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斜着身体, 胳膊肘拄在桌子上, 托着下巴沉思。浮雪和程岁晏叽叽喳喳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辞鲤变回正常的小猫, 坐在笼子里,听着他们的分析,讥笑点评:“脑子是一点没用上, 嘴是一刻没闲着。”
浮雪冷笑:“我看你是想被摸屁股了。岁晏,上。”
程岁晏有些拘谨地摆手,“你快闭嘴吧,我可不是那种变态。”
江白榆端坐在椅子上,忽然说:“明天庆功宴结束我们就离开。”
程岁晏一脸意外:“啊?地魂不查了吗?我还想帮言川找回地魂呢。”
浮雪也有些奇怪, “好突然,就要走了吗?师姐,你说呢?”
云轻却是眼前一亮,“白榆说得对,我们明天就走。”她说着,笑着看了眼江白榆。
江白榆迎着她的视线,勾了勾唇角。
辞鲤坐在笼子里默默观察他们,说道:“你们俩怎么还眉来眼去上了?这就是你们思考半天的成果?还不如那俩蠢货。”
云轻心情好了,拿起桌上摆着的一个金黄色的佛手果,在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玩,闻言笑道:“是啊,我就是喜欢眉来眼去,谁还没点爱好呢。”
辞鲤没想到她就这样无耻地承认了,呆了一呆,末了一摇头:
“你们这伙人,是怎么做到的每个人都不正常的。老子辛苦修行三百年,一脚栽进变态窝了。”说到后面语气颇有些自怜。
浮雪问道:“师姐,咱们要是走,那这小猫怎么处理?”
“简单。岁晏不是喜欢摸它屁股吗,带上天天给他摸。”
程岁晏一下子头皮发麻,“都说了,我真不是变态!”
——
之后四人去跟楚言章楚言禾兄妹辞行。兄妹二人听说他们明天就走,也都很意外,楚言禾依依不舍道:
“云轻姐姐,你们在玲珑城多住些时日吧,如果觉得邪修难查,那就先到处散散心。我带你们去看戏听书。
听说最近广陵城有段很火的书叫《仙姑踏月》,有说书先生从广陵城学了来玲珑城说,不如我们明天去听听?”
云轻摇摇头道:
“实不相瞒,我和师妹此次下山是为寻找失踪的师父,也不好长期淹留在玲珑城,现下地魂一事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我们想,还是先去找师父。”
楚言禾眼圈红了红,“还以为能和你们多相处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要分开。爱哥的地魂也没找回来。我真的,我真的太难过了。”
云轻叹了口气,安慰她道:“言禾,我答应你,等找到师父,我一定会回来继续调查玲珑城的地魂一事。”
“嗯。那我组织玲珑城的百姓明天送你一程,说好了,这是玲珑城的心意,你们不可以拒绝。”
云轻笑了一下,“好。”
——
庆功宴的排场十足的大。
玲珑城里许多人已经结伴去玲珑山里看了山神尸体,那个尸体实在太有冲击力了,至此再也无人怀疑云仙姑。
尽管有人提出城里依旧有人在变傻,但这种声音很微弱,毕竟变傻的是极少数人。
整个城池陷入一种狂热的气氛里。
许多百姓自发地往城主府送礼品,对此云轻几人的处理方式是,穷人的礼物一律退还,富人的礼物全部折现。
不少人家都张灯结彩,简直像过年一样。楚言章在城主府门口摆了一条街的流水席,许多普通百姓受邀来吃庆功宴。山珍海味流水似的往上端。
又搭了一溜戏台子,有乐师、舞女、歌女等各色伶人,现场献艺,人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城主府内的宴会则是请了各路乡绅、大小官员,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这个宴席摆在朝阙楼。
坐在朝阙楼上,可以看到下面百姓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自然,楼上有色艺更佳的伶人表演。
宴会开始前,有几个文人墨客见此盛事,忍不住诗兴大发,凑在一起琢磨起诗篇,打算等会儿在宴会上斩露才华大放异彩。
门外络绎不绝地有人带着礼物单前来,唱名的小厮就没停过。
在一片闹哄哄的场面里,忽然有人横冲直撞地跑来。
这人身量高挑,衣着华贵,长得俊秀斯文,天生一双笑眼,怀里紧紧抱着个檀木盒子,一边跑一边嘿嘿地傻笑。
许多人认出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楚言川,听闻已经不幸傻了。
楚言川身后紧追着城主府大小姐楚言禾,这位大小姐常在玲珑城里走动,因此不少人也认识。
再后面是两个丫鬟,以及数个小厮。
这几人风风火火地跑来,唬得众人慌忙闪避,生怕冲撞了城主府的祖宗们。
楚言川一下爬到桌子底下,一下又跳到鼓上,又扯断旗杆,撞倒小厮,打碎碗碟。现场乒乒乓乓,咚咚锵锵,比唱大戏还热闹。
因他是楚家二公子,众人不敢用强的,只好边追边劝,哪知他傻了之后竟然比正常时还灵活
几分,怎么都抓不住。
云轻几人刚收拾好行李,正打算前去赴宴,路过这里,看到楚言川正闹得欢,楚言禾在温声相劝,两个丫鬟一边跺脚一边互相埋怨。
“我才一错眼你就闯出这祸,怎么就能放他去府库,若是毁坏了什么东西,咱俩都别活了!”
“他明明在院子里玩皮球,我也才一眼没见,怎知他怎么去的府库,敢情是会穿墙遁地术不成?”
“明明就是你贪玩没看好他!”
“就算我没看好他,那府库里看守的小厮都是瞎子不成?”
这会儿府库的小厮们正在参与围堵楚言川,尚且分不出神与她们分辩。
云轻见他们堵得艰难,纵身一跃,从几个小厮头顶飞过去跳到楚言川身边,众小厮只觉头上一阵风掠过,都呆了一呆。
云轻跳到楚言川身边,一把捏住他的肩膀提起来,好似老鹰叼小鸡一般,提着他跳到一片空地上。
这楚言川被她捏住,倒老实了。
楚言禾急急忙忙跑来,查看了一下,看到爱哥没受伤,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谢谢你啊云轻姐姐,吓死我了。”
楚言川抱着精美的檀木盒子,嘿嘿朝云轻笑了笑。
云轻摇头道,“快回去吧。”
小厮们来拉楚言川,有人哄他放开怀中的檀木盒。
楚言川紧紧抱着檀木盒,死活不给,挣扎之间,盒子掉在地上摔开。
啪啦。
里头的东西摔了出来。
那是一卷画轴,因为年头久了,纸张泛黄。卷绳被摔散,画轴便打开了一部分。
云轻于是看到了那幅画的内容。
画中是个女子,打开的部分正好到她的脸部。
瓜子脸,瑞凤眼,长睫毛,樱桃嘴。
与那安乐巷桂花树下吊死的女鬼韦三娘,一模一样。
云轻勾着嘴角,与江白榆相视一笑。
昨天白榆一提出离开玲珑城,她立刻就懂了。
假如,真像她此前怀疑的那样,有人在引导他们来玲珑城,那么这人不管是敌是友,都不太可能坐视他们就这样半途而废、离开玲珑城。
所以,他或者她,也可能是它,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出手,留住他们。
看看地上画卷,这不就来了吗。
现在,他们不仅得到了新的线索,还确定了真的有人在引导这一切,简直是一箭双雕。
云轻笑着,弯腰捡起画轴。
府库小厮以为云轻捡起画轴是要递给他,一边道谢一边恭敬地伸手来接,哪知对方却说:“这画不错,我能否欣赏一下?”
小厮看向楚言禾。
楚言禾见他犹豫,不耐烦地摆了下手,“莫说只是想看看了,云轻姐姐就是想要,咱们城主府也给。”
小厮于是赔起笑脸,把盒子也给了云轻。
云轻道了谢,随后说道:“此处嘈杂,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好,云轻姐姐,你们跟我来。”
楚言川被丫鬟们哄着往回走,才走了几步,忽然嘿嘿一笑,噔噔噔的又跑了,两个丫鬟一边追一边感慨:“这个祖宗,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能跑!”
跑进花园,他便没了影。丫鬟左找右找,最终在一座假山的山洞里找到他。
他这会儿滚到山洞里竟然闭着眼睡得沉沉,外衣脱了抱在怀里。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心中都觉怪异。
一个丫鬟说:“怎么跑了这么半天,脸不红气不喘的就睡去了。”
另一个丫鬟狐疑道:“会不会——”
“怎么可能!咱们快别自己吓自己了。”
第55章 玲珑倾城 “可惜,本打算放过你们的。……
楚言禾引着云轻一行人来到一个空房间。此处是府上婚嫁时用来招待女宾的地方, 这会儿很是僻静,只有三四个年长的妇人在看守。
楚言禾屏退妇人,让她们去朝阙楼宴会上帮忙。
云轻把画卷放在一张桌子上, 徐徐展开,众人看得更清晰了。
画中女子与寻常仕女图不同, 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梳着个极简单的发髻, 发髻上插着根银簪子。
她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 伸手去接掉落的桂花,微微仰着头, 目光灵动,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云轻想到那夜女鬼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睛,禁不住唏嘘。
画卷角落里有题字:
倩影成空,
孤鸳不鸣。
悠悠苍天,
此恨难平。
十万爽灵,
仙魂乃生。
言断心灭,
玲珑倾城。
落款是“壬子年霜月, 倾城子”。
“这是韦三娘……这题字落款……”浮雪忽然有些兴奋, “师姐, 我们之前猜得没错,这个楚靖安真的就是倾城子!”
“玲珑倾城,玲珑倾城, ”云轻喃喃自语,神色渐渐严肃,“原来他道号倾城子,不是因为自觉倾国倾城,而是因为, 他要倾灭整座城池。”
“啊?!”楚言禾吓得捂住嘴巴,“什么意思,他要把整座城的人都杀了?他拿什么杀?”
江白榆指着题字处说道:
“十万爽灵,仙魂乃生。爽灵就是地魂,他要收集十万个地魂,祭炼出一个仙魂。这仙魂算是仙器级别的法宝,若真能成功祭炼,那么他不算说大话。”
云轻:“还有,你们看落款的时间,壬子年十一月,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距离现在是两百七十三年零九个月,差不多就是十万天。
他一天一个地魂,现在也大概收集满十万个魂魄了。所以他随时有可能动手。”
众人闻言,均变了脸色。
浮雪紧张得手脚都有些发凉了,“这个倾城子真是个疯子,师姐,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倾城子。”
“怎么找?”
“怎么找,我不知道……”云轻苦笑,“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时间又很紧迫。”
程岁晏问道:“之前不是说那个倾城子修无相道吗?要不要找白榆的娘亲问问?大家都是无相道,兴许认识呢。”
江白榆忽然摇头道:“不对,他修的不是无相道。”
“啊?”
江白榆:“我们之前猜测他修无相道,只是因为那座神像没有脸。
地魂掌控人的神智和性格,也算是一种’相’。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收集十万魂魄,也符合’万相即为无相’的说法。”
浮雪叉着腰团团转,一边飞速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他随时有可能动手啊!”
楚言禾急哭了,“云轻姐姐,怎么办啊?我们都要死了吗?我大哥爱哥也要死了吗?”
云轻肩上挂着的辞鲤开口道:“喂,现在可以放我了吧?这种时候还是各自逃命比较好。”
楚言禾吓了一跳,“这挂件是活的?”她一直以为只是云轻姐姐别出心裁,弄了个可爱的挂饰。
云轻对辞鲤说:“那你答应我,如果倾城子现身,你要帮我们对抗他。”
辞鲤冷笑:“我有病吗?”
“行,那你继续挂着吧。”
“你……无耻!”
“是啊,我就是这么无耻。”
“你,你这个……”
它还在找适合骂人的词语,她却飞快把手一摊,“你要是想天天被摸屁股就——”
“行行行我答应你,就这一次!”
江白榆将辞鲤变回正常大小。
楚言禾眼睁睁地看着这挂件一样的小猫忽然开口说话,忽然又变大了,忽然又落在地上一滚,变成个俊俏的少年。她的嘴巴一张再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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