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有了猜测。
“怦、怦”他不自觉地抚上心脏,试图抚平猛烈的心跳波动。
“祝你生日快乐。”
少女一脸含羞,手上端着小蛋糕,烛火明亮,成为黑暗视野里唯一的光源。
光影之中,她的酒窝鎏着暖光,眸子透亮。
“迟来的小蛋糕,请你许愿。”
林郁野含笑闭着眼――
他没有什么太多愿望,脑海里仅剩――
“年年岁岁人相同。”
睁开眼,吹灭蜡烛。
昏暗缠着暧昧氛围,心跳声无限放大,他略有无所适从,少女的眼神里也有一丝害羞,他噙着笑开了大灯。
骤然,世界明亮如夏至。
“谢谢你,沈唤笛。”他听见他的心动。
少女笑得皱了皱鼻子,“我知道你生日是21日,抱歉,那几天我忙着联模。”抬起头,抿着嘴,“我又想亲自做蛋糕…抱歉,太晚了些。”
低着头像只做错事的小猫。
林郁野伸手轻抚她的发顶,笑道,“不晚。我们一起吃蛋糕吧。吃完,我们去排练。”
“好!”
“那饺子怎么办?”
“什么?”
她指了指台面上的一碗:“其实我还煮了饺子,因为我听小雪说你每年生日都吃水饺……”
林郁野盯着少女半天没说话,笑着撇开脸,“那就给王妈当早餐。毕竟今天圣诞节。”
“沈唤笛。”
“嗯?”
“圣诞节快乐。”
雪山消融,繁星坠入他眼眶中,弯着的嘴角悬挂着亲昵。
沈唤笛大着胆子上手替他重新扣好纽扣,浑身发烫,扬起的嘴角不肯落下:“圣诞快乐,生日快乐。”
第35章 Chapter 35 雨夜。
似梦非梦, 天地变色,冬季的南城下起了雨。
刺骨冷冽,可每一滴雨落在她未着衣履的皮肤上, 立马融化蒸发, 变得粘腻又潮湿。
林郁野靠近她,呼吸喷洒在脸颊,额头,唇边, 升温的脉搏绚烂, 他哑哑软软地叫着她的名字:“沈唤笛。沈唤笛。”
噔!
沈唤笛猛地昂起了身子, 动作摇晃了整张桌子。
睡得昏昏沉沉, 伏案的手臂略微酸麻, 她张了张五指,半眯着眼, 时间不过才走五分钟。抬头环视, 不远处请来的几位化妆师姐姐正在流水线作业,给每个人化舞台妆。
“要喝水吗?”苍劲的指节握着一杯水递在她的面前, 沈唤笛点头要接,可少年的指节却径直触及她的掌心,微凉的指尖让她心脏一颤。
移目看去。
林郁野弯着眼,轻拧开杯盖, 彻底松了手:“有点烫, 小心点。”
“谢谢。”
明明很用力地说话, 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索性作罢,任由温水润过喉咙,氤氲蒸汽喷洒在唇边, 同梦里一模一样,她才后知后觉地害羞得低着头看向课桌上,是自己的,摊开的日记本。
上页写了是2010年12月24日,有关林郁野的18岁生日蛋糕。
最新一页,「2010年1月1日,元旦节,多云。潘丽只短信找我,那次来学校时为了施压。今天元旦排演,要化妆,我隶属合唱组,但我其实」
没再写了,蓝色墨水洇散,糊成一团,拖了长长的尾巴,像是星星的尾迹,最后模糊了格子线。
沈唤笛抓起笔正想要继续写去,意识在此刻彻底回神。
僵硬地看向邻座的林郁野,他正在认真背词。
也只能伸出手臂,圈着挡着将剩下的字写完:「唱歌跑调,被安排到后排。但愿不明显。」
“沈唤笛,轮到你化妆了。”江雪映正在叫自己,刚化好妆的她美得像洋娃娃,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带着自己往外走。
路过江雪映课桌时,沈唤笛看到了她课桌里放置许久的装着那条黑色羊绒围巾的粉色礼盒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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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打在舞台中央,鲁大海扮演者一脸怒气,周萍扮演者面露不快,周朴园扮演者转过身子半明半暗。
“我是你的――你打的这个人的妈。*”
鲁侍萍扮演者微微啜泣着,嗓音发抖。
命定悲凉的人物底色让她成为了这一幕唯一的焦点。
因此合唱组只得半边光,沈唤笛站在后排昏暗中,第一道视线落在站在第一排的林郁野的发旋上,光晕浮浮,她反而能看清很多人。
陈雅唯是主持,一袭白裙,拿着词卡站在台侧,笑容温柔,眼神与往日的那种占有欲全然不同,在纯粹欣赏着林郁野。
班级里组成的交响乐团中,凌丛宇正拉着小提琴,江雪映正吹着笛子。
无端地想着,她觉得她的位置,离他们都有点儿远。
音乐渐歇,她乖乖地成为最先沉默的一员。
片刻后。
雨夜难眠,悲剧结束,众人谢幕。
掌声响起,沈唤笛跟着旁人下台阶,遇上了林郁野,他轻声称赞:“你今晚很好看。”
脸红还未消退,突然一个人影手捧玫瑰花冲上了舞台。
台下起哄声霎时响起,等玫瑰香气递到沈唤笛面前,后知后觉是要送给她的。
而花的主人居然是陈翩。
“今晚你很漂亮。”他噙着笑,声音不大,蓝色校服在一众白色校服里很打眼。
台上也沸腾了起来。
沈唤笛没有接,第一眼和平静的姚颂对视上。
第二眼是去看林郁野,他正巧站在灯光分界线上,眼神隐晦,意义不明地眨了眼。让人想起圣诞节那天厨房里,他擦去沾到的奶油时,薄茧指腹擦过她脸颊的微麻触感。
第三眼落在穿着白裙往台中央走来的陈雅唯,面上表情如常,而她身边的男主持同学却急得皱了眉,看向自己的眼神似带着埋怨。
突如其来的意外的确会让主持人措手不及,很明显陈雅唯也是意外的知情者。
“三十支玫瑰花。”沈唤笛接过,免得耽误后面班级的表演,“对应弘德班有三十位女生。”她故意大声道,力争让声音传至立麦。
“下台后,我会替你送到每一位佳人手中,十分感谢你。”太过大大方方像是安排好的那样,压下起哄声。
江雪映也来打圆场,“谢谢陈同学,大家先下台吧,不耽误其他班级表演。”
送花风波轻轻掀过,下到最后一个台阶前,沈唤笛特意看了一眼开始念稿子的陈雅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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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甬道内。
陈翩走在她后面,笑道:“你挺机智。”
将玫瑰花递给江雪映后,沈唤笛才回答,眼神藏着一丝凌冽,“多谢夸奖。”
“我以为你会很惊讶,至少会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陈翩慢了脚步,与她并排,“看来我这惊喜不到位?”
沈唤笛侧过脸,觉得陈翩就是自以为是的周萍,“我们之间没有惊喜可言。”
“沈唤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陈翩却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每当我看向你的双眸,我的心会突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特别是今晚,特别是方才。”
“我画过很多双眼睛,可她们都比不上你这双,真让我着迷。”
特别是穿着白色校服,灯光遮掩昏暗之下,和那陈雅唯真的很相似。
“是么?我化妆了。”
陈翩突然沉醉的眼神惊得她起了鸡皮疙瘩,沈唤笛想起了夏夜林郁野醉酒后的呓语。
“不过大
抵我眼睛真的很好看。”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甬道与观众席的交叉路口。
沈唤笛率先发声,话没多刺耳,“高三没有参加晚会,你是逃课了吧?还是早些回班复习吧。”
说完转身就走,她加快了脚步,想去找走在前排的林郁野。
方才他好像生气了,自从圣诞节后,他的情绪变得很好猜。
不过她不确定这样的情绪外露是不是仅对她而已。
“喂,沈唤笛。”陈翩叫住了她,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同学又瞧了过来。
沈唤笛脚步一顿,撇着嘴只踱步过去,“还有什么事?”
对方“咳”了一声,音量小了很多:“我之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之前?多久之前?
沉思两秒,她记起来了。
“嗯。陈雅唯是稀有血,所以你得哄着她,无条件服从她。所以想告诉我,今晚这事你是被逼无奈?”她笑得有些冷。
“不,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一下。毕竟我总觉得林郁野看向你的眼神算不得清白。所以作为陈雅唯的哥哥,我总得做些什么。”陈翩耸了耸肩,面上表情轻松。
“哦,今晚是试探。”沈唤笛的嘴角成了一条有棱有角的直线,“不知你的结果如何?”
“你猜?”陈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蓝色校服的背影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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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的第三天清晨,沈唤笛早早下了楼去了厨房,听从前晚王妈的吩咐,将冰箱冷冻室的冻肉拿出来放在生肉池中解冻。而后做了两份早餐端上楼,敲了敲林郁野的门。
吱――
门开了,少年正巧擦拭着黑发,眉睫上还挂着水珠:“很准时啊,沈唤笛。”
“你也起得很准时。”沈唤笛笑了笑,林郁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哄。
两人在书房吃着早餐,默契无言,彼此手里都拿着一本书。
――自从圣诞节后,林郁野坦白不爱吃王阿妈做的饭菜。于是,沈唤笛主动承担起林郁野居家的每餐中的一道菜――不再是因为他帮自己辅导英语的谢礼。
“马上进入考试周,你最近口语学得怎么样?期末的口语测试会赋分。”他咬了一口三明治,“我听Mia说你能独自拿到perfect。”
“但拿到Excellent才算拿到了满分。”
“嗯,长短句不太行,有时候在脑海里转换不过来。”沈唤笛也暂松了心扉,偶尔也不会把林郁野当触不可及的暗恋对象,不可亵渎的神明,“有时候我在想,英语是不是也算一种倒装句?比如……中午吃牛排,我能吗?这样的倒装句。”
“也可以这么说。”林郁野开始擦干净了手,开始喝牛奶,顺手拿起没看完的《人类群星闪耀时》。
沈唤笛吃得比较快,牛奶已经喝完了。
她每夜复习到很晚,常饿,会吃点零食垫一口,终究刻在骨子里饥饿感比升起的太阳跑得快。
假期的九点之前,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阅读时间,一起在书房里看书,其余时间,各自为学业努力。
“沈唤笛,帮我扯一张纸。”林郁野冷不丁地“发号施令”。
沈唤笛从全英版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抬起头,语言转换不及时,最后乖乖从桌面上两人皆触手可及的纸巾盒里抽纸递过去。
“谢谢。”
林郁野的笑容也会沈唤笛突然恍惚,他们好像在谈恋爱似的。
咚――
古朴的老式上弦挂钟发出八声声响,宣告了清晨的结束,屋外的冬雨也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砸在窗户上,斑驳了风景。
“这台挂钟是我外公的遗物。”林郁野放下了书籍,起身走至窗台前,开始说故事,“景泰蓝镀金,清朝传下来的,算得上是老古董,当年花重金从某个商人手里收回来的。”
普通的黑色居家服在林郁野身上穿得宛若在李澄家剧院看到的那些人穿着的燕尾服。
他声线幽缓,很像一台咿呀呀旋转的唱片机。
“当时这台挂钟坏得很彻底,后来托了好多人才修好,于是我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个老古董。”
“他说因为我外婆生前很喜欢收集钟表。”
“外公说他当年穷得只剩一枚祖上传下来的怀表,当做新婚礼物送给外婆。”
“外婆珍藏了二十多年,后来两人回城,外婆便开始收集钟表,并成了终生爱好。”
“你说,现在还会有人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喜欢上某样东西吗?”他问。
沈唤笛看着表情落寞的少年,一时间没接话。
屋外的湿润的冷空气不知从何处逃逸进来,与暖空气纠缠,屋内开始变得水汽答答,她吸了吸鼻子,消磨了干燥。
垂眼抚上书封,凸起的字体正是摩斯密码,破解着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会的,而且不限于具体的物。”她答道。
正如我因为你,喜欢上了茨威格的文字。
“我想也是,比如蛋糕?”他轻声笑着,眼神依旧没有看向自己。
沈唤笛却如遭雷击,内心的某处似有一条裂缝,让那炙热的夏闯了进来。
“我先回房间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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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沈唤笛没吃多少,她不敢去看林郁野,在林郁野在楼梯道堵着自己的时候也不敢回应。
再次落荒而逃。
像一个叛逃的士兵见到要抓着她上军事法庭的将军。
到了晚餐时间,沈唤笛探头出了房门,发现林郁野并不在,松了口气。
脑海里想过太多事情,与林郁野过往的点点滴滴,藏在心中的酸涩渐渐浮上,一场又一场的雨淋湿了她的心房。
她连伞都不敢撑。
仍由那些遐想宛若雨中的芙蕖随风摇曳。
她知道她在怕什么。
“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她不想将心当怀表,不想存在紧绷的发条,也不想林郁野因为蛋糕从而对她匆匆瞥了一眼。
她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只知道她不敢真的袒露心扉。
悄步下了楼,却敏锐发觉气氛低气压。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发觉平日里晚饭时间,王妈会放着重播的偶像剧,今日却换成了地方台的新闻。
她从楼梯间探头,餐桌上赫然坐着不常见的人。
林瀚明。
“林叔叔好。”沈唤笛乖巧地站在一旁,局促得手抓紧衣袖,不知是太紧张还是今天暖气开得太烈,她在等林瀚明回应的这短短的十几秒内,竟然出了一身汗。
“唤笛啊。”林瀚明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和煦,镜片反光让她窥探不见一丝真正的情绪,“别站着,坐着吃饭。”
菜上齐了,王妈也落了座。
四人无言地吃着饭。
只是――
不管什么菜都寡淡无味,最开始吃第一口时,沈唤笛以为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而后才发现是真的没有味道。
王妈怎么老是走极端?
她不敢声张,只能硬着头皮地咽下去。
“王妈,这饭菜太淡了。”林瀚明说出了沈唤笛的心声。
“父亲,你手术没多久,医生说了不能吃咸了。”倒是林郁野开口。
“你是不是去过四楼了?”林瀚明夹了一筷子时蔬,微蹙了眉。
林郁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承认了,“我想去看看弟弟当年的病历复印件。”
“没必要看的。”林瀚明顿了顿,“你只要记得陈雅唯的血型和你弟弟的一致即可。”
“不过,你还翻了我抽屉里的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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