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汇合之后, 细数往常同江病鹤交好的门派。
思来想去, 江病鹤生前与神丹派掌门岳青霜来往最密切,且秦染情也是岳青霜夫人的故交, 于是他们最后决定去神丹派避难。
一众人兵荒马乱地跑到神丹派, 岳青霜果然热情接待了他们,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汤送药,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切有他,让大家不要担心。
众人在神丹派安顿了几日,哪知这岳青霜竟然包藏祸心, 表面安抚他们, 实际带领门派内各大高手设了陷阱, 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好给华阳派的新掌门送上一份大礼。
也是天不该绝,李修竹提前察觉不对,告诉了明玄子与行歌子, 三人得以提前跑脱。
至于其他人尤其是谢君泽为何没能收到消息,明玄子也不傻,自然不会过问。
如此,三人禁不住感慨世态炎凉,离开神丹派之后, 他们再也不敢投奔任何江病鹤的故人。
三人一合计,留云山是修行名山,如今又没有大门派占据这里,虽然此处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竞争激烈,但于他们来说也是个机会,于是三人一同来到留云山。
来到留云山,五天打了五场架,以这三人的实力,倒没出什么意外,五场都赢了,只是对手过于穷酸,没什么能入眼的战利品。
往常来说,这样的对手他们是正眼都懒得瞧一下的。
然而今非昔比,三人从名门正派到丧家之犬,人生刚经历大起大落,狼狈逃窜了这么久,与留云山的杂鱼们交手几次,总算找回一点自信。
他们决定在留云山好好经营,一同指天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杀回华阳山,踏平神丹派,一雪前耻!
也是机缘未尽。在一次巡山的过程中,李修竹遇到一处奇怪的结界,他没有贸然尝试破开结界,而是回去找两位见多识广的长老好好商量此事。
三人一同来到此处,沿着结界探查,最后竟走入一片迷踪阵里。
他们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破解迷阵,总是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离开此处,李修竹眼含热泪:“长老,我们为保全此身忍辱负重、殚精竭虑,如今宝山在前而不能入?我不甘心!”
明玄子微微一笑:“无妨,今日也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手艺。”
原来这明玄子的阵法造诣,还在江病鹤之上。只是他深知江病鹤恃才傲物、妒贤嫉能,他不好夺其锋芒,因此一直韬光养晦,绝不做出头鸟。
如今这一身本事正有了用武之地。
三人用了七天,从迷踪阵里平安走出,来到一片巨藤交织的大树前。
他们推测,这片巨藤想必能够开合,只是不知道具体方法。几人尝试多次无果,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枝叶下放了个留声石便离开了。
如此,过了几天再
回来取留声石,果然从中发现了打开藤蔓的奥秘。
行歌子用一把笛子模仿留声石里的曲子,打开藤蔓,三人就这样进入这片“神仙福地”。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此处是神乐谷,进入山谷后便遇到一瞎子,几人活捉了瞎子,以真言咒逼问,这才知道此处竟是传闻中的神乐谷。
他们把瞎子灭口之后掩埋在一棵雷击木下。
雷击木是五行齐备之物,极适合用来布置妄生阵这类可以干扰占卜的阵法。明玄子以雷击木做了一个小小阵法,他说:
“有这妄生阵在,不是老夫说大话,莫说神乐谷,便放眼整个江湖,也没人能算出这死鬼的所在。”
李修竹说道:“长老,全仰仗你了!”
明玄子微笑着点点头。
行歌子问:“师兄,现在咱们怎么办?”
明玄子权衡一番,决定暂时留在神乐谷。这里灵气比外头浓郁许多,极适合修行,何况外面成天打架,还是一群穷鬼在打,没什么意思。
三人自问,以他们的实力,留在谷中至少是能够自保的。
如此先修炼些时日看看情况,等稳定下来,他们就去那座祥云缭绕的山峰上探索,说不准上面有什么天材地宝呢。
哪知道这才留了一天,就被对方察觉,也不知这神乐族人用了什么方法,竟可以操纵鸟群追踪他们。
这些,明玄子都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是,怎么又是这个妖女!
此时,认出云轻后,明玄子忍不住破口骂道:“妖女,怎么哪里都有你!”
云轻笑:“巧了吗这不是。”
“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那可不行,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多管闲事。”
两人一边骂着,一边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浮雪和师穆羽也加入战场。
再加上其他神乐族人,一时间把明玄子团团围住。
明玄子那天雪夜突袭跟着江病鹤以多欺少,这才没过多久,如今被人还了个以多欺少,很难不让人想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八音婆婆没加入战场,一直在旁边吹埙。
自从开打,云轻就感觉这埙声变了。说不清为什么,她只觉此刻耳聪目明,精力旺盛,总感觉比平常更有劲儿了。难道这是埙声的效果吗?
明玄子身为曾经的华阳派六大长老之一,实力自然不弱。他深知云轻剑法了得,自己又身单力薄,因此并不同云轻众人正面比拼剑法,只是边打边躲,瞅准机会,祭出法宝。
那是一件象牙球雕。也不知有多少层,雕工极为细腻,只是它表面上雕的不是花草不是鸟虫,而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件球雕漂浮在明玄子身边,球面上的符文竟好似活了似的开始慢慢扭动。那符文笔画的大小与颜色,再加上扭曲的动作,都与某种生物有些许相似。
浮雪骂道:“好恶心,你把蛆放上面了?”
明玄子大怒:“给我死!”
数道符文从牙雕上脱离,飞速地打向浮雪。
浮雪往地上一滚,一边说道:“飞蛆长老!”
明玄子方才打架都没累红脸,这会儿倒气得脸红了。
云轻一看球雕,这不就相当于点符么,区别只是,它不用动手,所以比点符多且快。
这就相当于一个自动点符的机关了。
云轻真有些哭笑不得。点符机关球若放在别处,作用未必有那么明显,但是现在,除了她和浮雪,周围一群瞎子环绕,怎么应对?
云轻最先想到的是羲皇无字书,可羲皇无字书作为防御法宝时无法折叠,只能抵挡一面,球雕上的符文却是向着四面八方飞的。
不得不说这明玄子运气真好。
越来越多的符文从牙雕上冒出,不再只攻击浮雪,而是无声地袭向所有人。
云轻只好高喊道:“有点符,大家当心!”与此同时留心观察,预备随时用羲皇无字书救急。
八音婆婆笑呵呵道:“孩子,你放心啦。”
云轻一听,这位婆婆又夹上嗓子了,便真的放心了些。
歌声忽然响起。
女子的歌喉,既柔又亮,既甜又润,既坦荡又羞怯,既热情又婉转,如此复杂又如此和谐。
歌声美到什么程度呢,云轻听着这歌声,精神竟然微微荡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愉悦感。
她回过头,看到师蕤宾已经收了剑,正脸带微笑地唱歌,她一边唱歌,一边从身边人手里抢来一把三弦,弹起来。
仔细一听,三弦的乐声和歌声完全不同步,云轻觉得自己好像选择性耳聋了,明明歌声弦声不同调,她竟不觉得哪里违和,实在是歌声太突出太优美了。
云轻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难怪长箫长笛兄弟打成那样,这把嗓子谁听了不迷糊呢……
云轻和浮雪只注意到歌声好听,而神乐族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三弦上。
原来师蕤宾正将修为寓于歌声之中,以歌声来探测对方点符的位置,然后用三弦告诉族人们。
这种以乐声探测点符的方法,实际上神乐族几乎人人都会,只不过现在人数太多,若是个个都将修为赋予乐声,可能会互相影响。
因此大家默契地只由一人探测,又能唱又能弹的师蕤宾自然是最佳人选。
随着牙雕上飞出的符文越来越多,师蕤宾手中的三弦弹得越来越急,手指已经弹出了残影。
明玄子惊讶地发现,这群瞎子竟然都能敏捷地躲避他的符文。那个地上的死丫头爬起来又在叫嚣:“飞蛆长老,你还有什么手段?”
而那个铁头妖女又不折不挠地提剑来砍。
这俩一个出手,一个出嘴,也算配合默契了。
明玄子黑着脸,又掏出一面小旗子。
这小旗子只比巴掌大一些,一面黑一面红,看起来颇为朴素,他把旗子往空中一展,低念法诀,旗子上飞快地化出一道青色的鬼影。
青鬼呈半透明状,面貌狰狞,左手呈红色,右手呈黑色。从旗子中幻化之后,它的身躯快速膨大,直至约莫三丈高。
青鬼庞大的身躯毫无阻碍地穿过林中树枝,低头,面无表情地注视下方的人们,蓝幽幽的眼睛,好似挂在树梢上的两盏大灯笼。
明玄子好像恨急了浮雪,定要先给她点颜色看看,他心念一动,那青鬼左手往下一捞,红色的大手抓向浮雪。
它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加上身躯庞大,浮雪虽然躲避了,却还是慢了一点,云轻及时补了一掌,将师妹轰远,浮雪狼狈地扑到地上,总算躲过红色的鬼手。
哪知这青鬼竟然只是虚张声势,它真正的目标是师穆羽。
明玄子是个理智的人,他虽然讨厌云轻和浮雪,还不至于为了她们俩拼命,他现在只是想抓个人质好逃跑。
这一下倒是出乎云轻意料了。她刚收了掌劲,眼见师穆羽正在躲符文,这会儿顾不上青鬼。
黑色的鬼手闪电般迅捷,云轻知道若是此刻运掌击飞师穆羽,恐怕已经来不及。好在她们离得很近,云轻于是想也不想,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师穆羽。
巨大的黑手瞬间便至,一手扑了个空,但速度不减,直直地捞向云轻。
它离得实在太近,速度又太快,云轻看着扑面而来的半透明巨掌,却是来不及躲了。
明玄子见状,心中一喜。
他这青鬼,左手为赤,右手为黑,左手抓身,右手抓魂。若是被黑手抓住,能生生将人魂魄扯出来。
他知道这妖女刀枪不入,但是那又如何,青鬼的黑手抓的可是魂魄。
若抓了妖女的生魂,也一样是个人质,恐怕比那小瞎子还更有用点。
黑色的大手摸向云轻,浮雪犹趴在地上,急得大喊:“师姐!!!”
鬼手探入云轻的身体,随后,竟猛地缩了回来!
那动作,好似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
明玄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青鬼收回手,黑色的鬼手空空如也,五根手指好似被火烤的蜡烛一样,竟然在缓慢地融化。
是什么样的灵魂能把青鬼的手烫到融化?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他瞪大眼睛看着云轻,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由于太过震惊,他的反应慢了许多,八音婆婆抓住机会,一把竹杖猛地击中他的背心。明玄子被打得气海震荡,喉咙一甜,往前扑了一下。
其他神乐族人一拥而上
,将他按在了地上。
第98章 选择 永存于世的,唯有我人族的生生不……
云轻众人将明玄子用缚恶索捆了, 一行人往回走时,路上遇见了江白榆和程岁晏,以及几个神乐族人。
原来另外两边都已经把人抓了, 大家在乐台之下汇合。江白榆担心云轻,便过来看看。程岁晏闲不住, 也就跟了过来。师飞葭不放心,派了几个族人同他们一起。
云轻看到江白榆,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故作轻松地挑眉,“担心我啊?”
江白榆抿着嘴, 鼻腔里发出沉沉的一声“嗯”。
程岁晏从江白榆身后探出脑袋, 笑道:“云轻,你怎么不问问我?”
云轻还未说话,江白榆忽然抬起手掌盖在程岁晏脸上,把他推到一边。
众人于是一同往回走。浮雪和师穆羽一左一右地把云轻夹在中间,师蕤宾也凑热闹地一直往她们中间挤, 四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当然, 主要是浮雪和师蕤宾在说, 云轻不是个话多的人, 师穆羽还沉浸在失去舅舅的伤感中,兴致不是很高。
总之江白榆根本挤不进去,只好沉默地走在一边, 时不时地看她一眼,那样子很有些孤独落寞。
程岁晏对他说:“这也不是个事,要不你还是吃点化阳转阴的药吧。”
江白榆眉头一跳,当着程岁晏的面,指尖在空中画了个符文, 这符文有馒头那般大,已经大得有些浮夸了。江白榆就把这个又亮又大的符文夹在手指间翻来覆去的把玩。
程岁晏老实地闭嘴了。
——
云轻回到乐台下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借着月光,她看到乐台下聚了许多人。众人围成个圈,圈中丢着两个绑得结结实实的人。辞鲤怀里抱着两把佩剑,应该是从那两人身上缴获的。
云轻方才在路上已经听江白榆和程岁晏说了,因此不需走近便知,绑着的俩人一个是行歌子一个是李修竹。
云轻走过去,把明玄子丢到空地中间,与那两人一起。三人狼狈地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李修竹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会儿他朝着江白榆的方向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掌门恕罪,属下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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