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翻江倒海,可那东西就像是在他肚子里化开了似的,他吐出来的不过是刚才喝的一些清水。
宋戈擦了擦嘴,眼眶通红,整张脸也变得又白又青,他瞪着金瑶,没多说话,直接奔去了厕所,打开水龙头直接猛喝起水来,等他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又拿着牙刷柄伸进喉咙里去抠,他抱着马桶,半蹲半跪,可吐出来的还是清水。
金瑶在他背后发了话:“你吐不出来的。”金瑶一边说,一边玩弄着自己手里头另一颗玄珠,她微微抬起下颌,“我这一颗,是主珠。”说完,仰面一含,当着宋戈的面直接吞了下去。
第55章 她在一个姓姜的人那儿
金瑶吞了主珠,逼着宋戈吞了另一个玄珠,宋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这是要把他当做眼睛的意思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离开,去医院剖肚子也好,去报警也好,他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可金瑶就堵在门口,她手指头勾了一下,宋戈便下意识地后退,可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藤蔓也没有树枝,金瑶低声叹了一句:“草?”
宋戈胳膊肘一抬,指着金瑶反驳:“你还骂人?”
金瑶皱眉解释:“我是说这附近没草没树的,我术法都不方便用了。”
没草没树?
是啊,这里是市中心,可不是金瑶能充分发挥优势的大理和江边了。
宋戈转身就朝着窗户跑去,窗户一开,往下一看,八楼,有点高。
宋戈一回头,就瞧见金瑶贴着他站在他身后,宋戈吓得手扶着窗户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金瑶连忙拽着他,好生哄他:“有话好好说,这珠子未必取不出来,你先坐下,我告诉你方法。”
宋戈可不吃这一套,金瑶的套路太多了,他倔着脑袋,反将一军:“你先说,我再坐下。”
“很简单。”金瑶下意识地拽紧了他一些,“主珠死了,你那颗珠子自然就会出来了,换句话讲,只要我死了,你的珠子就能取出来了。”
宋戈面色一僵:“这和取不出来有区别吗?”
“希……希望还是要有的嘛。”金瑶扒拉着宋戈,“要不,我再想想?”
“你再想想怎么骗我是吗?”
“对,啊不对,”金瑶差点就被宋戈忽悠走了,她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端出一副正儿八经的姿态,“其实宋戈,你也不要对我死这件事儿不抱有希望,你想,我终归是要取了铃铛上昆仑的,一旦上了昆仑,可就是九死一生了,”说着说着,金瑶双肩下颓,弓着背,只有手还轻轻拽着宋戈的衣袖,她昂头,忽而朝着宋戈笑了一下,“等哪日,你身体里的玄珠自动出来了,就是我死在了昆仑。”
宋戈是个心软的,他也知道自己心软不好,他容易愧疚,容易自省,容易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哄得怒气全消。
金瑶像是知道他的软肋似的,每次宋戈一生气一皱眉一翻脸,金瑶就立刻换了张人畜无害单纯无辜的脸过来哄他,她声音软软的,姿态也软软的,哪里还有之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度。
宋戈松开抓着窗沿的手,顺着金瑶坐了下来,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又问:“你让我吞下玄珠,是不是让我帮你去做什么事?”
“罢了,”金瑶别过头,声音带着哭腔,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我不勉强你,逼你吞玄珠我本来就做得很不对了,我还能要求你去做什么事?唉,其实我用强硬手段的话,谁敢不听我的,可我现在不是落难了嘛,只能找些边缘人物帮忙,辛承受过长白的恩惠,我才敢找他,姜多寿不在三界之内,我才敢找他,孙三是个怪物,也是怕昆仑发现他在长沙的,所以我才敢找他,当年我……。”
“你再不说,我就不帮了。”宋戈正色。
“很简单。”金瑶猛地回头,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宋戈猜对了,她压根儿就没哭,她怎么会哭呢,她的一大爱好不就是把别人弄哭吗?
***
最开始,金瑶说玄珠的使用需要多练习的时候,宋戈并没有放在心上,当金瑶把眼睛闭上让宋戈带着她出门的时候,宋戈也觉得不算什么事儿。
可今天是五一最后一天假期,大家似乎都卯着这最后的时间点出来逛街聚会,现下又是饭点,一下楼,没走两步,两个人就被推挤到了人群里。
远处是黄兴广场中心大舞台促销的喇叭声,周围是鼎沸人声,沿街的商家为了招揽顾客直接把大音响搬到了路上,反复轮播已经录好的促销段子。
金瑶闭着眼,努力尝试用宋戈的视角去看东西,手却十分没安全感地搂上了宋戈的胳膊,宋戈想让她稍微松一些,金瑶也不撒手。
“你瞧瞧你是个什么样子。”宋戈忍不住地吐槽,“您可是山神娘娘。”
突然一下用了“您”这个称呼,金瑶还真是听得不习惯。
金瑶贴近了一些,低声说:“这四周围没有树,也没有草,我觉得不舒服。”
宋戈抬眼望去,的确,这儿除了人就是砖,沿主干道倒是有一排树,好像是桂花树,现在不是花期,宋戈也不认得。
“那怎么办?”宋戈特意扭了扭身子做打道回府的姿态,“咱回去?”
“哥哥,给姐姐买一束玫瑰花吧。”
节假日就总会有这样背着书包学生捧着一束束鲜花在最热闹的街头贩卖,一开始宋戈以为真的是勤工俭学的学生,没走两步就发现,也有不少面相三十的大龄男女捧着花束逮人就喊“哥哥姐姐。”
产业链啊,宋戈倒是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广场上卖的花比市中心的花店都要贵好几倍,一枝玫瑰花十块钱,如果他还在大理Somewhere客栈,露台上的月季随便你剪。
换句话说,其实宋戈也不大适应这环境,人太多了,还是大理好。
“不用,谢谢。”宋戈摆摆手,继续带着金瑶往前走,没想到人家又追上来了,好言好语哄他:“哥哥你看姐姐多漂亮啊,你买一束花送给她吧。”
“不用,谢谢。”这是宋戈第二次拒绝。
“哥哥,给你便宜一点儿,八块钱?”
宋戈停下脚步,从金瑶的视角来看,宋戈似乎在扭头,直到金瑶的视角里出现了自己的脸,金瑶才明白,宋戈是在看自己,耳畔是宋戈一本正经的解释:“姐姐好看吧,可你看姐姐为什么一直闭着眼?诶,你猜对了,姐姐是个瞎子,姐姐看不到花,姐姐也不想买花,所以,不用了,谢谢。”
金瑶听了心头一紧,她挽着宋戈的那只手突然反压了宋戈的手肘一下,宋戈被她掐得生痛,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金瑶的手背,貌似恩爱,实则是钳制她的两只爪子不要乱动。
“没钱还泡妞啊。”这买花的小姑娘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忽而怒目瞪了宋戈一眼,啐了一句,“穷逼。”
“你说什么?”
这话不是宋戈说的,而是金瑶,她歘地一下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小姑娘。
小姑娘想来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会张口闭口就是“泡妞”和“穷逼”,她昂起头,企图和金瑶对视,可一对视,就被金瑶瞪得有些发怵。
金瑶眉眼紧凑,眉骨微突,说是异域风情有些过,可又不似江南的清流美人,每每瞪起人来,眉头自然地往眉头一凑,加上眼神本身的犀利雷霆的气息,杀伤力十足。
“不买就不买咯。”这小姑娘扭头就走。
金瑶在后头追喊了一句:“你得道歉!”若不是宋戈拉着她,金瑶怕真就追了过去。
“你和她计较什么,她穿着个学生的衣服,你真追过去,大家只会说你一个大人还欺负孩子。”宋戈一边劝她,一边拉着她到了一家沿街小花店,招呼老板过来,直接取了门口用于招揽生意的一大桶向日葵,说是一桶,其实也不多,零零散散也就五六枝。
“全要了,包起来。”
宋戈都给她买花了,金瑶的气便也消了一半,只是心里头还是不舒坦:“我倒是知道什么叫有口难辩颠倒黑白,可那小姑娘说的是你,骂的也是你,你也太老好人了,都不生气?”
宋戈帮着老板正在数向日葵准备结账,听到金瑶这句话,直起身子看着她笑:“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你把那玩意塞我嘴里,还说就喜欢我脾气好,哄哄就不计较,现在出来了,又觉得我老好人,你这也算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吧。”
这话说完,正在捆扎花束的老板忍不住多多侧目,眼光由好奇变成了促狭,听到后头,忍不住别过头偷偷笑出声来,宋戈瞧见花店老板这副模样,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确实略有歧义。
他扭过头,觉得些许尴尬,抿着嘴,不再说话。
金瑶瞧见他这样,还以为宋戈是当真生气,有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紧接着一句:“那能一样吗?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你和路人的关系又是什么关系?但凡是我的东西,就没有别人能欺负的道理。”
“你的花,包好了。”花店老板捧着一大捧向日葵出来了,宋戈之前数过了,一共七支,老板还免费给搭了些白色满天星,用的是单层旧报纸样式的包装纸,包装虽然简单,可金瑶是真开心的,她捧着花得意地给宋戈看,可宋戈都不敢去看老板的眼睛,仓皇之下扫码付钱,拉着金瑶就跑了。
只等着走过一整条街,都快走到了江边,宋戈才放慢脚步,这里人不多,如果是要练习玄珠倒是个好地方。
他回头看着金瑶,才发觉金瑶闭着眼,又问她:“你这一路都是闭着眼的?”
金瑶缓缓睁开眼,点点头:“行了,我今天也算是练会了,就到这儿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宋戈听了,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快。”
“你舍不得?”金瑶看着宋戈笑,每次金瑶这么一笑吧,宋戈的手肘就会起一圈鸡皮疙瘩。
“行吧,我再陪你到处走走。”
宋戈看了一眼烈烈骄阳,今天天气不错,他查过天气预报,来长沙的前几天,长沙已经连续下了好久的雨,眼看着湘江水都涨上来了,今个儿太阳一出,感觉晒走了一身的霉气。
况且,湘江边有树,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树,金瑶也乐意待在这儿。
找了块地方坐着,金瑶开始吃路上买的一些小吃,其实现年头,全国热门小吃街卖的家伙事儿都差不多,甭管是哈尔滨中央大街还是厦门鼓浪屿,从桂林的阳朔西街到长沙坡子街,全都是商量好了似的,统一的售价的长沙大烤肠,复制粘贴式的俄罗斯冰棍,仿佛是一个冷冻供应商的铁板大鱿鱼,虽是琳琅满目,但总少了些风味。
金瑶前几天已经吃了个饱,这次只在街头买了一些传统老糕点,巴掌大的纸杯蛋糕,扎扎实实,一口咬下去,里头冒着黄,像是新鲜欲滴的鸡蛋黄,甜是甜,不过对金瑶来说还不算甜过头,她一口气能吃个六七个,吃完了,扎好了塑料袋,就继续吹风。
他们找的这块儿像是一个特意辟出来的观景平台,自江边微微凸了出去,贴着江面,要下去得走长长的台阶,天气好的时候,不少人就坐在台阶上吹风,晚上的时候,会有街头乐队在平台上弹着吉他歌唱这操蛋的人生。
金瑶之前晚上来的时候见过。
“白天没人唱歌吗?”金瑶吃完蛋糕,开始喝全糖加冰的奶茶。
宋戈看了一眼,只回:“人家晚上才唱,白天谁唱?太阳这么晒,也没人看。”
“我以前管长白的时候,他们都是想唱就唱,开心了唱,不开心了也唱,白天也唱,晚上也唱,从山楼唱到天池,从天池唱到长白十六峰,一个人也唱,一群人也唱。”金瑶咬着吸管,站起身来,指着刚下过雨浑黄平静的湘江,“我们天池的水,可比这个清。”
宋戈四顾看了一眼,幸好周围没什么人,他拽着金瑶的手让她坐下,胳膊肘压着金瑶的肩头不让她再冲动站起,嘶,她还挺瘦,肩上一摸全是骨头,宋戈一个手心就能捂住金瑶的肩膀。
他哄她:“你是喝醉了吗?醉奶茶?之前在大理,也没见过你这么……。”
“我怎么了?”金瑶的语气有点凶,像是随时会咬你的一只小狗。
宋戈竖起一个大拇指,朝着金瑶比划了一下,咬牙夸她:“真性情。”
风挺大的,吹得宋戈有些迷糊,他有点想回去了,他觉得有些困了。
金瑶的小蛋糕也吃完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糕点渣滓,一起身,却忽而闻到空气里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起风了,风吹着之前装糕点的塑料袋满地跑,宋戈赶紧跑下台阶捡了回来,可一扭头,却发现金瑶不见了,再一次地,不见了。
“金瑶?”宋戈沿着江边找了一会儿,一边找一边发微信消息,没人会,干脆打电话吧。
有人接了,可还没等宋戈开口,就被挂断了。
放他鸽子?
宋戈有点生气了,把手里的垃圾袋狠狠往垃圾桶里一丢,略微想了一下,还是打电话给了丁文嘉。
对面电话似乎就在丁文嘉的手边,秒接。
“蜜月怎么样?”
“你有金瑶手机号吗?”
“你俩走散了?”丁文嘉在那头儿笑得挺开心的,周围声音虽然嘈杂,不过还算听得清,她应该是在拳馆,毕竟是节假日,能来练拳和上体验课的是平时的三倍。
“你有她手机号打个电话给她,问下她在哪儿,我找不到她了。”
“你怎么不自己打?”丁文嘉那边顿了一下,又问,“吵架啦?”
宋戈一边用眼神搜索周围,看金瑶在不在附近,一边反问:“你觉得我像是个会和女人吵架的人吗?”
“之前不会,金瑶出现后,你啥都会。”
宋戈愣了半晌:“啊?”他磕磕绊绊,“你打……还是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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