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子和行歌子虽然对李修竹有些鄙夷,可李修竹都跪了,他们俩焉有不跪之理?万一真可以通过一跪而免于被诛杀呢?
于是两位长老也臊眉耷眼地跪了。
江白榆先是对李修竹使用了真言咒,仔细盘问一番。李修竹修为不如江白榆,老老实实都招了。
从他们几人如何跑到留云山,又是如何误打误撞地进入神乐谷,又如何杀了师无射……说得明明白白。
一众神乐族人听到师无射枉死,都十分气愤。
江白榆感到有些抱歉,这几个混蛋毕竟是华阳派出来的。他对师飞葭说道:
“前辈,没想到我华阳叛逆流窜至此,又滥杀无辜,我代表华阳派向你们道歉。希望有机会能补偿神乐谷。”
师飞葭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补偿已经没有意义了。
再说,若无你们几位协助,我们也未必能够这么顺利地抓住他们,弄不好还要付出更多无辜性命。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江白榆说道:“任凭前辈处置。”
“既如此,杀掉他们给无射偿命便是。”
地上跪的三人听到此话,脸色大变,想要挣扎,被程岁晏等人按了下去。
明玄子直叫苦不迭,这绳索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不仅坚韧无比,竟还有压制修为的效果。若是普通绳索,他这一路未必没有逃跑的机会。
李修竹哭着求饶道:“我我我是被迫的,人不是我杀的!求求你们饶我一命!掌门,我一定会效忠你的。江病鹤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我好苦!”
说着竟开始破口大骂江病鹤。
月光下,一个魁梧的神乐族女人将喋喋不休的李修竹拉到一边,拔剑就要砍他的头,李修竹哭着闭了眼睛,嘴里还不忘求饶。云轻见状,忽然说道:“且慢。”
师飞葭微微变了脸色,“怎么,你要袒护他吗?”
“不是,”尽管师飞葭看不到,云轻还是习惯性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样杀掉太浪费了。”
师飞葭一愣:“此言何意?”
“他们身上还有那么多法宝呢,”云轻的语气一派理所当然,“杀人不夺宝,等于没杀人。”
她这话,不像什么名门正派的发言,神乐族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江白榆笑了一声:“说得极是。”
于是他先抢了李修竹的法宝,随后逼问李修竹对应的法诀,李修竹的回答里透着一股绝望和无法隐藏的恨意。
接下来是明玄子与行歌子。云轻不确定对方修为如何,怕他们哄骗江白榆,干脆像归真洞那次一样,先毁掉丹田、封住经脉。
两个长老丹田被毁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李修竹吓得脸色苍白,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幸好他修为低,可以死得干脆一点。
师飞葭心惊肉跳地听着惨叫声,她感觉这几个年轻人做这种事,好像挺熟练的?
明玄子有两件法宝,行歌子有三件法宝,再加上李修竹的,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法诀,程岁晏生怕记不住,又掏出他的小本子。
江白榆问完所有法诀,说道:“可以杀了。”
那个魁梧的神乐族女人便利落地挥剑,一剑一个,头颅全部斩下。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气。师飞葭在这样的血腥气里,头一次感觉,一剑毙命是件仁慈的事。
她实在有些好奇,问云轻:“你修的是什么道?”
“我?慈悲道。”
师飞葭:“……”
这次是真的无语了很久。
云轻见师飞葭沉默,还以为对方没听说过慈悲道,于是耐心地解释:“慈悲道就是——”
师飞葭赶紧打断她:“我知道是什么。我见过慈悲道。只是……”
只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慈悲道!
江白榆招来地火,将三人的尸体烧了。
跳动的火光中,云轻试探着问师飞葭:“前辈,如果你知道齐光子殷繁会的线索,可否告知一二?我们找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接着,她把前因后果同师飞葭大致说了一下。
师飞葭听罢,不置可否,只是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吗?他们两个,若是看到自己如今有这样的传人,想必也会欣慰的。”
云轻便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同寻常,于是追问道:“前辈,你认识华阳子与一心子?”
师飞葭点了点头:“实不相瞒,他们三人,我都不陌生。你的怀疑没有错,华阳子与一心子,确实都死于齐光子之手。”
果然!
云轻和浮雪对视一眼,师姐妹二人都备受鼓舞。浮雪急忙问道:“那齐光子现在在哪里?”
师飞葭却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但是抱歉,我不打算告诉你们更多关于齐光子的消息。”
云轻一愣,“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白白送死。”
“前辈你的顾虑,我们自然也都考虑过,这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还望前辈成全。”
“我知道,云轻,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心中的道义做选择。飞蛾扑火是你的选择,但是保护你们这些后辈,却是我的选择。
我知道你们师徒感情很好,你师父定然对你们师恩深重。但,就算是神明,在永恒的天道面前也是渺小的,更何况齐光子和你师父。
他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永存于世的,唯有我人族
的生生不息。”
“前辈……”
“早点休息吧,明天让啾啾带你们在谷中转转。神乐谷灵气浓郁,若是你们想要在此修行,那就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
第99章 蘑菇 “你好凶啊。”
不管修不修行, 云轻都没打算这样离开神乐谷。费尽千辛万苦,眼见离真相不过尺寸,她怎么甘心就此离去!
只是她暂时不知该如何撬开师飞葭的嘴, 只好先收起心好好修炼。要营救师父,自然是修为越高越好, 是以自从下山以来,她从未懈怠过。
眼见神乐谷灵气浓郁, 于修行大利, 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乞丐一朝吃上流水席,可不就得一饱口福嘛。
除了她, 辞鲤和程岁晏的心情也是类似。江白榆因为有金霜玉露莲, 在哪里修行都一样,所以并未太看重神乐谷的灵气。
不过,云轻闭门不出,江白榆便没什么兴致出门,干脆一样修炼。
得知这四人都在闭门修炼, 八音婆婆笑着对师飞葭说:“这些年轻人, 倒是好心性。”
师飞葭说道:“心性不好也杀不了倾城子。”
“那个小的呢?”
“你说浮雪么, 她和啾啾漫山遍野的跑呢, 还有个蕤宾,小孩子在一起就是闹腾。”
“也好,让啾啾散散心么。”
“嗯。”
——
浮雪正在和师穆羽、师蕤宾荡秋千。
这秋千, 竟然是在两株参天大树之间天然缠绕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有白色,有淡黄色,像是给秋千穿了一件碎花裙。
藤蔓底部绑着根大腿粗的横木, 三人肩并肩坐在横木上,荡得累了,便停下来轻轻地摇晃。
浮雪看着远处一座祥云缭绕的山峰,说道:“正对我们的那座山上有什么,咱们要不要去上面玩玩?”
师蕤宾说道:“据说那上面有一座乐坛,神明想听乐曲时,就会来到乐坛,神乐族人会上去为神明演奏。因为人族情感丰富,演奏的乐曲复杂动听,神明很喜欢。
而且,据说为神明演奏乐曲时,演奏者可以沟通天地,于修行也是极为有益的。这应该算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了。”
“这么神奇?你们去过吗?”
师蕤宾和师穆羽同时摇了摇头,师蕤宾说:“神明最后一次驾临乐坛也是二十年前啦,好可惜我们都没赶上。长辈们也不爱说这些事。”
“真的吗,那二十年前哪个神明来了乐坛?”
“还能有哪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神明了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们口中的圣曦娘娘呀。”
“哦哦。”
师穆羽听着她们两人交谈,随手从身边藤蔓上扯了一朵小花,放在鼻端闻了闻,说道:“这个花是甜的。”
“是吗?我尝尝。”浮雪扯了朵小黄花放在嘴里嚼了嚼,“真的!香香的甜甜的。”吃完黄的,又扯了白的来吃,一样的香甜,只是白色的香气不如黄色浓郁。
浮雪一边吃一边说:“我们仙女就得吃点花花草草。”
师穆羽被她逗笑了。
师蕤宾轻轻抚弄手指上托着的画眉鸟,一边说道:“浮雪妹妹,你师姐他们都在修炼呢,你怎么不修炼?”
浮雪振振有词道:“我师父说了,做事情最忌勉强。倘若我现在不想做某件事,那就不要去做,等到想做了再去做。
如果努力不是发自内心的,那么努力本身就是在给自己上刑。人活一世不容易,何必那样苛待自己。”
师蕤宾说道:“言之有理。我也不爱修炼,我只爱唱歌。”
浮雪笑道:“那你就唱歌。”
师穆羽说:“我只爱听故事。”
浮雪又笑,“那你就听故事。多简单的事。”
师穆羽挠了挠头,“是哦,我在烦恼什么。”
浮雪大大咧咧地一揽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你难过的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亲人。”
“你说得对。”
浮雪揽在她肩头的手轻轻抬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师姐说,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自由的,哪怕是一片草叶,一粒石子儿,都不会成为谁的附庸。
所以,一个人看似拥有许多,其实从不曾真正拥有过任何东西。
比如那些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人一死,钱立刻就成别人的了,他只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短暂地能够使用这些钱。
又比如那些皇帝,他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听他的话,人一驾崩,好嘛,子孙后代为了抢他的位置,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皇帝的尸体腐烂长蛆了都不带管的……”
“是这个理。”
“所以啊,既然我们从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那又何谈失去呢?你只是短暂地和无射舅舅有了一段缘分,缘分一到就散了。
你无射舅舅这一段人生结束了,他会开启下一段人生,兴许你们未来还会相遇也说不定呢。”
师穆羽重重点了下头:“嗯!无射舅舅说过,他下辈子想当一只快乐的小狗,希望他能如愿。”
师蕤宾说道:“浮雪妹妹,你师父和师姐说话都好有道理啊。”
“嘿嘿,”浮雪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说,“我笨笨的,不像他们那么聪明,所以师父和师姐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师穆羽笑道:“我也笨笨的,但是我觉得笨点也挺好的,人一聪明,烦恼也就变多啦。”
“穆羽妹妹,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说明还不够笨呐。”
三人于是都笑了。
画眉鸟歪了歪头,见她们高兴,也跟着叫了两声。
后来三人从秋千上下来,师蕤宾带着她们两个去溪边捡留影石。
阳光温柔地洒下来,透过枝叶,在小路上留下大大小小明亮的圆斑。风吹过,这些圆斑轻轻晃动,像是秋天在吐泡泡。
留影石倒没捡几个,一路上浮雪捡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蘑菇。
她高兴道:“太好了,我早就听说这些蘑菇好吃,以前一直不敢吃。”
师穆羽拿起一个蘑菇闻了闻,严肃说道:“这个有毒,不可以吃!”说着放下这个,又拿起另一个,“这个也有毒!……这个也——”
有毒,有毒,全都有毒!
浮雪笑着打断她,“放心好啦,山人自有妙计。”
——
江白榆正在房间中打坐,忽听到有人敲窗。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到窗外挤着三个女孩子,正往窗户里探脑袋。
那个样子,真的很像鸟窝里一群小鸟伸脖子。
他有些奇怪,问道:“什么事?”
“嘿嘿。”浮雪没说话,先是一笑。
江白榆就觉得她肯定没好事。
浮雪眼巴巴地看着他:“白榆,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你先出来。”
江白榆走出房间,浮雪又招手把他叫到院子外面,几人站在那一树彤云下。
然后浮雪说了自己的目的。
江白榆一听,她是希望他监督她们吃毒蘑菇,如果她们快要毒死了,那就要麻烦他搭救一二。
……什么样的离谱脑子会想出这种主意?
他都有点好奇了,这蘑菇的魅力到底有多大,非吃不可?
江白榆问道:“你师姐知道你这么胡闹吗?”
浮雪小声说道:“你要是在我师姐面前乱说话,那我也可以在师姐面前乱说话哦。”
挺好,她还威胁上了。
师穆羽找来一个锅子,几副碗筷,又搬了些柴,就在大枫树下架起了锅。
师蕤宾从家里拿来一壶酒和几个酒杯,长箫长笛本来想去找师蕤宾,结果出门发现她就在他们家门口,于是高兴坏了,两兄弟一起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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