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抱住沉澈的腰,两只胳膊就那样松垮垮地放着,任由沉澈抱着自己。
她右脸贴着沉澈的胸膛,毛衣面料柔软温暖,香水也还是一贯的清淡,但很好闻,会让人莫名地安心。
苍劲有力的心跳穿透胸腔,越过毛衣和香气蹦进江雨浓的耳蜗里,一下又一下。
江雨浓双眼无神地看着厨房的灶具,听着沉澈的心跳,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快。
上次这样在他怀里,已经是将近三千个日夜前了。
青春的时候,女生总喜欢用漂亮的本子记录些什么。
不是生活琐碎,不是课堂笔记 ,而是年少时悸动瞬间的证明。
江雨浓也有那样一个本子,只不过封皮并不漂亮,甚至带了些古板的年代感。
年少时,她也曾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个习惯因沉澈而起,也因他而止。
此时窝在他怀里,江雨浓突然想起了高中时,跟他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写下的第二篇日记:
带着假糖的我其实特别糟糕,把伪装的甜蜜给了身边所有人,却把甜蜜下的刺给了沉澈。
他从未说过痛,只是一次又一次,紧紧拥抱着我。
拥抱着满身厉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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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从前,想到现在,想到两人重逢后的种种,江雨浓的眼睛鼻尖漫上酸涩。
温热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在一起当然容易,可是要长长久久,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在一起一辈子,那是很难的。
家庭、身份、地位、圈子……
这些都是能影响两个人是否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决定性因素,任何一个不匹配,两个人就有很艰难的路要走。
而她和沉澈之间,没有一样是匹配的。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片刻的美好江雨浓已经拥有过了,她不可以贪恋。
-
良久后,江雨浓闭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沉声问:“能松开了吗?”
沉澈没回答,反问道:“春节在哪里过?”
“要你管?”
沉澈埋着头,闷闷笑了一声,“行,我不管。”他把头抬起来,用那双黑夜里都闪闪发光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江雨浓,神情跟刚刚完全不是一个人。
“那你收留我,成吗?”他问。
“你过年不回家?”
“不回。”沉澈摇头。
“那就自己出去过。”
“没钱。”
江雨浓无语了,“动不动就拿一个多亿投资项目的沉大少爷,还能没钱过年?”
“你这也说了,我投资项目了。”沉澈声音很轻,他耸了耸肩,又开始耍无赖,“现在没钱了。”
江雨浓瞪他,抬手把人推开,打开防盗门,“滚。”
沉澈偏不滚,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继续耍无赖,“明天我来找你。”
“找我干吗?”
“过年啊。”他抬头,“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不买菜给我做年夜饭吗?”
“……”
江雨浓:“我明天上班。”
“那我去接你下班。”
“……”
江雨浓彻底无语了,她松开门把手,环起双臂靠在门框上盯着沉澈质问:“华川那么大,你找不到一个地方吃年夜饭?”
“嗯,找不到。”沉澈把无赖耍到底。
“那滚回美国。”江雨浓说。
沉澈震惊,“现在滚?来不及吧。”
说完,
他也学着江雨浓的姿势,靠在另一个门框上又说:“江雨浓你要不要这么狠心,好歹是你唯一的前任呢,这他乡异地的,你一顿饭都不肯请啊。”
江雨浓瞠目结舌,心想不愧是生意人,说来说去还成自己没良心了。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江雨浓看向别处轻叹了口气,无奈妥协,“那你去买菜。”
沉澈挑眉,这活儿明显也不想自己干,“买菜不得两个人一起啊?”
“你还吃不吃?”江雨浓不耐烦地追问。
“吃。”沉澈老实了。
既然说定了,江雨浓冲着门外歪了歪头,“滚吧。”
沉澈心满意足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得嘞。”出去后还十分贴心地替江雨浓关上了门。
江雨浓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只是刚刚那一秒,她尊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因为她知道一个人的除夕,很难熬。
-
除夕这天,华川的气温还在零下,而且早上还起了薄雾。
江雨浓穿好衣服下楼,单元门还没出,就看到了站在一层楼梯台阶那里的沉澈。
灰暗水泥走道里,穿了一件红色亮面外套的沉澈格外明亮,尤其他脸上还挂了比楼道外阳光还要灿烂的笑。
这衣服,矮点胖点瘦点都穿不了。
江雨浓想。
她没有察觉,自己下楼梯的脚步在看到沉澈的那一瞬放慢了许多。
她看着他,问:“你来干吗?”
“送你上班。”
“……”
江雨浓无语,“我自己有腿。”
“但你没车。”沉澈语气闲闲的
“……”
沉澈向前迎了江雨浓两步,抬手重新理了理她脖子上的围巾,“今天冷。”
虽然江雨浓很不想让沉澈送自己,但中国人有句话叫: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所以大过年的,沉澈来都来了,算了吧,免费的车谁不想坐?
江雨浓没说不坐,也没说坐,就径直往外走。
但沉澈知道,她会上自己的车。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距离华川大学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江雨浓让沉澈把车停下。
“前面路口停,我在那里下。”
车停稳,她刚要下车,沉澈一个俯身拉住她的手腕。
江雨浓先是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才抬头看向沉澈,“还有事?”
“那个……”沉澈欲言又止,“买什么菜啊。”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沉澈睁大眼睛,惊呆了,“你现在厨艺这么好?”
“做不好我还做不坏吗!”说完,江雨浓挣开沉澈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
-
原本江雨浓想着最后一天班,除了整理好自己的工作,一定要把值班注意事项跟叶梦迪和赵明阳说清楚。
结果开会前,江雨浓收到了沉澈的电话。
“说。”江雨浓放低声音。
听她声音低,沉澈声音也放轻了,“江雨浓,肉你会做吗?”
“……买就行,还有事吗?”
“没了。”
“挂了。”
这通电话后,江雨浓以为沉澈能一直老实到自己下班,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接到了沉澈的电话。
“怎么了?”
“江雨浓,如果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那我需要买哪种西红柿和哪种鸡蛋啊?”
“……”江雨浓顿了一秒,说,“都可以。”
“那排骨呢?糖醋排骨用什么排骨啊?”
江雨浓:“……”
她闭着眼低头轻叹了一口气,顿了两秒后才说:“你别买了。”
“为什么?”沉澈问。
他的激动和开心江雨浓看得出来,不然他一定不会自己出去买菜。
但让连葱和芹菜都分不清,从小养尊处优,而且又从来不将就的沉大少爷买菜,简直就是对卖菜人的折磨。
“我下了班和你一起。”
沉澈闻言,可太愿意了,立马说:“那我去接你。”
“不用。”江雨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直接去找你。”
“……行。”
挂了电话后,叶梦迪贼眉鼠眼地靠过来问:“学姐,晚上有约会啊?”
江雨浓瞥她,“不是约会,有朋友来陪我过年。”
“男朋友啊?”眼睛眨巴眨巴。
江雨浓转了半个身子看她,“八卦女王八,能收收你的神通吗?”
叶梦迪假意生气地打了她一下,嘟着嘴埋怨,“什么女王八啊,女王女王!”
因为江雨浓的调侃,叶梦迪也没有心情八卦了,吃完饭老老实实回实验室午休。
等到下班,她换好衣服跟江雨浓拥抱摆手再见,看着她上车的那一刻,才猛地反应过了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她没有否认一起过年的是男!朋!友!
叶梦迪捂着嘴呆滞在原地。
男性朋友还是男朋友???
我美美的学姐不会要被哪头撞了大运的猪给拱了吧!
而此时,撞了大运并且准备把江雨浓拱了的那头“猪”,此刻就站在一家进口超市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川流不息的车。
过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沉澈拿出来看了一眼,接听后放到耳边,“怎么了?”
语气平平,说不上热情,但也并不冷淡。
“那个,不好意思啊沉先生,打扰你了。”来电人是江淑娴,“你之前说第二笔钱年后给,我想问问,能……能今天给吗?”
沉澈不自觉蹙眉,“为什么?”
江淑娴支支吾吾,最后深叹一口气,来了句,“您上次给的钱全买房子了,但现在儿媳妇又看上了一辆车……”
沉澈气笑了,“庆谷区还有这么贵的房子呢?我怎么不知道?”
“这……”江淑娴明显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沉澈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无所谓。
不在乎江雨浓的人,拿钱打发了事。
况且他已经看到不远处江雨浓下车了,他不想让江雨浓烦心。
“晚一会儿打给你。”
“好好好,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沉先生。”江淑娴感激涕零,沉澈不为所动,简单两句挂了电话。
江雨浓下车就看到沉澈在打电话了,以为他在处理工作,所以走近后第一句话就揶揄他说:“那么忙非赖在我这里干吗?”
“过年啊。”沉澈挑眉,懒懒地说。
江雨浓白了他一眼,错身往里走。
她做事利落,买菜也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买齐了。
结账的时候,江雨浓知道沉澈不可能让她付款,索性拿手机的动作都没做,转过身看着他。
沉澈见她这样,边付款边笑着问:“这么自然?”
“不想跟你拉扯墨迹。”江雨浓说的是实话,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因为几百块跟沉澈推脱。
沉澈付了款,拎着购物袋点头,“行,走吧。”
这次江雨浓没客气,跟着他去了车库上了车,路上也没有闲着,搜索刚刚自己买的食材,最大程度确保一会儿做的饭好吃。
这几年江雨浓一直就做几道简单的菜,虽然从不敷衍自己,但也没有在厨艺这方面钻研过。
她知道就算自己做得再难吃沉澈也会一口不剩地吃下去,但她不想。而且她也想让沉澈放心,想让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过得很好,把自己养得很好。
因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机上,所以到地方后,江雨浓没有发现沉澈故意把车停得特别靠墙,准备开车门下车才看到。
她扭头睨着沉澈,无语道:“你这车停的,我怎么下?”
沉澈扬起唇角,贱兮兮地说:“从我这边下。”说着,还十分贴心地把自己的座椅往后调了调。
原本他只想逗一下江雨浓,但江雨浓怎么会任由他放肆呢?
盯着他顿了两秒,然后在沉澈的注视下解开安全带,撑着中央扶手转身,左腿跪在副驾驶,右脚往沉澈两腿中间伸,一只手也顺势移到驾驶座椅背上撑着劲儿,整个动作流畅迅速。
不等沉澈反应,江雨浓人已经越过中央扶手,跨
坐在他的腿上了。
车子的中央扶手有些高,但好在车内空间宽阔。而且江雨浓上半身很短,低头弓着身子在前排来回走动还算自如。
她垂眸看着僵坐在驾驶位,一动不敢动的沉澈,故意又低了低头,在他耳边轻语。
“沉澈,你挑衅我从来就没有赢过。”
第19章 八年 “一直活在高中,你不累吗?”……
江雨浓说完, 单手开车门,利落钻下车,独留下沉澈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两只耳朵尖儿通红,甚至蔓延到脖子。
他在车上定了十几秒才整理情绪下去, 拎着后座的菜快步追上江雨浓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了门之后沉澈站在门口玄关不动,江雨浓换着鞋瞥他, “点穴了?”
“你这儿, 有我能穿的拖鞋吗?”沉澈问。
江雨浓说:“没有,走吧。”
沉澈冲着江雨浓幼稚地做了个鬼脸,脱了鞋光着脚就要往里走, 江雨浓换好鞋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没地暖。”
说着,从鞋柜里翻出一双自己之前买大了, 但又懒得退的棉拖放到沉澈脚前, “试试这个。”
沉澈趿拉进去,半个脚后跟露在外面……
“我现在给你买一双吧。”江雨浓说着就要掏手机。
“不用了。”沉澈拒绝,他就要穿着江雨浓的,“这双挺好。”话落拎着东西转身进厨房。
江雨浓见他不介意, 也没再多管, 脱了外套进厨房开始忙活。
她进来后沉澈就出去了,把大衣脱了挂在玄关竖柜里。
原本他想挂完就回去帮忙的, 但是转过身, 厨房里江雨浓忙碌身影入眼的瞬间,沉澈恍惚了。
他没有动,轻靠在柜子上, 静静欣赏。
这间顶层阁楼很小,进门右边是玄关,左边是厨房,再往里就是不大的客厅,最里面并排两扇门,一间卧室,一间洗手间。
中规中矩的格局,唯一的亮点,便是客厅一角玻璃门出去的北阳台。
南阳台也就三平米多,但建筑造型的原因,顶楼的北阳台很大很开阔。
一眼望过去,除了绿植,还放了套桌椅。
江雨浓一定很喜欢那里,沉澈想。
他看着江雨浓,看着这间温馨的小屋,看着北阳台大大小小的花草,心疼,但又欣慰。
沉澈一直待在外面,直到江雨浓把排骨洗净焯完水,重新起锅炖上才回到厨房。
江雨浓有感觉他在身后盯着自己看,毕竟那道目光直白尖锐,像一记利箭刺入她的身体。
但她没有问,也没有管。
很多时候的很多事,假装不知道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做法。
-
厨房很小,将近一米九的沉澈进来后其实有点挤,江雨浓就想让他出去。
“你去客厅等着吧。”她说。
“不要。”沉澈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做饭。”
“……”
江雨浓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再赶自己走后,沉大少爷的兴致就来了。不仅不走,甚至还开始点菜,“我要吃西红柿炒蛋。”
“不会。”江雨浓戴着手套处理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要吃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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