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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承心里一颠一颠的，只听到金瑶说了一句：“先停去停车场吧，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我改下班了，等宋戈过来。”
辛承愣了一下，脑子里已经兜兜转转，想好了许多合适的措辞和问法，可一开口，一切话语都被湮没在了后车刺耳的鸣笛声中。
辛承只觉得手里一轻，是金瑶把他挂在手腕上的背包给拥了过去，金瑶的脸很小，登山包往胸口一搁，脸都要被埋了进去，她声音很淡，又很强势：“先把车开下去吧。”
***
KFC里。
“全家桶，谢谢。”
“在这里吃还是打包？”
金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焦躁不安的辛承，又看了一下时间，点点头：“在这里吃，番茄酱帮忙拿8号的，我不爱吃甜的。”
金瑶自然是爱吃的，可宋戈不爱，她肚子本来也不饿，东西都是给宋戈点的，自然是要依着他的习惯来。
“买这么多？”辛承看到金瑶在自己对面坐下，立刻收起手机，礼貌地笑笑，像是在解释，“有点公事。”
金瑶没吭声，倒是辛承，他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小声问：“娘娘是怎么让宋戈甘愿跟过来的？”
金瑶没正面回答：“这全家桶的名字取得挺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所以里面什么都有，它们开开心心地挤在一个桶里，然后被我开开心心地吃掉，多完美。”
金瑶说完，语重心长地对着辛承又说：“剑和鞘，本来也是一家人，不是吗？”
辛承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只用两肘强撑着桌沿，语气十二分的小心：“娘娘都听到了？”
“其实你说得对，我势必是要带他走的。”金瑶没正面回答辛承的问话，“可我不能强求，世人都有软肋，有把柄，譬如丁旺福夫妇，他们的软肋就是孩子，为了丁文嘉，他们四处流窜，朝不保夕，对我来说，山神铃铛是软肋，但凡关乎山神铃，纵是刀山火海我也回去，对于宋戈来说，愧疚就是他的软肋，他是个欠不得别人东西的人。”
金瑶轻笑了一声：“这点倒是与我很像，这几天，我帮他，帮丁文嘉，还不计较梁霄对我的无礼，却又一无所求，我表现得越是大度不在乎，他就越是愧疚，等这份愧疚在他心里扎了根，我只需稍稍一撩拨，他自然是眼巴巴地跟着来了。”
“撩拨？”辛承大意了，他怎么会认为活了万年的金瑶娘娘当真是一个毫无手段的傻白甜，她是在布局啊，攻心为上，金瑶这一套套的，算是把宋戈给套住了。
“昨日，我知鲲眼会来，在宋戈与我说话的时候，故意施了些小小法术，平地起了一场小风，我顺势推他进了屋子，隐晦之间，透露了若没有他身上气息的遮掩，鲲眼一定会迅速盯上我。”
金瑶一边说，一边用捏着一根薯条去搅拌挤出来的番茄酱，酱色腥红，带着酸甜的味道，入口，嘶，有点酸过头了，金瑶不喜欢，搁下薯条擦了擦手，才继续对着辛承说：“然后你的电话就来了，我刻意没有避讳他，言语之间，透露了鲲眼要杀我的消息，他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这其中关联。”
辛承有些懵了，自己给她打电话也是金瑶设的局？不对啊，那电话是他自己主动打的，金瑶事先并未……
恍惚间，灵光乍闪了一下，辛承明白了，无论他打不打那个电话，金瑶都会让宋戈知道自己处境危机，只有宋戈能救。
辛承略带怯意：“娘娘会不会……。”
“我不会计较你和宋戈说鞘的事，”金瑶低头，开始在全家桶里翻拣出自己喜欢吃的，她手指很长很细，像是一对钳子，轻飘飘地伸进去，灵活一夹，顺手就夹出了两对香辣鸡翅，她递给辛承一块，才继续和他说，“反正他早晚会知道的，早点让他知道，也比欺着瞒着最后事发的时候恨我来得好，辛承，我什么都与你说，并不是信任你，更不是惧怕你。”
“你应该清楚。”金瑶眉眼一转，“你虽然不完全是我的人，可你也绝对不会是玄女的人，既然我们有共同的对手，互相拆台可就是大忌了。”
辛承的血明明是冷的，可这一瞬间，他周身的血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脑子都跟着沸腾起来，只迷迷糊糊听到自己说“知道”“明白”之类的话，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很清楚金瑶的心性和手段，对于背叛者，她是绝对容不下的，可她这一次……似乎想要放过辛承。
“宋戈来了。”金瑶眼神透过落地玻璃窗，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穿着蓝黑色冲锋衣一路小跑过来的宋戈。
宋戈脸色涨红，他是从停车场一路奔过来的，一口气都不敢多喘。
金瑶看了一眼时间，坐了快四十多分钟，距离她改签的车也只有二十分钟就要检票了，她起身，把多余的一杯可乐推到辛承面前，又示意他记得把鸡翅给吃掉，另一只手抄起全家桶抱在怀里，叮嘱辛承：“记得我吩咐的话，查查鲲眼的来历，当时宋戈拉开电闸，露台上四周围大亮，那浅浅现出的几道影子我觉得颇为熟悉，鲲眼这玩意有些玄乎，玄女是从哪里造出的他们无人知晓，你觉得，这其中有没有蹊跷？”
金瑶像是知道辛承之前晕着懵着，耐心仔细地又说了一遍，她看了辛承一眼，又嘱咐说：“你袋子里的几只鲲眼你看着处置，总之，不能从他们身上查出些什么，你这西南滇池池主的位置也不必坐下去了，明白了？”
鲲眼的来历？
辛承没有机会拒绝，他茫然地点点头，却始终不大知道金瑶要他查的方向，来历？不就是从昆仑来的吗？不对，刚才金瑶说那影子有些熟悉？金瑶熟悉的人，会是谁？等他回过神来，金瑶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好跳转到九点五十整，太阳已然热烈起来，金色灿烂的阳关透过顶棚的钢化玻璃，折射出横七竖八的光斑，辛承隔着玻璃窗看着金瑶和宋戈对立而站。
宋戈身姿挺拔，和金瑶一样，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俩人的背包貌似还是情侣款，也是，当时金瑶的东西不够装，是丁文嘉把自己的登山包给了她，宋戈小时候倒是爱爬山，长大了只爱端着个单反拍些花花草草，这登山包，多半是梁霄的，丁文嘉的包和梁霄的包，可不就是一对儿嘛。
“来了？”
宋戈抹着头上的汗，下意识想拉开拉链透透气，又对上金瑶那神神秘秘的目光，不敢拉了，只顺势装作拍打领口上的灰尘，只点头，也不说别的话。
宋戈回眸，隔着玻璃看着辛承，辛承没说话，宋戈也没说话，他只朝着辛承点了点头，辛承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宋戈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他当时怯怯地朝着自己点头，不敢说话。
宋戈终究还是没听辛承的，他不仅跟着金瑶走了，还是主动追上来跟着金瑶屁股后头走的。
***
发车了。
宋戈的座位原本是靠窗的，金瑶的座位是中间，可金瑶总是喜欢趴在扶手上看外头，她手腕连带着指尖往下一垂，总是时不时地就会碰到宋戈，宋戈感觉有些不舒坦，索性起身，和金瑶换了座位。
靠走道的像是当地的大学生，可能是趁着五一提前回家，一上车就打开Ipad戴着耳机看综艺，一直乐呵呵的，也没管俩人，只是喝水的时候总是喜欢偷瞄宋戈几眼，等着宋戈注意到她，又立刻转过头去。
宋戈本来也想戴着耳机听点歌，他摸了摸口袋，刚好摸出乘车的高铁票，车是发往昆明南的，车票是他当时打电话找金瑶要跟她一块儿走的时候金瑶订的，至于为什么是昆明南，宋戈觉得，她未必是要去昆明。
“我们到了昆明之后，是不是还要换乘？”
面对宋戈的提问，金瑶貌似无心回答，她只看着窗外逐渐远离的高铁站，舒了口气后，才点头“嗯”了一声。
“去哪儿？”
“长沙。”金瑶回头，补上一句，“先去一趟长沙，我要找个人，然后再去……。”金瑶顿了一下，才说，“再去另一个地方。”
她是不大想和自己说了。
宋戈点头，戴上耳机，才掏出手机就看到丁文嘉发来了消息，金瑶瞥了一眼：“你姐不放心你啊。”
“嗯。”
“梁霄开车送你来的？”
“嗯。”
“你姐姐也在车上？”
宋戈没说话，也没点开微信对话框，直接打开听歌软件，还没播放呢，又听到金瑶问：“你听的什么？好听吗？”
宋戈没吭声，只是十分大方地把左耳耳机递给金瑶。
金瑶也不客气，接过耳机就往耳朵里塞，嘴里还嘟囔：“我看辛承用的那叫什么来着？哦，蓝牙耳机，不用线，很方便，你想要吗？想要我给你买一对儿？”
宋戈往左边侧了侧身，刻意躲着金瑶似的，囫囵说了句：“是方便，手机比小偷扒走了耳机里的歌都不带断的，老方便了。”
宋戈这语气，是来脾气了？金瑶只笑，也没说什么。
宋戈背对着金瑶，默默掏出手机，看着丁文嘉发来的消息，字儿很短，意思却很悠长。
“咱俩还是姐弟。”
“对吧。”
宋戈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全是他和丁文嘉在高铁站停车场里的话，他沉默了许久，才回过去了一个“嗯”字，就收起手机小憩。
第49章 金瑶突然攮了宋戈一下：“以后……
虽是闭了眼，可宋戈脑海里全是在车上时丁文嘉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走的挺急的，压根儿没想让梁霄送他，准备喊个快车挎着包就直接走了。
可他才收拾好东西下了一楼，梁霄就从丁文嘉房里出来了，他换了身衣服，似乎还洗了个澡，浑身带着一股舒肤佳的味道，他瞅了宋戈一眼，闷头说：“我送你。”
宋戈一句“不用”还没送出去呢，梁霄压着宋戈的肩膀，低声提醒：“你姐的意思，她也去。”
“她去？”
“她去干啥是吧。”梁霄显得有些无奈，耸肩道，“我也不想让她去，走起路来跟醉酒似的，走都走不稳还去送人，何必呢？这救命之恩也不图这一送是吧，”梁霄回头看了一眼丁文嘉的房门，确定他的文嘉听不到，才继续和宋戈商量，“这样，你去了之后顺便帮我打听打听，这金小姐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咱投其所好地报恩，看碟下菜地回馈，多少钱不在乎，关键是得让金小姐开心了，她开心了，文嘉就开心了，文嘉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宋戈晓得梁霄的性子，可他也大概想晓得金瑶的消费水平和条件，金瑶不缺钱，也不缺爱好，可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喝奶茶，梁霄也不能送金瑶一箱奶茶吧。
宋戈只点头，“嗯嗯哦哦”的应了一通后，丁文嘉的门开了，她起色看起来比清晨好了许多，面容焕着红润，只是走路还要扶墙。
***
梁霄的开车技术不错，算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最好的，宋戈坐在后排头靠着座椅小憩，忽而听到丁文嘉在喊自己。
“宋戈，这个，帮我带给金瑶。”丁文嘉从前头副驾驶递来了一巴掌大白色纸袋，上面一串英文的牌子宋戈也不认识。
宋戈接过来，本能地想去看看这是什么。
丁文嘉又说：“一套内衣。”
宋戈猛地抬起头，立刻把包装袋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微微皱眉：“你送她这个做什么？”宋戈觉得自己措辞不够准确，又咋舌：“你直接送就好了，干嘛让我送。”
丁文嘉靠着椅背哈哈大笑：“这不是之前忘记了嘛。”
宋戈转头摇下半截车窗，风呼啦啦地往车里灌，宋戈闷闷地说：“待会儿你自己给她。”
“你给她就行了，我就不下车见她了。”
“那你跟着来送人做什么？”这句话不是宋戈说的，是梁霄，他皱着眉头，前头刚好是一个十字路口，信号灯已经转黄，梁霄抓准时机，一脚油门直接跟着前车顺利通过，这才有心思和丁文嘉细细掰扯，“你来送人，又不见人家，那你还不如在家里好好休息呢。”
丁文嘉许是身体好了许多，说话也轻快起来：“我未必是来送金瑶的，我来送我弟，不行？”
“行行行，”梁霄没辙了，以他胡搅蛮缠的水平对上丁文嘉，向来没什么好果子吃，他无奈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车停靠在停车场的时候，时间刚好九点四十，宋戈哗啦一下推开车门就背着包准备走，还是丁文嘉紧跟在他屁股后头喊了一句：“宋戈，你忘带内衣了。”
宋戈浑身一僵，冷着脸转过头，从丁文嘉手里接过袋子，走了两步，忽而又转身看向丁文嘉，唐突问了一句：“姐，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猫哆哩剥皮的故事？”
“猫哆哩”是傣语，意思是“小伙子”，宋戈也是之前跟着宋老爹听故事才知道，现如今，城里头生活的人已经很少听到傣语了。
宋戈本以为丁文嘉会追问他什么叫猫哆哩，可丁文嘉忽而笑了一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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