱,主动向自己一层一层拨开了名为“林郁野的秘密”的过往,洋葱辛辣刺得人流泪,但沈唤笛的眼泪只敢独自在黑夜里流淌,不敢在他面前泄露半点儿。
倘若自己可怖的人生无法大方摆在他面前,会吓跑她好不容易感知到的“被人喜欢”“暗恋的人也喜欢着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啊。
她不愿意。
防水的羽绒服材质擦过木质门框,于无声处乍现蓝白色的静电,林郁野侧了侧身子,双臂垂着,整个人几乎躲过壁灯灯光,独留往某处高抬的双眸落在暖色下,那双眸曾透过重症监护室的厚重玻璃看见了外公,母亲和弟弟。
现在他在想什么呢?
沈唤笛没敢问,迂回问了别的:“林叔叔之前做手术是因为什么?”
“什么?”少年一怔。
“啊。”沈唤笛踌躇着提起了那次雨夜,“那天,王妈的饭菜特别淡,所以很难忘记,突然就想问。”
“哦。”林郁野垂下眼望着自己,昏暗之下,他轻手撩起她鬓间碎发挽至耳后,微凉的指尖擦过耳朵时,有一股触电的细流感顿时奔向全身。
僵立着,瞳孔骤扩,屏住呼吸。
此时此刻,她的耳尖一定红如滴血。
“算比较大的手术,所以这段时间大多住在另一处离医院近的房子里。我问过主治医生,恢复很好,你不必担心。”说得也很含糊,“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
他收回了手,扬了扬指尖,是一团毛绒,沈唤笛缩了缩肩,微扬嘴角,噗嗤笑出声。
不知是因为他的“以含糊还含糊”还是方才自己心跳如鼓居然是因为这团毛绒。
笑过之后,忽觉得手中的便条纸像是土灶里的柴木,无声燃烧却会爆裂出火舌灼手。
之前江雪映说她对自己一无所知。
现在林郁野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沈唤笛抬起头,直视上少年的眼睛,晃着便条纸道:“关于这几个单词的真正故事我可以之后再告诉你吗?”
“沈唤笛,这都是你的自由,不必征询我。”林郁野反而神色认真。
她为之一愣。
原是自己方才想得太狭隘。
书房的挂钟响了十三下,少年漆黑的眸移目看向自己身后,“时间不早了,行李都整理好了吗?”
“噢,还有一点儿,稍等。”沈唤笛匆忙折返将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部塞进一个大布织袋里,上面的印花是史努比,江雪映送的。
她说“东西不多不用带行李箱,正好这个袋子我一个,你一个。我们是好姐妹嘿嘿。”
袋子开始像便条纸了,灼手。
定了定心,沈唤笛环视一周,应是没落下什么,她关上了壁灯按键,再次走向林郁野。
“走吧”二字还卡在喉咙里,手中重量一轻,林郁野已借力顺去布织袋。
“外头冷,记得戴手套。”边走边叮嘱着。
沈唤笛微蜷缩着手指,还未发烫的红印退了潮,看着走在前面的黑色背影,伸手抚上了酸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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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又强劲,霸道地拦着人往前走。一路上,林郁野特意快了一步,挡在她的前面。风绕了弯,给她独留了温柔。
棉帽之下,沈唤笛眨着覆寒的睫,盯着林郁野露在外面,早已泛红的指节微微出神。
好在地铁站口并不远,约莫步行十五分钟,两人已站在温暖的地铁甬道内。
许是临近年关,路人都是行色匆匆,各处的立式空调前没什么人。
两人择了墙壁地图旁的空调前站了一会,身子彻底暖和起来。
“你先看清楚你想要去哪,是一号线还是二号线。”林郁野抓着她的衣袖,一字一句伸手比划指点着,“像现在咱们要去南城火车站,二号线,往临江湾的方向。”
他又指着排着长队的服务台说:“看好了想要去的地方就去那个小亭子里买票,双程和单程都要和工作人员说清楚,一定要备好零钱,面值太大怕找不开。”
“再然后,咱们去乘车吧?”林郁野笑了笑。
沈唤笛抬脚去排队买票的姿势硬生生地卡了壳:“咱们不买票吗?”
“不用。”林郁野空闲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张卡,“我提前买了两张年卡,一张给你,一张给你姐姐。”
低着头看去,紫蓝色的地铁卡刻着鎏金“南城通”字样,南城市花紫丁香绽放在卡面一隅。
“春节假期间还是地铁最便捷。”
沈唤笛摘了挂脖手套,双手接过,拇指轻轻摩挲磨砂材质的卡面。
地铁站内有些热过头,干燥空气在冷空气湿润过后的鼻腔内攻城略地,最后发酸发痒。
“你什么时候买的?”
少年眼珠游动,罕有难为情:“大概一个月前,无意中知晓你和你姐姐留在南城过年。”
“林郁野,谢谢你。”谢意已然带了颤音。
少年眉眼一怔,翘起的嘴角溢出了温柔,弓了背,薄荷柑橘味道在暖空气的强风加持下,萦绕着她的全身。
两人鼻尖之间仅剩一指宽,气息喷薄又纠缠,漆黑的瞳倒影着她的脸庞。
他往后缩了缩,垂了眸。
动作带起的静电噼里啪啦闪耀在空气中。
明明身后行人匆匆却又感觉如无人之境。
故事里的主角剧情是不是就是这样?全世界都是她与他的背景板。沈唤笛心想。
忽感到脸颊处有轻触感,温热带走了微凉,残留的香气仍在鼻息之间。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做这些事,本意也不是想让你哭。”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安抚羽毛。
“G?”残留的泪痕让她慌张地笑出了声:“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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