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并不大,打开门后,入眼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对面也只有两间房。
一间客卧厨一体的大房间,一间放杂物的。
另外大门左侧角落里,有个单独的厕所。
院子里布局跟小时候一样,进屋后,发现房间里的所有跟记忆中也能对上。
这个院子后来住过其他人,别人不可能保留奶奶的生活习惯。
所以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
江雨浓侧头看着沉澈,眼眶泛红,又一次道谢:“谢谢你,沉澈。”
沉澈笑,知道她这次又是在谢什么。
他揽着她的肩,柔声道:“家里的东西多数都是新的,但也有很多原来的。改天我让人过来收拾收拾,我们有时间就回来住几天,好吗?”
“好。”
后来江雨浓的很多个生日,他们都在这个院子里度过。
那时的院子早已不是现在的模样,整个院子铺了草坪,开了石板路,种满了鲜花和蔬菜,还架起了一个凉亭。
每次回来,江雨浓都要求带着沉澈家的金毛犬。
再后来,江雨浓觉得金毛自己玩儿孤单,就又买了一只边牧。
她经常躺在凉亭下的椅子上,看着只长年纪不长心智的沉澈,跟两只狗玩闹成一团。
这些是现在的江雨浓不敢想的以后。
她清楚自己和沉澈会很幸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往后余生里,这个院子给了她那么多幸福。
-
从屋里出来后,江雨浓一样看到了院子里的压水井。
家里所有水资源全部由它提供,她甚至能看到童年夏天的时候,她帮奶奶压水,奶奶蹲在水池边洗碗的场景。
有时候江雨浓调皮,故意用力压动手柄,然后压水管里的水就喷洒的到处都是,大部分会洒在奶奶身上。
这时候奶奶就会抬起头,笑着问江雨浓,“好玩儿吗?”
江雨浓则点点头,“嗯,好玩儿!”
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她不忍心奶奶冬天还用这凉井水,就悄悄攒钱,买了个热得快。
那一种液体电加热器的工具,能快速加热水或者其他液体。
那是她送给奶奶的第一个东西,好像,也是唯一的一个。
想到这里,江雨浓看着那个压水井,问沉澈,“见过吗?”
沉澈抬手蹭了下鼻尖,轻咳了一声,“见过啊……这不正在见。”
江雨浓哼笑,“知道它是什么吗?”
沉澈撇嘴,摇头道:“不知道。”
“那知道怎么用吗?”
“也不知道。”
这下江雨浓得意了,她冲沉澈点点头,使唤他说:“去,车里拿瓶水过来,给你变个魔术。”
沉澈屁颠屁颠去拿,江雨浓接过水,走到压水井旁边,拧开瓶盖把一瓶水都倒进去了。
“看着啊。”
她说着,双手握住手柄,快速压动。
也就有个七八下,她感受到了压力。紧接着,清澈冰凉的井水顺着管子流出。
沉澈惊呆了,睁大了眼指着流出来的水,“你是怎么做到的江雨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水!”
源源不断的水往外流,源源不断的惊讶声往外出。
江雨浓看着像看到奥特曼一样激动和开心的沉澈,笑了,“你来,你也行。”
“真的吗?”沉澈走过去,“确定我也可以吗?”
“可以,我教你,很简单,”江雨浓握着沉澈的手,“就这样往下压就行,慢一点,用力均匀一点。”
等到沉澈掌握后,江雨浓退后一步,让他自己玩儿。
果然,他上瘾了。
“为什么江雨浓!为什么!”
江雨浓笑,“因为下面有一口井。”
“井?”沉澈看她,手上的动作因为说话停了。
江雨浓指着说:“你停了一会儿就没了。”
“哦!”沉澈闻言立马站直又动了起来。
“下面是一口水井,这个东西起到一个压力抽取水的作用,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
“太神奇了。”沉澈感慨。
江雨浓认同,“是啊,人类的智慧。小的时候,我就在你那个位置压水,奶奶在水池洗碗……”
他们在院子里待了许久,每到一处,江雨浓就跟沉澈说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
那是她童年为数不多幸福的日子。
虽然很少。
看了一圈后,江雨浓依依不舍地锁了大门。
往车上走的时候,江雨浓看了看江淑娴院子的方向,然后跟沉澈说:“高中运动会,我是1000米冠军,记得吧?”
“当然记得!”沉澈说,“何止1000米,你100、200都拿了冠军。”说完,他弯下身子,偏头看着江雨浓的侧脸,“那时候我还在想,怪不得你那么难追,原来是因为太能跑了。”
江雨浓被他逗笑了。
“我练出来的,”她指着远方,“从奶奶家到江淑娴家,差不多两公里。小时候她不让我来,来一次打一次。但后来我发现,我放学和她下班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差,然后我就从在奶奶家待五分钟,变成十分钟,再变成十五分钟。”
沉澈惊了,“所以你五分钟能跑两公里!!!”
“嗯,”江雨浓点头,“估计现在不行了。”
“嗯,”沉澈学着她的语气说,“现在体力是差。”
江雨浓:“……”
她侧头,跟低着脑袋的沉澈对视,笑骂他,“有病啊”
沉澈歪头看她,勾着唇,露出虎牙,装作无辜道:“我又怎么了?”
“……”
江雨浓白了他一眼,“算了,看在你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
“这就惊喜了?”沉澈低头,靠江雨浓更近,嘴唇几乎贴着她脸,“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呢……”
第66章
生日快乐 玉龙雪山在背后,爱的人在身……
要说沉澈折腾起来, 是有点吓人的。
两人上车后,汽车一路行驶到就近的一幢高楼前,然后沉澈牵着江雨浓直奔楼顶, 那里一架直升机正等着两人。
“去哪儿?”江雨浓问。
沉澈眉梢一挑,“保密!”
周末两天, 直升机旅行。
疯狂吗?
可太疯狂了。
但……
18岁没有陪沉澈放肆的那个青春,江雨浓想补上。
所以她没再追问,任由沉澈牵着自己上了飞机, 佩戴好一切安全设备, 就这么离开了北安。
两个多小时后,江雨浓看着舷窗外,在内心感慨:昨天的这个时候, 自己还在实验室, 今天居然在直升机上看雪山。
她望着窗外美如画的风景,看着皑皑白雪,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高中时, 沉澈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不要总是闷头学习,出去走走,你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是2016年的春分,是感受春天、享受自然的好时候。
那天沉澈一大早就去了宾馆, 手里还拿着一个风筝, 说要带江雨浓出去放风筝。
江雨浓抬眼,看着他手里那个足有半米长的金鱼, 没什么兴趣。
“你自己去吧, 我没空。”说完,她埋头继续做题。
被拒绝的沉澈也不气馁,他把鱼放在前台大理石台面上, 然后整个人跟过往无数次一样,趴在那个台面上垂眸盯着江雨浓,语气轻柔,连哄带商量,“就一上午江雨浓,我们就出去一会儿,最多两个小时。”
“不去。”
“去呗~”
“看店。”
“我已经跟董阿姨请好假了,”沉澈笑着,“她说了,不扣钱。”
“……”
好一个先斩后奏,江雨浓想。
她没再说话。
沉澈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个子高的原因,他这一探,头几乎就要挨着江雨浓的头。
“江雨浓,不要总是闷头学习,出去走走,你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这话令江雨浓顿住了笔。
她愣了两秒,然后抬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去哪里?”
沉澈盯着她,笑容一点点绽放,最后直接绕进前台,一手牵着江雨浓的手腕,一手拎着他的金鱼,风风火火出门了。
还是那辆自行车,他载着江雨浓,带着风筝,动力十足地往胡同外骑。
但那个金鱼实在有些大,偶尔会被风吹得面朝前,无形中给沉澈增加了很多阻力。
几次以后,江雨浓说:“风筝给我拿吧。”
沉澈不给,“不用,我拿着。”
“你拿着很碍事。”
“不碍事!”
“……”
江雨浓没再争执,只是在他们等红灯的时候,轻轻扶着沉澈的腰,探过身子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只风筝。
初春的阳光浓烈却不灼人。
虽然刺眼,但温度刚好。
可是沉澈觉得,在腰际被江雨浓轻轻触碰的那一刻,在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自己的那一刻。
微风带过来的不只是江雨浓独特的气味,还有热浪。
一波接着一波,蒸腾着他。
尤其在江雨浓的发丝擦过他脸侧的时候,他觉得今年的春天有点过了。
今年的春天,
有点,过于躁动了。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风筝被江雨浓拿走,然后视线随着那只白皙的手往后看,看江雨浓把风筝平放在腿上,身子就此僵住。
绿灯亮了,他却愣在原地。
江雨浓见他还不走,抬眼看他,问:“等什么呢?绿灯了。”
“啊?哦哦哦。”沉澈反应了一秒,连忙转回身子,手忙脚乱地重新出发。
他没有直接带江雨浓去放风筝,而是先带她去了一家花鸟鱼虫市场。
江雨浓看着各种动物乱窜的市场,问沉澈,“来这里干吗?”
沉澈偏头,略微低了低,神神秘秘地说:“带你看个东西。”
两人走走绕绕,最终在一家鱼馆停下。
卖鱼的老板好像是认识沉澈,两人沟通几句后,老板就走了。
这家鱼馆很大,但很干净。偌大的一家店,鱼腥味都没怎么有。
宽阔的店面里,各种各样的鱼缸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鱼,从地面到房顶,花花绿绿一大片,目光所及全是鱼。江雨浓看着,甚至觉得自己有种晕鱼的错觉。
沉澈像是经常来这里,老板走了以后,他带着江雨浓轻车熟路地走到一缸鱼前。
那是一缸全白色的鱼,牌子上写着品种,“凤高”。
它们像水中的精灵一样,身形优雅,鳞片洁白如雪。
最引人瞩目的是宽大飘逸的尾巴,轻盈灵动,随着水流摇曳,如同凤凰展翅,美丽到无与伦比。
江雨浓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靠近,睁大了双眼专注欣赏里面的每一条鱼。
过了几秒,沉澈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
“江雨浓,你知道鱼有软鳞和硬鳞之分吗?”
江雨浓回答:“有听过。”
“那知道区别吗?”
“不知道。”
沉澈靠近她,温声解释道:“硬鳞鱼的鳞片很明显,像我们熟知的鲫鱼、鲤鱼这些,都是硬鳞鱼。而软鳞鱼的鳞片较小,不易察觉。虽然叫软鳞,但这类鱼的鳞片并不是软的,也具有一定硬度,只是相对于硬鳞鱼来说,鳞片不明显。”
说完后,沉澈转头,“江雨浓,这很像你。”
江雨浓闻言也侧头看向沉澈,盯着他听他继续说。
“你总说你的温暖是伪装的,总说你不是表面那样的好。”
“可实际上,那些好,只是你不想被放大,不想被人看到。”
沉澈彻底转正身子,歪头盯着江雨浓的侧脸,极其认真地说:“换个角度说,江雨浓,你整个人裹着一层表面看上去坚硬无情的鳞,可实际上是软的。”
他停了两秒,弯下身子,跟江雨浓平视。
浓墨一样的瞳孔,清澈明亮。
他说:“江雨浓,我拥抱过你。”
鱼缸是透明的,但背板是蓝色的。
灯光洒下来,水波纹就映在了沉澈的眼中、脸上。
江雨浓跟他对视,目光流转,看看旁边的鱼,再看回沉澈。
她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情绪。
大约过了近半分钟,她才开口。
“沉澈,你做这么多,我们还是没有结果。”
“没事啊,”沉澈站直,转身面向鱼缸,声音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带你来看鱼而已,不是让你跟我在一起。”
江雨浓不知道别人,但那时,她听懂了沉澈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沉澈说她身上的鳞是软的。
而这层软鳞,只有拥抱过她的人才会懂。
这么多年,唯一拥抱过她的,是沉澈。
他说他拥抱过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其实是:
我拥抱过你,所以我懂。
后来,两人去了公园,江雨浓负责拿着风筝线,在沉澈跑出去,在风筝成功起飞后,手一点点送线,然后看着风筝越飞越高。
等到风筝上了一定高度,两人躺在草地上,静静看着在蓝天上自由翱翔的鱼,许久才回去。
那天跟沉澈出去,是因为江雨浓听进去了他说的“多出去走走,你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这句话。也因为他的这句话,江雨浓在考入华川大学后,只要有空就出去走走。
一个人的那几年,她也确实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只是这些风景没有人陪她欣赏。
那年在鱼缸前,江雨浓说没结果,沉澈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做再多,都可能没有结果。
但,他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就是那样偏执、固执、倔强地喜欢着江雨浓。
因为江雨浓的锋利冷漠,别人喜欢她,小心翼翼到甚至不敢开口。只有沉澈,他永远那样热烈、坦荡,执着地喜欢着她。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记忆中看过的白色凤高,此刻逐渐幻化
成窗外山上洁净的雪。
江雨浓转过身,恰巧对上沉澈的目光。
好像从认识起,从沉澈第一次说喜欢自己起,只要他们两个相处,他的目光就从来都是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些,江雨浓垂眸,主动牵过沉澈的手,一直到飞机降落。
从停机坪往车里走的时候,江雨浓偏头,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说了句,“沉澈,谢谢你。”
沉澈抬眉,有些不懂,“又谢?江雨浓你最近谢我的频次有点高啊。这次又谢什么?”
江雨浓笑,“很多。”
不知道沉澈有没有真的听懂,反正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头在江雨浓耳边懒懒地道:“那不如晚上来点实际的。”
“……”
江雨浓给了他一锤,笑着转回头,没再搭理他。
两人乘车先去了餐厅,吃完了略迟的午饭后,沉澈带着江雨浓去了玉龙雪山上的一个民宿,说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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