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突然有一条大鲤鱼,用头顶着他的身躯,将他顶离了漩涡,送回湖边。
这条鱼将将不到一百岁,也只刚修炼出一些灵智,还没化形。
小九便和这条鱼成为了朋友,他叫它小鱼。它叫他小猫。
小鱼因刚刚修炼出灵智,还不太聪明,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的,而且说着说着就开始跑题。偏偏它又是个话痨,每次和小九在一起,都是鱼说猫听。
它经常驮着小九,遨游在流霞湖之上,湖边人时常会看到一只小黑猫踩在一条银色的大鱼背上,也算是闻名流霞湖的一个奇景了。
有一次小九找来一条空船,让小鱼跳到船上,他刻下船的吃水深度,后来换成等重的石头,用这个方法称出小鱼竟然有五百斤重。
又过了百年,小猫终于等到小鱼也化成了人形。两人约好要永远做好朋友,生生世世都要做。
修行不易,两个好朋友听说长梓山上有仙草,于是壮着胆子去摘。哪知这里竟然是一个仙人的道场,他们摘仙草时被逮了个正着。
仙人唤作一心子,没有杀他们,而是扣押了小鱼,并且和小猫签订血契,只要小猫老老实实做一百年好妖,就放走他的朋友。
两个好朋友依依不舍地分别时,一心子还给他们各取了名字,小猫叫辞鲤,小鱼叫别狸。
签订血契五十年后,辞鲤来到长梓山,探望了一次别狸。一心子准许他与别狸相处三天,他听别狸絮絮叨叨说了三天的话,听得头都大了。
也是这期间,他不小心窥探到一心子与华阳子的关系。华阳子他自然是认识的,毕竟是闻名修行界的天才。
云轻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前不久,我与一心子约满,前去长梓山找她。那里道场破败,长满野草,不管是一心子还是别狸,都已经不在了。
我想过一心子或许由于某些原因放弃了这片道场,却没想到,她竟然死了。
一个如此强大的仙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不敢想象杀死她的人会有多强大。我只怕别狸也……”
浮雪见他垂头丧气,平时骂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她忍不住安慰他道:“它可是鱼耶,遇水就能活,没准跑去哪里了呢!它此刻应当也在找你呢!”
辞鲤低着头“嗯”了一声。
云轻问道:“那你在长梓山上有没有发现过别的仙人?”
辞鲤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呢?别狸有没有提起过?”
辞鲤闭起眼睛,仔细回忆起那三天别狸和他说过的话。
这个过程有点痛苦,因为别狸说话一向跳跃,没什么逻辑,而且数量巨多,有时候还自相矛盾。辞鲤像是入定了一般,众人不敢打扰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如此回忆良久,辞鲤睁开眼睛说道:“有一件事。”
“何事?”
“别狸说,有个叫银大哥的仙人想杀它,被一心子和华阳子拦住了。”
浮雪一呆,“什么金大哥银大哥?”
辞鲤摊了摊手,“我不知道。”
江白榆说道:“会不会是,一心子或者华阳子称呼他为银大哥?”
云轻眼前一亮,“很有可能!说明这个仙人可能姓银或者道号第一个字是银?咱们看看神仙谱。”
这下范围缩小了很多。众人于是去藏经阁找到神仙谱,一同查看起来。
飞升的天象是有目共睹骗不了人的。
神仙谱上记录着每一次出现飞升天象的时间,如果能确定此飞升仙人的身份,便会记下名字道号道法派别等,有些还附带简单的生平。
如果不能确定飞升者的身份,则只记录时间,身份那里或是空白,或是写几个疑似身份,并注明“疑似”。
在很久以前,飞升的时间是很密集的,越往后记录的次数越少,这也说明越往后修炼越艰难。
五个人一起查,速度是很快的,最后不考虑身份空白者,一共找到六个可疑人员,分别是:
银文时,道号戏鸢子,道法是百戏道;
慕容秋,道号银瞳子,道法是洞玄道;
陈道南,道号阴山子,道法是阴山道;
殷繁会,道号齐光子,道法是蝶梦道;
周敦夫,道号引天子,道法是无量道;
徐峻岩,道号印凇子,道法是自然道。
……
程岁晏把几个人都抄写在一张纸上,一目了然。云轻上下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是他。”
殷繁会,齐光子,蝶梦道。
蝶梦道是一种古老的道法,今已失传,这种道法能够把现实和梦境互通,现实可以化作梦境,梦境也可以化作现实,真正地做到似真非真,似梦非梦。
活傀儡术需要在睡梦中催眠。
那个仙人也是在梦境中审问和虐待她。
两个重要线索都离不开梦。如果神秘仙人在这个六人名
单里,那就很大可能是这位蝶梦道人了。
江白榆点点头,他与云轻看法一致,也觉得齐光子最为可疑。
浮雪说道:“齐光子?怎么这么耳熟呢?”
江白榆:“玲珑山,金毛犼。”
浮雪眼睛一亮,“啊!对对对,那个金毛犼的前主人叫饮梅子,杀死饮梅子的就是齐光子!这个仙人也太凶残了吧,动不动打得人魂飞魄散,那华阳子和一心子会不会也……”
众人脸色都有些沉重。魂飞魄散,连轮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意味着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虽然魂魄聚合也并非绝无可能,毕竟魂魄之间有着微弱的吸引力,但是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几近于无,而且过程极为漫长。
程岁晏低头翻了翻神仙谱,说道:“这个齐光子殷繁会,已经飞升一千两百多年了。一心子才飞升四百年。”
辞鲤问道:“怎么找到他?”
程岁晏继续看神仙谱,答道:“他飞升的地方是留云山,那里会不会有他的道场?”
云轻说道:“那就先去留云山看看吧,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程岁晏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那如果真的找到他怎么办?云轻,你可要想好了,他可是仙人,而且是一个十足强大的仙人。”
云轻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些,她已经想了太久,此刻反而镇定了。
她笑,指了指自己心口,“我,顶天立地,烂命一条。”
——
就在云轻决定去留云山的第二天,江白榆低调地继任了华阳派的掌门。
之所以说低调,是因为不曾请其他门派的人到场,只是向各大门派发了英雄帖,告知事件的来龙去脉。
而他本身继任掌门的仪式是没办法低调的,毕竟是目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门派。
江白榆穿着紫色的绣满星辰的礼服,跪在长生殿里,微微低头,寒鹭子将一顶白玉莲花冠为他戴上。
随后,她捧着一口宝剑走到他面前。
此剑是颓山子生前的佩剑,剑名“相思”。
江白榆双手高举,郑重地接过相思剑。
接着,寒鹭子宣读了敕书。
等寒鹭子读罢敕书,江白榆扶着一个弟子站起身,将相思剑系在腰侧,然后他接过三支点燃的清香,插进香炉。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来,放眼望去。
钟声响起,殿内殿外,黑压压地跪倒一片,人声山呼:“参见掌门!”
江白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想起昨天与寒鹭子的对话。
“师叔祖,玉河摇天镜交予你,由你来继任掌门如何?”
“你这孩子,我华阳派以长生道立足江湖,我修的却是剑道,如何能做得掌门?”
“如何便做不得?”
“白榆,我知你心中所想。只是每个人生在世间,都有自己的责任,并不能真的随心所欲。
虞万枝救你一命,又传你金霜玉露莲,于情于理,你都该担负起振兴华阳派的责任。这份责任来到你肩上,你是躲不开的。”
“我知道了,师叔祖。但是我门派祖师被杀,我似乎也有责任追查到底?”
“说的不错,你确实有这份责任,但不是现在。现在你们实力相差悬殊,若是心急,只会以卵击石,断送前程与性命。我要你潜心修炼,等到登仙之日,才是复仇之时。”
江白榆扶着相思剑,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的人群,内心有如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他爱的女子将要去寻仙,去赴死。
而他却要留在这里,守这百年荣华,过这寂寞一生。
第81章 百年愁 “云轻可舍不得,是吧云轻?”……
忙了一天, 江白榆脱下繁琐的礼服,去找云轻。
云轻四人正在商议去留云山的路线。
依照云轻的意思,此去寻仙风险极大, 就算他们都有些修为,在仙人面前依旧宛如蝼蚁, 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她与浮雪此行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辞鲤跟去,她能接受, 毕竟这事可能涉及到别狸的下落。程岁晏也去的话, 她觉得不大妥当。岁晏与师父毕竟非亲非故,若因此送命, 令她良心难安。
程岁晏昨天被云轻那句“顶天立地烂命一条”激得斗志昂扬的, 现在突然被泼了冷水,便有些不高兴。
一向好脾气的他难得说了重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朋友之间就要互相照顾吗?现如今觉得我修为低,照顾不了你们是吧?”
云轻说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怕你有危险。”
“哇, 你们都不怕危险, 就我怕危险?我是什么窝囊废吗?”
“我们甘愿冒险, 是因为此事与自身息息相关。”
“巧了, 这事与我也是息息相关的。”
“哦?你倒是说说,与你有何关系?”
“我的好朋友的师父被绑架了,这关系大了去了。”
云轻有些哭笑不得, 又有点感动。
辞鲤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种。”
“一直都有的好吧!”
江白榆看着他们四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情便有些低落。
几人见江白榆来,都笑着打趣道:“呀,掌门来了。参见掌门。”
江白榆无奈地笑了一下, 朝他们摆了摆手,“别开这种玩笑了。”
程岁晏想着白榆从此要留在华阳山,大家不能一起闯荡江湖了,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他有心劝白榆同他们一起走,又怕对方为难。毕竟白榆也有他自己的事情,现在华阳派才刚稳定下来,若是新掌门刚上任就跑没影,确实不像话。
江白榆看了一眼云轻,说道:“云轻,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于是来到外面。
今天是朔日,没有月亮,漆黑的天空上缀满星星。白雪映亮大地,墙边种着棵老梅,如今枝头压了雪,伸展着道道琼枝。
云轻吸了吸鼻子,在幽冷的梅花香气里,捕捉到丝丝缕缕的莲花淡香。这香气在冬日的雪地里添了几分冷艳,与往日不同。
她都不敢想这要是抱着他闻,鼻子得有多享受。
江白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本来是他把她叫出来的,这会儿他却说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云轻确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说。她此去前途未卜,连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她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
她吸了口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在肺里穿行,那股热燥的冲动便冷却下来。
她于是不再和他对视,偏开视线,看着墙角的梅树,说道:“等我救出师父,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再对你说。”
江白榆盯着她的脸,皱了下眉说道:“有什么话大可以现在说,不要提什么死了活了的。”
云轻硬着头皮,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那我就说了。恭喜你当上掌门,以后我跟浮雪没饭吃了可就来找你了。”
江白榆便有觉得失望和委屈,静静地看着她,末了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你。”说着,转身离去。
云轻立在原地,看着他瀑布一样垂落的黑发,以及黑发间隐隐飘动的红色发带,心里莫名一痛。
她多想对他说,和我一起走。
可是这个想法太过自私,她怎么说得出口?
江白榆走出去十几步,又折返回来,面无表情地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云轻定睛一看,那是个厚厚的信封。打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一叠纸,竟然全是银票。
“以后出门在外少跟别人借钱。”他硬邦邦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终于走了,没再回头。
云轻看着手里那一堆银票发愣。
——
次日,寒鹭子找到云轻,将一口宝剑递与她。
这剑比苍夜剑要纤细一
些,分量也更轻,黑色的剑鞘上雕刻着暗红色的花纹,拔出宝剑,剑刃如一道雪光,刃上有一圈血槽,颜色与剑鞘上的红色一致。
云轻是识货的人,爱不释手地把这剑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赞不绝口。
寒鹭子笑道:“此剑以辟邪兽的血铸造,名为百年愁,是陪伴我一百二十七年的佩剑。
我如今把它送与你。你的剑风灵巧风流,千变万化,更适合这样轻巧一些的兵刃,苍夜剑并不适合你。”
云轻一下子又惊又喜,持了百年愁舞了几下,顿觉怎么用怎么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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