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林郁野的态度如此强硬。
――意味着,林董将眼前这位受害者小姐看重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他忽地明白觉得沈唤笛有些面熟的原因。
思及此,张律师神情严肃,拿出最专业的态度:“此事我定会给出林董想要的结果。”
“嗯。”林郁野淡淡回应一声,扭头瞥向脸色凝重,思绪走神的沈唤笛,理了理她略有凌乱的丝发。
“唤笛,我们回家吧。”
……
车内很安静。
静到隐约能闻到血腥味。
林郁野忍着痛楚,抬起被刀划伤的右手按下后排空气循环按钮。光影闪过,袖臂上鲜血点点现已氧化成暗红,彻底隐藏在布料之中,看不出来。
他庆幸沈唤笛并未发现,余光扫视,飞速地发了信息给家庭医生,思索着等回到家,安抚好沈唤笛后再处理伤口。
不能再吓着她了。
一路上,宛城夜景不断后撤。
林郁野心思一心落在瑟缩靠在自己左侧的沈唤笛,自从出了警察局后,她就沉默不语。
忽地,她出声问道:“阿野,方主管他们还在火锅店呢,我还没告诉他们我先回家了,我也还没帮他们叫车呢。”惶惶不知所措地颤着长睫。
后排没有开灯,可她那双蓄泪的眼眶,林郁野看得明白。
他督一眼后视镜,和司机小汪对视一眼。
小汪心领神会:“沈小姐,我已经安排好了,请您放心。”
“那就好。”沈唤笛长叹了一口气。
车厢内又陷入沉默,许久,林郁野听见她又道:“阿野,好安静啊。”
小汪立马接话:“正巧,我有工作上的事要向林董汇报。”
沈唤笛强撑精神:“那你说吧,我也想听听。”
“林董,海洋馆开业定在六月中旬,许馆长邀请您参加开业典礼。”
“然后,歌剧院置换的项目马上要开始了,闫秘书说去鹏城的机票定在了七月初。”
小汪只是司机,对林郁野的具体行程不是很清楚,只能说一些闫秘书汇报
过的事情。
好在,在小汪低声中,林郁野感受到身侧的人渐渐睡着了,她屈着腿侧跪坐在座位上,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抱着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非常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林郁野知道她为何这样。
却又不能开口安慰,他离开她太久了,没能参与她大部分的人生,即便他对她的人生心知肚明。
「林董,事情已妥善处理。」
手机微信收到张律师的信息,林郁野终于能松了口气,可下一秒,立即提心吊胆,神经紧绷。
怀中的人睡得不安分,扭来扭去,嘴里嘟嘟囔囔:“林郁野,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呜呜。”
“我好害怕,姐姐也不在,我好害怕,不要、不要来警察局。”
微凉的眼泪流向他的脖颈,没入衣领,一路冰凉到他的心脏。
“抱歉。”林郁野歪着头,亲了亲她的乌黑的秀发,嗓音低沉,“你父母出事的那天,我不在你身边,抱歉。”
“以后,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是承诺。
第80章 Chapter 80 我知道。
六月初, 宛城的清晨已经不再有春日时空气中漂浮的一层薄薄的雾气。
宛城近海,有港口码头,如果特意开车绕进北四环高速公路上, 能听见大海的涛声和海鸥的远鸣。
会谈室里有一顶窗。
林郁野靠坐在椅子上, 视线落在窗外天空上,眼下凌晨五点,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半遮半掩的藏在云中, 橘黄金色晕染了半边天空。
听见对面有桌椅声响。
林郁野收回目光, 微蹙眉头, 眸子里陡然涌上疏离和厌恶。
“林董大忙人, 居然这么早来见我。”是沈唤笛之前的相亲男子, 也是昨晚持刀伤人的罪犯。
他阴恻恻笑道:“轻轻松松地把我从市中心派出所弄到临港分局来,林董真是有特权手段, 也不知道这事我捅出去了, 对林氏集团的股票有没有影响?”
林郁野铁青着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姿态闲适地双腿互搭着, 左手落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屈指敲击着桌面,“哒哒哒”,像是某种倒计时。
“嗡――”
一阵细微的震动声骤然响起, 林郁野收回了左手从裤口袋里拿出手机, 操作了一番后,
“张律师。”他轻声道。
闻言, 张律师拿出文件递到对面:“这是你从今年开始到现在,假借相亲名义对相亲女子进行尾随,实施猥亵的证据, 里面有实施犯罪行为所在地的监控视频、受害者的口供等证据。”
“还有。”张律师顿了顿,翻开了文件夹,指向其中一页,“这是你协同你母亲勒索婚介所沈老板的证据,这些证据都是经过公安警察认定的有效证据。”
那男人原先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在听到“母亲”二字时有所松动,他焦急地翻阅文件后,脸色越发惨白,继而眉头一横,将所有文件撕得个粉碎。
镣铐在桌面清棱作响,警察压制着他,不让他情绪激动而有下一步动作。
张律师贴心解释:“不论你撕多少遍,证据已经呈交给警察。而且,所有的罪案已经同步给你的家人,就我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没有人愿意私下和解。”
“那你什么意思?现在找我会谈是为了羞辱我?”那男子犟嘴,嘴上不饶人。
林郁野漫不经心地睥睨一眼对面无能狂怒的男子,轻笑声里满是不屑:“我没有闲情逸致地来侮辱你,今日找你会谈只是受人所托。”
“你敢猖狂犯罪的原因在于你不尊重女性,你不懂法,你太自以为是。”
林郁野边说着边起了身,掸了掸肉眼难见的灰尘,冷冷道:“余生你就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吧。”
对警察道了谢后,走出了公安局。
太阳已经从云中探出身,温度渐渐攀升。
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正疾速地从临港驶向丛云里。
林郁野深呼吸一口,关闭了扬声器按钮,贴耳接听:“姐姐。”他喊得很小心翼翼。
司机小汪诧异地瞟了一眼后视镜中,从未见过的卑微姿态竟然出现在林郁野的身上。
小汪和副驾驶的张律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立即有眼色地升起来隔离板。
对话那头沈朝笛的语气算不上好。
“你帮我解决了勒索的事,我很感谢你。但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妹?当年你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你什么意思?”
相较于五年前,现在的沈朝笛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这意味着是个好兆头。
林郁野勾了嘴角,谦卑解释:“姐姐,当年的确事出有因。现在,我不是在招惹她,我是在重新追求她。”
“我以现在的林郁野身份,在和她交往。”
对方沉默了许久。
低沉道:“你知不知道当时唤笛出车祸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要是知道了你怎么还有脸说出刚才的话?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
林郁野屈指,指尖轻磨蹭手机背部的奶牛猫贴纸,轻声回应:“姐姐,我知道。”
「2024年6月2日。所有没有你的日子都有缺陷。――加缪情书集。致小猫,所以我擅自做主再次闯入你能安稳度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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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的天气不像南城,没有步入夏季就立马腾升的燥热。
沈唤笛醒来后,习惯性地拉开了窗帘,闭着眼感受透过纱窗漂游进来的微风,思绪摇摆,她伸了个懒腰。
一拉一扯之时,沉默的浑身立即酸痛无比。
沈唤笛睁开了眼。
环视周围略有陌生的装潢,后知后觉想到这是林郁野的家。
――清冷、灰白调、克制、平和。
是他主卧的全部表达。
跌坐回柔软的大床上,沈唤笛抱着抱枕,目光落在他半敞开的衣柜里,里面有除了黑白暗蓝色以外的颜色,也有除了西装以外的属于她的裙摆。
整整齐齐的挂在里面,她的衣服暂时不多,却被他贴心地空出了一半,而衣柜旁边堆满了他给她买的新衣服的购物袋。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明晃晃地在说,请将你的衣服填满衣柜的另一半。
沈唤笛能猜到他的表情。
“噗嗤”笑出声。
同居这件事好像有点自然而然,又有点进展太快,可是一想到昨晚半梦半醒中,自己受到惊吓后发起了烧,而林郁野整夜都在不停地抚上她的额头,替她擦拭泪水的模样。
他的珍重只她觉得。
同居是理所应当的事,好像,很多年前他们就应当这样。
沈唤笛呆坐了一会儿,有些口渴,却轻轻一瞥,床头柜上放置了一台恒温水壶。
对了,这是露营之后,她留宿在这儿时提过的一嘴。半夜做的时候,总会口渴。
她喜欢叫。
好像呻吟,嘤咛时才感觉到他的情绪比自己还要饱满,才能感受到他所有炽热向自己奔涌而来,这样才能填满她缺了一角的难言情绪。
――林郁野是真的,做的比说的多。
沈唤笛滚向床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下肚,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胀得难受。
昨晚发生的事情。
没有这么容易忘记,如果父母和弟弟出事时的场景,能像她失忆那样容易忘记就好了。
即便她并不爱他们。
即便她并不恨他们。
可一旦提起来,仍有一种至亲离世的那种剥离感后的浓浓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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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唤笛饿了。
但是昨晚乱糟糟的,让她不太舒服,决定先去内卫洗个澡。
沐浴时候用的是林郁野常用的沐浴露,清冷的柑橘薄荷味,萦绕鼻间。在他家住的几夜,他总是像个小狗一样在她
身上嗅个不停,然后又拉着她多做几次。
每次都是边缘性,让她不由得生疑,难道小杨女友说的“男人过了三十五就不行”是真的?可林郁野才三十二啊。
也不对,他说不进来是不到时候。
他很尊重她。
沈唤笛的心情好了一丢丢。
洗头发的时候,她猛地想起来,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去张瑜那儿治疗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林郁野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
也许林郁野就是她的天选男友。
不然怎么他一来,她就很少失眠了呢。
哦对了,林郁野有没有再去张瑜那儿了呢?等他回来再问问他吧。
沈唤笛不是很爱吹头发。
准确来说,她不喜欢林郁野家的吹风机,功力太大,吹得头发毛毛躁躁,不管涂多少润发精油都不管用。
于是,她裹紧了浴衣,裹上干发巾,脱掉湿透了的浴室鞋,光脚踩上地毯,要往对门家中走去。
房子里很安静。
明明和她一样的构造,可偏偏觉得一眼就望到头。
好空旷。
犹豫片刻,她抄起桌面上的水果刀。
“你去哪儿?”声音冷不丁地从厨房里传来,沈唤笛抓着大门的手僵了一会。手持刀具,扭过头循声看去,林郁野穿着睡衣,左手端着平底锅,右手手持锅铲,面上神情是诧异。
“你怎么又不穿拖鞋?就算垫了地毯,也凉。”他眉头微蹙,旋即放下了厨具,踱步过来打横抱起了自己。
“海鲜粥煲好了,等我煎完鸡蛋就可以吃早餐了。”
沈唤笛的眼泪在那一秒,应声而落。
……
专属的吹风机插上了电源,正呼啦啦地出着暖风。
沈唤笛坐在沙发上,双眼含泪地抽泣,而她的头发正被林郁野的大掌一缕缕细心地照料着。
“我以为你不在家嘛。”她刚哭过,鼻音有点重。
耳边低音之中,隐约能听到林郁野的笑声:“怎么不喊一声,我一直在厨房。再不济,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沈唤笛委屈巴巴,“我手机摔坏了。”
“我给你买了新的,放在你床头,所有信息都同步好了。”头发完全干透了,林郁野关了吹风机,声音也清晰起来,“怎么不拆开看?”
“我以为是你的东西嘛。”她理直气壮,情绪脱离了阴郁,“而且干嘛买新的,我还有以前的旧手机,凑合也能用。”
“还有哦,我哭可不是因为难受。”
身后人似停顿了几秒。
沈唤笛闻到了柑橘薄荷香潜藏的油烟味,以及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气。肩膀被他搂上,再一重。他的耳尖蹭过她的脸颊,他埋头落在她的脖颈处。
林郁野嗓音闷闷的:“唤笛,我知道。”
呼吸喷薄在她汨汨流动的大动脉处。
他的爱意随着血液循环一直蔓延到全身各处。
沈唤笛突然想到。
昨晚他那样英勇地救了自己,是一位爱情勇士。
于是她伸出双臂,回抱了林郁野。
窗外的阳光透过轻薄的月光纱帘闯了进来,光柱打在地毯上。明明是大晴天,沈唤笛无端地想到阴雨沉沉的春季,她在他家吃早餐时的场景。
“阿野。”
“海洋馆开业之前,陪我去一趟墓园吧?”
“我带你见见我的爸爸妈妈。”
第81章 Chapter 81 海洋馆和科技馆……
其实爸爸妈妈两个称呼对于沈唤笛来说, 很陌生。自高考后,她就有了和姐姐一样,对他们直呼其名的勇气。
她对父母的感情很复杂。
大二寒假, 为了处理学籍问题, 她回了一趟明县。
从明县中学出来后,搭乘了最近一趟班车回到了福安村。呆了不肖几分钟就被潘丽推搡赶出家门,因为沈光祖要买一台新电脑,而她不愿意出钱, 谎称奖学金负担不起。
凶手一刀刀捅杀了他们和弟弟的前几分钟, 她站在家门口定去鹏城的车票, 和往屋里走的凶手擦肩而过。
毫无准备的惨叫声传来时。
沈唤笛付款的手慢了一拍, 侧身去看屋内场景, 大脑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警笛声和脚步声熙熙攘攘挤满了整个小院。
“哒哒哒”皮鞋底和碎语一同砸向地面。
听警察说凶手和沈光祖同龄, 自述作案动机是年轻气盛――他在游戏里“虐杀”沈光祖,而沈光祖挑衅说要“杀”他全家, 他头脑一热,决定下手为强。
其余的,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鲜血蔓延了整个水泥地,浸透了泥土, 凶手的白鞋踩在上面, 毫不在意地用衣角擦干净刀上的血迹, 慢悠悠地问她, 语气很轻:“你谁?”
沈唤笛说:“我是沈光祖的二姐。”
凶手说:“少来,他是独生子。”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稚气。
这是沈唤笛逃过一劫的原因。
“沈光祖当时没能进附中,他们记恨我。所以对外宣称我和姐姐都死绝了。久而久之, 沈光祖的初中同学都以为他是独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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